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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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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月领人,在隔间摆饭。

    今日膳食有蟹粉豆腐,凤尾虾,木樨肉,并一盅莲藕排骨汤,可谓色香味俱全。但夏汝卿不过动了几筷便放下了,早月伺候着她漱口净手,听她问道:“顾弗离还没有回来么?”

    早月垂眉,恭敬道:“二门处并无消息通传。”

    夏汝卿瞥了她一眼:“霜月哪去了?”

    早月僵了下,道:“昨日她出府前,听她说了句,似是回了摄政王府,许是有事。”

    夏汝卿的眼眸里便浮起了些许讥讽,但很快就被收敛干净。

    她知道只要她与周缚停生了嫌隙,其他仆役尚可,她身边这些能力还算出众的近身婢女必然人心浮动。

    有事?恐怕是另谋出路去了。

    夏汝卿对此不意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会纵容这种事发生,因此才会明明在昨日就察觉到了霜月的缺席,但直到今日才问起。

    这其中的心思自然是千转百回。

    顾弗离去后,久久不归,夏汝卿失望至极,又觉愤怒,她对他不算差,替他解决了缠人的陈忠,还赠了五百两银子去安置家人,也把用他的实情同他讲明,论理论情,他都该知恩图报。

    可他偏偏一去不回头。

    虽则她想得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她要用的自然该是一等一忠心的人,顾弗离不回来就不回来,她又不是不能再另寻她人。

    可她也不得不感到气闷,这样的心思花出去了,却仍旧留不住人么。

    所以夏汝卿吃不下晚膳。

    但很快她就转而想到身边那些婢女藏着的心思,以她对她们的了解,她们在从中作梗,譬如隐瞒不报,也不是不可能。

    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只等第二日,找出顾弗离的卖身契亲自送去。若真是被隐瞒了,她走一趟,见到人,也就真相大白。若当真是顾弗离不愿回来,她这一趟,走得也算大方潇洒,还能显出几分气度来,不算亏。

    于是次日,她叫人套车去了桂花巷。

    那桂花巷是穷人的住处,房屋拥挤,巷道窄小,马车根本行不进去,青石地砖上整日淌着洗衣做饭流下的污水,让人难以下脚。

    夏汝卿从未到过这样的去处,桂花巷的百姓也从未见过如此华贵的马车,立刻奔走相告,脚快的已经跑去敲响了顾娘子的房门。

    “顾娘子,公主殿下来了!”

    顾娘子冷着脸把门打开,赶着那些看热闹的人,道:“凭他什么人,我陈家祖上出过不止一个进士,是世世代代的良民,后人绝不可能为奴为宠,不见,统统都不见。”

    大家都拍手笑道:“顾娘子好骨气,我们替你回了公主殿下,你可想好了,殿下手指缝隙里撒点金子下来都能平了你家的欠账,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顾娘子道:“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你等燕雀如何懂我等鸿鹄之志?”

    那些人听不懂这些话,但是不妨碍他们觉得顾娘子蠢,乐得看他家倒霉,便都跑去了巷口争相告知夏汝卿。

    夏汝卿正在犯愁该如何进巷,听到这样的转告,一愣,觉得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她便叫车夫送卖身契进去,又道:“你便同顾弗离说,本宫向来重诺,今日不过是来送契书践诺,并无他意,从此我们再无瓜葛,他尽管放心。”

    车夫去了又回,也没有再带什么话回来。夏汝卿气闷地坐着,只觉身为公主,她已经足够给顾弗离体面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叫车夫回去。

    夏汝卿的马车驶出桂花巷大约半炷□□夫,顾弗离便从当铺回来了。

    与前日归家时相比,他脸上添了些细小的伤,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配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极玉面阎罗,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巷子里的人有些听过顾弗离的悍名,从前还不信,自昨日那一出也信了九成,因此尽管他们

    敢跑到顾娘子面前看笑话,却不敢招惹顾弗离半分,见他走进来,都对他视而不见,只字不提夏汝卿曾来过。

    到家时,顾娘子正在收拾。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本就贫困的家庭,自昨日债主上门大闹了一场,砸了不少东西,又让顾弗离把陈忠新买的宝贝典当出去后,家里就显得更为家徒四壁了。

    也因此,空空放于桌上的那张卖身契显得格外打眼,顾弗离把装银子的匣子放下,拿起一看,脸色就变了,忙问顾娘子:“殿下是不是来过?”

    顾娘子道:“来送还卖身契的,她倒不纠缠,你晌午还了债,就顺脚去销了奴籍吧。”

    顾弗离捏着卖身契,却说不出话来。

    夏汝卿没有骗他,也不想仗势欺他,说了放他走就果然爽快地放他走。可见她为人做事坦荡无比,并不如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娇蛮任性。

    顾弗离是早信了她有事要用他,而不是把他当个面首取乐。再加之他承过恩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因此,顾弗离并没有想离开,他是要回去的,那些夏汝卿承诺的什么功名利禄他不在乎,他只想要好好报答她。

    可是,她怎么会把卖身契送回来?难道她以为他不回去了?但他不是已经让陈亦铮去报信了吗?

    顾弗离拿着银票,拔腿往外跑去,顾娘子叫他不及,追到门口扶着门框,看他决绝离去的身影,喃喃道:“疯了,疯了。”

    顾弗离一气跑到公主府,请门子通传。

    门子用鼻子看他,慢慢地说:“什么顾弗离?我在这儿两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府里有这号人。”

    顾弗离道:“就是殿下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面首,你往里说一声,殿下便知道了。”

    门子道:“趋炎附势都附到公主这儿了,你仔细我扭送你到官府,告你个污蔑公主清誉之罪。还不快滚!”

    他甩起袖子赶顾弗离,袖子正好砸在了顾弗离的鼻梁上,擦着眼角过去了,顾弗离沉默地看他。

    即使对公主府知之甚少,顾弗离也察觉到了此事不对劲,陈亦铮听他话,他叫陈亦铮带话,陈亦铮就一定会带到,现在夏汝卿有了误会,恐怕还是底下人作梗,隐瞒不传。

    顾弗离不回去了,他寻了个不碍人,视野还算宽阔的角落,盯着角门看,等夏汝卿下一次出府。

    但临安城有宵禁,顾弗离从半早上守到日落,滴水未进,一口饭没吃,也没见夏汝卿出府,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先回去,预备明日日出时再来。

    他赶在宵禁前回了家里,屋里传来女人呜咽的哭声,陈亦铮固执坐在桌边,也并未安慰的意思,只把妹妹抱在膝头,哄她吃稀粥。

    顾娘子听到动静,抬眼一看,见是顾弗离,尖利道:“你还知道回来?你给我滚出去!滚!做你的公主奴才去!”

    陈亦铮忍无可忍,也不管怀里还坐着妹妹,吼道:“你闹够了没有!”

    顾娘子一愣,更是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口中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养出的好畜生儿子。”

    顾弗离手按在陈亦铮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陈亦铮却是受够了,他头回忤逆兄长的意思,竹筒倒豆子般把心里话倒了个干净:“依我说,哥哥的决定才是正确的,去富贵人家卖身为奴,都比待在这个家强!我们家只有一个畜牲,就是陈忠,先不说他卖儿子的畜牲事,就是他把哥哥卖了三千两银子,有想过给这个家花一分吗?三千两银子一晚上撒手没,反而倒欠赌场一万两!这个债,你叫谁还?你有骨气,你去还!”

    “若不是因为你,哥哥至于沦落到这个田地吗?逃亡的时候,陈忠都打起妹妹的主意了,那时候让哥哥杀了他,还会有后头这些破烂糟心事?就是你要拦,用命拦,说杀父要坏了名声影响前程,我们早就被陈忠害得没了前程,就你还拎不清,还在做振兴陈家的春秋大梦!”

    “到了临安城也是,哥哥一身的本事,哪里挣不了钱?结果是你挑剔来挑剔去,觉得做这个跌份,那个辱没门楣,就是做个小买卖,你也嫌弃士农工商,商人低贱!日后怕不能参加科考!于是又是以命反对,样样不许!依我看,算了吧,大家今晚都一条绫子上吊死,早早超生去了吧!”

    顾弗离拧眉:“陈亦铮!”

    怀里的妹妹已经吓得哭了起来,陈亦铮这才住了嘴,低声哄着妹妹。

    顾弗离道:“是殿下把我从吃人不吐骨头的红袖阁赎出来,给了我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又替我收拾了陈忠,给了五百两银子让你们安家,这份恩情重到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我身无长物,只能供殿下驱使,才能偿还一点恩情,所以我是一定要回公主府去的。”

    他顿了下,道:“至于一万两欠债,算上今日典来的银子,还有五百两银票,也还欠了九千多两,要还,恐怕只能让我去赌场一试了。”

    陈亦铮怔怔地看着顾弗离从匣子里取出了十两银子,顾娘子扑过来道:“不许!你爹就是因为赌博败了家,这个戒你不能破!”

    顾弗离道:“妹妹还那么小,娘就忍心用一条绫子解决了她的性命吗?”

    顾娘子怔怔,看到啼哭不止的小女儿,心里就松动了几分。

    顾弗离道:“如今下场,本就是破釜沉舟,只能破戒。你们放心,往日我虽不赌,但也不是无知小儿。即使输了,我也会把命抵在赌场,绝不连累你们半分。”

    他转而看向陈亦铮,把手里的卖身契递给他:“只是还要劳你去公主府蹲守,拦住公主车马,告诉她,顾弗离从未想过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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