第21章 21
夏汝卿低下头,把顾弗离的伤手轻轻放下:“怎么,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
她又开始不着调地说话了,顾弗离有些无奈:“殿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汝卿道:“你又不想和我生孩子,又不是我的家人,你的在意就不算数,你呢,有空关心我,不如想想该怎么照顾自己。”
她指了指被她包成粽子的伤手,顾弗离叹气:“这伤重的……委实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了。”
顾弗离表达得委婉,夏汝卿没有听出来,反而对自己的包扎技术很满意,站起身,也拉顾弗离起身,道:“以前母后还在时,父皇在猎场上受了伤,都是她亲手上药包扎,那时我就在旁边看,也慢慢地记住了步骤,所以今天才能帮上忙。”
顾弗离温和道:“今天确实要感谢殿下仗义援助。”
在经过婢女时,却偷偷地使给了婢女一个眼神,让她把药箱送到他房间去。
夏汝卿缠纱布缠得太紧,其实并不利于伤口得恢复,他需得趁夏汝卿不注意时,偷偷拆了重新包一次。
因为顾弗离手受了伤,夏汝卿给他放了两天假后,才来找他。
期间,夏汝卿并没有意识到包扎出了问题,顾弗离总是趁晚间她睡了,放开纱布重新上药,白天再重新裹回去,所以伤口好得比平时慢了许多。
但顾弗离并没有觉得那样做有什么不妥,就和以前他受了伤,妹妹会心疼地往伤口里吐口水一样。这是顾娘子给出的土方子,听说消毒效果极佳,被蚊子咬了,就这么教妹妹止痒,所以妹妹也如法炮制为顾弗离疗伤。
顾弗离对此从不多说什么,只是摸摸妹妹的脑袋,夸赞她懂事体贴。陈亦铮抱着他的马刀,出神道:“哥哥,你这样子,跟刚才杀人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
顾弗离淡道:“对敌人,对家人,自然不该一样。”
夏汝卿当然不是顾弗离的家人,但是顾弗离愿意怜惜她,把她当妹妹看,所以自然也这样和风细雨。
他见夏汝卿进来,替她倒了盏茶,夏汝卿并不渴,但还是接过抿了口茶,才道:“我在冶铁坊给你打的龙胆银枪和长弓送来了,你去试试好不好。”
这事顾弗离是知道的,事实上,为了让他用得衬手些,武器的图纸还是他自己画的,夏汝卿不过出了银子。
那冶铁坊专给镖局打武器,手艺不错,顾弗离试完龙胆银枪,就试弓,两样都很好。夏汝卿叫人结了剩下的工钱,又问顾弗离:“你这弓拉力真有三百多斤?”
她是当真好奇。这弓长得平平无奇,实在看不出来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况且周缚停都只能拉到二百多斤,偏偏顾弗离不仅能比他拉得更重,看上去还毫不费劲。
顾弗离把弓递给她:“殿下好奇,可以试试。”
夏汝卿接过,顾弗离绕到她身后,靴子伸进她的两脚之间,慢慢替她移开双脚的距离。真是奇怪,明明是她的身子,却偏偏这样听话地随顾弗离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夏汝卿犹自别扭着,就感到顾弗离的双手扶住了她的肩,用了些力,并不重,但存在感极强,夏汝卿想要甩开,却被顾弗离抵住了肩,滚烫的温度隔着衣衫渡来,她感到柔软的指尖平直地滑过了肩线,也滑出了一线的灼热。
顾弗离的声音低沉,因靠得近了,还能感到胸腔微微地震动:“把肩膀打开。”
夏汝卿觉得自己的脸颊肯定滚烫了。
真是奇怪,她不是没有和顾弗离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和周缚停之间的更为甚,论理来说也算见多识广,处变不惊,可是,之前的每一次触碰,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般,让她觉得心猿意马。
她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了。
夏汝卿还来不及平复心绪,顾弗离的双手就绕过她的腰两侧,扶在了她的手背上,这下,夏汝卿不仅是在他的怀里,连这样不分彼此的互动也都有了,夏汝卿手心紧张地出了汗。
“你这是干什么?”
顾弗离道:“和殿下一起拉弓。”
他握着夏汝卿的手搭上弓,夏汝卿几乎是被他带着动作,她能感受到瞬间她的肩膀被打得很开,双手被抬到了同一个高度,然后手背上附着的力量陡然变大,大到仿佛能把她掌控住,又能把她捏碎。
一起被掌控住,还要被捏碎的是那随着顾弗离的动作,越来越快的心跳,它似乎要从胸腔蹦出去了。
夏汝卿突然道:“谁叫你带我拉弓了?我是要自己试。”
顾弗离大约是低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夏汝卿感觉他的呼吸近了些,这让她害怕被瞧去神情的异样,有些恼羞成怒,但顾弗离很快带她还原了弓的状态,然后松了手。
夏汝卿抿着唇试了试,弓弦纹丝不动。她再试了一次,这次稍稍拉开了点,但整条胳膊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麻酸胀,额头都出了汗,可见所谓轻松,也不过是假象。
夏汝卿松了手,因为用过力,也算是能解释她脸颊为何滚烫。她把弓递给顾弗离:“是我小瞧了它。”又好奇,“你这双臂的力量,也算是力拔山兮了。”
顾弗离道:“我并不敢自夸,不过从前经常举水缸,单手扛起殿下想来不费力。”
顾弗离忽然问道:“殿下想试试吗?”
夏汝卿被问住了,过了好会儿才道:“我才不要被你当缸举。你回去换件衣裳,待会儿我要带你去拜访个人。”
趁着顾弗离去换衣的时候,夏汝卿一直在出神发怔,对于她如今奇怪的反应,她是很想找个人倾吐一下。可是能谈论这些事情的,必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夏汝卿并没有那样的朋友,因此只能一个人犯了愁。
婢女准备好马车,回来回话,夏汝卿瞧了瞧她,虽则主仆有别,但夏汝卿也要承认,婢女至少同是女性,也是她目前唯一可以交谈几句的对象了。
因此她杜撰了故事,问道:“我昨日看了些话本子有些不明白,为何那些千金小姐见了书生后,会红了脸?”
婢女想了想:“大约是害羞。”
“小姐出嫁过一回,她见夫婿时,并未如此。”
婢女道:“这位小姐必然厌弃她的夫婿。”
夏汝卿深以为然点头:“那她见府里的小厮,马夫并未如此,又是为何?”
婢女道:“想来小姐有些倾慕于这位书生,因此才会害羞。”
夏汝卿大骇,她竟然喜欢了顾弗离?
她急速地转了脑子,力求反驳的依据,道:“那书生并不喜欢小姐,可是与小姐几次不得以接触时,也脸红。”
婢女这回想得有些久才道:“男女授受不亲,若这书生守规矩,自然会害羞。”
夏汝卿道:“那小姐就不能因同样的理由害羞?”
婢女有些被问住了,这次想得更久些才道:“这小姐与书生即使并未互相倾慕,至少也未相看两厌,否则只想快快离对方远些,哪里会心猿意马。”
心猿意马么?她竟然对顾弗离生了些非分之想?虽非向倾慕那般严重,但也足够叫她不可思议,原来自己也是那等会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婢女说话时,顾弗离已经疾步走回,话听了个尾巴,虽有些困惑,但也并不打算询问,倒是夏汝卿转身见他,说了句:“回来后,你便搬回原先预备给你的屋子住。”
顾弗离下意识道:“殿下不再需要我了?”
因外人在,所以说得隐晦了些。
夏汝卿屏退婢女后,才半开顽笑对顾弗离道:“你倒是放心我,不怕我半夜爬了你的床,叫你失了清白?”
顾弗离微微皱眉,道:“殿下才该担心自己,我毕竟是男子。”
夏汝卿道:“你又不喜欢我,自然不会胡来。”
顾弗离道:“但殿下也不喜欢我,所以我不必担心殿下会胡来。”
夏汝卿听他并不否认不喜欢自己一语,也不否认自己不会心猿意马这话,可以说是把婢女所说倾慕二字堵了个绝,心微微下沉。
她故意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你得很,日日想爬你的床。”
顾弗离无奈道:“殿下总爱说笑,逗我开心。我身份卑微,岂能配得上殿下的喜欢,何况我曾与殿下共枕一夜,殿下又……于睡梦中褪了我的衣裳,却始终井水不犯河水,可见殿下确实不会胡来。”
夏汝卿怔怔地看着顾弗离,道:“你倒是记得清楚,也请你千万记住这件事,我与你,永远井水不犯河水。”
她转过身,往外走去。
顾弗离能记住那些,当然很好,那么她之前那些异样的神情便是被他瞧了去,他也不会多想,也算保住了她的颜面。
夏汝卿自问她是堂堂的公主,模样并不差,也算诚心待他,却仍不能打动他分毫,便有些挫败,只觉损了自己的颜面。
顾弗离总不至于像那些迂腐的老儒生般,看不起她吧?夏汝卿胡思乱想,也不是不可能,他这般守身持正,自然也会对自己的夫人有些要求,因此,瞧不上她,也是理所当然。
夏汝卿越发觉得这是个理由,因此有些失望,若顾弗离也与这世间的男子般古板不讲道理,那可当真是没有什么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