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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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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一路被带进来时,陈忠就看得眼花缭乱。公主府典雅富贵,婢女俏媚,怎样看都是个神仙去处,等见到公主本人,更是直接被美得晃了心智,陈忠恨不得直接取而代之,替顾弗离伺候夏汝卿。

    他一面和顾弗离上演父子情,一面偷眼打量着夏汝卿,还没有入府,他便已经畅想起日后在府里做老太爷的快活日子了。

    夏汝卿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妍丽如春日桃花,陈忠看得目光都痴了。

    就见夏汝卿放下脸来,道:“顾弗离,有人在本宫座前放肆,你还不收拾了他!”

    陈忠还在疑惑何人是顾弗离,就见之前还无动于衷的儿子,突然擒拿住他,三两下就卸了他的两个膀子,抽了腰间所配的苗刀从他被绞在背后的双手后穿了过去,就这样绑缚了他,用膝盖压着他的脊背跪了下去。

    陈忠疼得大叫,又道:“什么顾弗离,你是我的儿子,你胆敢不敬我,看我不去官府告你个不孝之罪……”

    顾弗离清冷的声音道:“我已是殿下的人,殿下为我赐名姓,是殿下的恩德,从今往后,我只是顾弗离,听从殿下的命令做事。”

    这话里隐隐的就是和陈忠断绝父子关系的意思,陈忠脑子轰鸣作响道:“不对,你是我的儿子,你从小吃我的喝完的,我老了还要给我养老送终,怎么就是别人的人了?”

    夏汝卿道:“什么父子,顾弗离是本宫花了三千两银子,从红袖阁买回来的面首,卖身契在前,他就是我的人。听那老鸨所言,正是他的父亲将他发卖,卖身契上也是他父亲签名捺印,既然如此,就更加没有关系了。”

    陈忠急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就算卖了,血缘也是不变的,他就算做了皇帝面前的公公,也是我的儿子,这点天王老子来也变不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不用孝敬父亲的道理!”

    他恍然大悟,反问顾弗离:“是不是你小子记恨我卖了你,在公主殿下胡言乱语说了什么?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孝顺的……”

    又向夏汝卿哭,“殿下,你可不知,卖他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法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凡家里有一口吃的,我也舍不得卖他啊。可是南下一路,那点家产早没了,好容易熬到了临安城,官府也不管,我们也买不起宅子,只能勉强赊了个宅子租住着,平日就靠我做点苦力养家,家里又有好几张嘴嗷嗷待哺,若是再没有人牺牲,那几个小孩都要饿死了啊!”

    顾弗离见他反过来恶人先告状,又耻他撒谎不打草稿,一时之间竟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手上更使了力气,让陈忠哀哀惨叫,更让陈忠趁机给他扣了个“寻机报复”的罪名。

    夏汝卿冷冷看着,道:“你家道艰难,与本宫何干?你与老鸨的买卖有问题,你该找她算去,本宫只知道顾弗离是本宫的人,一概与闲杂人等无干。况且天地君亲师,既是食君俸禄便要忠君之事,君不见成祖之时,地方藩王作乱,世子秘密进京,揭发晋王意图谋逆之事,得成祖大赞,事后只处决了晋王,夺了爵位,仍叫世子以白衣之身活了下去。为何?因世子忠君。”

    “而你呢?挑唆本宫近卫顺你之意,是将本宫置于何地,将王室置于何地?倘若日后你起了歹念,让顾弗离害了本宫的性命,本宫岂不是引狼入室?”

    陈忠傻了眼,不孝之名实在太大,他之所见,只要祭出这个罪名,再大的官也只能乖乖顺从,哪里想到夏汝卿根本不买他的账。

    确实,不孝是大罪,可是君在亲前,再大的罪也压不过谋逆、谋反、谋大逆、大不敬去。夏汝卿此招,算是以毒攻毒。

    她命早月呈上卖身契,让陈忠远远看一眼:“你今日可看清这卖身契了?顾弗离有卖身契,亦是上了贱籍,这半点都做不了假,若真以你所言,卖身契有猫腻,你且告与官府,府君打你四十大板后必会细细调查一番,还顾弗离自由之身。”

    官府的板子可不是开玩笑的,若没有银子,那四十板能打得断腿飞肉,让人硬生生在床上躺几个月都不见得好,再有体质弱的,直接一命呜呼。

    可陈忠也知道,当日凭卖身契让顾弗离成了贱籍,这件事闹大,无论卖身契有没有问题,大老爷都会治他一个扰乱官府办案的罪,让他吃一顿苦头。

    这么一想,他就怯了,可又实在贪念公主府的富贵,道:“小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家道艰难,如今见小儿得贵人垂爱,所以想让他供养家里。”

    夏汝卿冷笑:“眼下不说本宫抢人了?”

    陈忠忙道:“不敢不敢,这都是外头的人谣传的,能得殿下喜爱,是小儿福气。”

    那脸当真是变得毫无预兆,且毫无心理负担,顾弗离看着他谄媚的笑,实在觉得作呕,道:“你收了老鸨三千两银子,这银子足够让你在临安买个小宅子,做个小本生意了。银子呢?”

    陈忠张口就要讲苦衷,夏汝卿已经懒得听了,道:“你看他一身新衣,就知道银子去哪了。”

    顾弗离想到昨日所见母亲与妹妹身上破烂的旧衣,拳头都捏紧了。

    卖他这件事,唯一让他有点子心理安慰的就是,陈忠就算在胡闹,那毕竟是一笔前所未有的大钱,无论怎样,都会拿出一些来养家。

    可是,事实告诉他,没有,一点都没有,陈忠当真就这么狠心。

    顾弗离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向了陈忠,若非顾忌此处是公主府,不容他乱来,他恐怕已经抽刀了。

    陈忠挨了这拳,叫了起来:“谋杀亲父了!谋杀亲父了!”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夏汝卿冷眼瞧着,叫住顾弗离:“为这样的人,搭上自己不值当,何况家中还有母亲弟妹,你不该冲动。”

    顾弗离被她这样一劝,人也冷静了点下来,知道自己刚才是冲动了,可是,想着母亲弟妹还在挨饿受苦,他便忍不住。

    夏汝卿对早月道:“你叫侍卫来,把他带到官府,就说他污公主府清白,讹公主钱财,又于座前大喊大叫,信口雌黄,公主不知该怎么处置,特交给大人,希望大人能秉公办案。”

    早月应下,退出去叫人。

    陈忠傻了,还要说点什么,夏汝卿根本不理会他,已叫顾弗离来:“前头的事了了,你随本宫来。”

    顾弗离抽回苗刀,向她走去。

    他还记得红袖阁里,夏汝卿说过她可以仗势欺人,也可以仗势救人。那时他只是无所谓地听听,只觉与他没有什么关系,却没有想到翻过夜去,夏汝卿就帮了他这一回。

    明明可以不管他的。

    顾弗离小声道:“殿下,他说的那些都是假话。陈忠就是个懦夫废物,有时候赶路累了点,就要母亲背他,看到马车,撒泼打滚不肯走,也要坐马车。他根本没有照顾过我们,也不是舍不得卖我,南下的时候他就想过卖我了,后来没再提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好看,到大地方能卖出好价钱,就转而打起母亲弟妹的主意。后来到了临安,他成日好吃懒做,出去做工的是我,不是他。”

    夏汝卿侧过脸看他:“本宫知道。”

    顾弗离道:“做过的事,我都认,可没做过的事,我不想殿下误会。”

    夏汝卿道:“嗯,本宫不误会。顾弗离,本宫留你在身边,也是因为看中你的品性,觉得你是可堪大用之才,所以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顾弗离想到夏汝卿说给他布置了四道考题,只有他在一无所知时通过了考验,才会告诉他真意。即使她偶尔看起来很不着调,还喜欢调戏他,但至少在用他这件事,是认真的。

    她不是为了美色,或者只是一时兴起玩弄他,而是真地在任用他。

    顾弗离低低道:“我知道了,弗离不会辜负殿下所托。”

    夏汝卿微微点头,又道:“你父亲闹了这一场,本宫也知道你担心家里,今日便许你假期,放你出府一夜,安置家人。”

    她唤了婢女来,开箱取出一张五百两银票:“明日掌灯前记得回来。”

    那张银票轻巧落到顾弗离手里,却生出了千钧重。

    夏汝卿口口声声说她是主,他是仆,他连命都是被她买断的,于她而言,顾弗离不是人,就是个所有物,是财产。

    她需要的只是物尽其用,按理来说不应该注意到一个物件的所思所想,牵挂与不舍。

    可是,她有真真切切地把这五百两银子递给了他。

    这五百两银子对于夏汝卿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顾弗离来说,意味着他的母亲弟妹有了家居住,有了衣裳掩体,是雪中送来的炭,是黑暗中点起的烛火。

    她有在注意他在乎的是什么,并愿意为此上心。

    顾弗离捏着银票道:“殿下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吗?”

    夏汝卿已背着他走远了,闻言,也不回身,只高声道:“虽然本宫该说无论你跑到哪儿也跑不出本宫的掌心,可是顾弗离,本宫只想要你个心甘情愿。这是最后一道考题,如果你不回来,那便不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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