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核（四）
陆羽从包包中掏出一个手机丢给身后度诺，度诺接住后立即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瞬间就被密密麻麻的信息给轰炸了一通。望着那三位数的未读消息，度诺感觉自己的额头上拉出了三道长长的黑线。
“我想先回家换套衣服，然后再处理这些破事。”度诺说着就朝男浴区的更衣室走去。
“没时间了，到车上去换吧。”陆羽看了一眼手表，着急地说道。“车上有你的衣服，你现在赶紧去洗把脸，收拾一下，跟我去办件大事。”
度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陆羽如此的紧张，肯定来头不小。度诺赶紧洗脸刷牙，吹好了头发，然后抱着他昨天穿的衣服，跟着陆羽坐上了停在门外的汽车。
“快穿吧，我要开车，没心思看你。”陆羽发动引擎，带着度诺朝高森中心的方向驶去。
“你也没少看啊。上次我洗澡，门都锁好了，你居然从外面用钥匙给打开了！还说是进来拿睫毛膏。拜托，那明明是我专用的卫生间！”度诺吐槽道。
“行了，别跟吃亏了似的。我倒要问问你，你干什么去了？两天晚上不回来，而且还把手机和鞋子弄丢了，简直离谱。怎么着？找女人被仙人跳了？”陆羽询问道，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我被人绑架了。”度诺正费力的穿着裤子，一抬头就从后视镜里对上了陆羽惊恐的眼神。“你转过去！好好开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度诺向陆羽讲述了自己被绑架的经过，不过对卜维珏和李市员只字未提。陆羽听完后，没好气的说道：“活该！让你去趟吴千的那蹚浑水，能逃出来算你命大。”
“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么？我这几天里，被吴德威胁，被毒贩绑架，还要应付吴千那个脑残。你就不能用女人那水一般的温柔治愈一下我？”度诺说着噘起了嘴，手上还不忘将那个领带夹从之前的衣服上取下来，别在了新衣服上。
“行啊，今天晚上就关心一下你，看你吃不吃得消。”陆羽赌气一般地说道。
度诺听后反而不知该作何回答，这个时候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跟陆羽产生额外的瓜葛，只能继续默默的穿着衣服。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车内陷入了尴尬的寂静当中。
“呃这是要去哪啊？”度诺干巴巴的问道，主动打破了沉默。
“去高森中心最高的那栋楼，好像是叫高森之眼吧。一会有一个副市长主持的会议要在那里召开，需要我出席。”陆羽解释道。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度诺不解的问道。
陆羽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说道：“你也在列会名单上，而且，跟我不在同一个会场。”
这句话吓得度诺汗毛耸立：“怎么回事？你把我登记在公司名册上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这么做么！”
“我确实没有这么做，但你也的确是有被邀请出席，身份就是公司的执行董事，等一下我把邀请函发给你。而且，我通过关系打听了一下，今天参会的人员里面，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跟你在同一个会场。”陆羽不安的说道。“你被人盯上了。”
度诺心如死灰的倒在了后排的座椅上。吴德？不会，自己已经给他答复了，他只需要等待就好，更没必要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是陆羽的失误？也不会，她做事那么小心谨慎，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其他像是吴千之流，根本就没有做这样事情的理由；卜维珏那伙人则是自身难保，哪有时间搞这么个动作来敲打他。度诺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头绪，他就只能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迎接这未知的考验。
在通过了一个安检隧道后，度诺和陆羽抵达了会议地点。卜维珏站在高森之眼的楼下，仰望着这栋高森中心内最高的建筑物，心里纳闷：为什么先前自己在高森中心工作了那么久，却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栋建筑呢？
高森之眼的整体造型结构类似一个巨大的沙漏，仿佛是一个正在跳舞的妙龄少女，将纤细的腰肢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建筑物顶端有一个巨大的玻璃装饰圆球，如同权杖上的水晶，王冠上的珍珠一般，点缀在高森市的顶点之上，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度诺本想再仔细欣赏一下，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继续磨磨蹭蹭了。他走入大楼，立刻就有热情的服务人员接待了他，询问他来访的目的。度诺掏出手机，打开电子邀请函。工作人员心领神会，交给度诺一个胸牌让他别上，继而引导他去往电梯的方向。
在电梯门前等待的度诺，扭头一看却发现陆羽以及一众富商、官员们都在另一侧等候电梯，并朝着自己投来了复杂的眼神。这让度诺更加忧心忡忡，不知道待会要见到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电梯到达，度诺和服务人员进去后，电梯内的工作人员就立刻按下了关门键。这个举动搞得度诺有些不安，他笑着对操纵电梯的工作人员说道：“我看那边还有好多人在等电梯，这里没有几个人，让他们也坐上来呀。”
工作人员礼貌地回答道：“先生，你们的目的地是不一样的。而且使用这部电梯的权限，需要您那样的胸卡才可以。”
“这样啊。”度诺故作轻松的说道，但心跳已经不自主的开始加速了。
由于电梯是全封闭的结构，虽然装饰十分华丽，但度诺并不知道自己处于建筑物的哪个位置，于是他再次打破尴尬问道：“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感觉电梯已经走了好久。”
“非常抱歉，这个我们无权知晓。”工作人员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度诺明白了，眼下最好的策略就是擦亮眼睛，闭上嘴巴。
当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一个身穿职业装的美女笔挺的站在门口。当她见到度诺时，高兴的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度先生是吗？请跟我来。”
度诺礼貌的点头回应，乖巧的跟在了美女的身后。他现在正穿过一条无比宽敞的走廊，把这里称为广场也不为过。四周的门均为一体式设计，在关闭时与墙壁浑然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度诺发现这里的整体装饰风格有着浓厚的宗教气息，无数的花纹、图腾、宗教符号充斥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恍惚间令度诺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正位于一所巨大的教堂之中，而召见他的人则是高森市的教皇。
终于，美女将度诺引至一扇门前，门口的仪器扫描度诺的胸卡之后，大门自动打开。出乎度诺意料的是，他来到了一个十分具有未来感的巨大会议室。“请您在这里稍候。”美女说道，然后就礼貌地退了出，同时还反锁了房门。
无所事事的度诺，踱步到会议室的落地窗边，打算欣赏一下风景，打发等待的时间。可当他靠近窗户时，玻璃上竟然立刻显示出了日期、天气等信息，如同汽车的抬头显示一样。度诺好奇地看着这些信息，小心的退后了几步，画面骤然消失，又恢复了玻璃窗应有的模样。
这激发度诺的兴致，他走上前去，让信息再次浮现出来，他试着用手触摸玻璃，发现竟然可以进行操作，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平板电脑，可以进行大量的信息交互。度诺玩了一会，又将目光投向了整个会议室。他发现这里虽然只有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以及一些看上去风格简约的椅子，但其实处处都隐藏着各种意想不到的科技。
度诺试探这里有没有语音控制，对着空气为自己要了一杯果汁。很快就有机器人为他将鲜榨的果汁送了过来，此时的度诺已经一扫刚才的紧张情绪，他大口地喝着果汁，心情愉悦的体验着这些新奇的东西，期待着能够收获更多的惊喜。
“心情不错啊。”一个苍老但却又充满智慧的声音在度诺身后响起，如同凭空出现一般。
度诺立刻停下了对集成在桌面上触控系统的研究，站起身来回头望去，一个儒雅的老者出现在了会议室当中。他身着一套剪裁精湛的黑色休闲裤，搭配上他褐色的皮鞋，同时兼顾了商务和休闲两种风格；上身穿的是一件乳白色的卫衣，看起来既舒适又方便活动。
老人虽然已经是满头白发，但气色却不输给年轻力壮的的小伙子，他面色红润，目光有神，就连皮肤上的皱纹都少之又少，让人根本不敢去猜测他的年龄；他的体格匀称，并不像普通老人一般，要么肥胖，要么干瘪，他那饱经风霜的肉体中似乎还储存了不少能量，给他提供了使不完的活力；他的胡须和发型打理的精致且优雅，不断在散发出宗师般的气场，仿佛他一进来，整个屋子的规格都因此而得到了提升。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绝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物。
“让您见笑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不免有些好奇。”度诺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这是他多年以来练就的本领，不论身份相差多么悬殊，度诺总是能够与对方如同平起平坐一般的谈笑风生，从而给对方留下极为深刻的第一印象。
“好奇心多么宝贵的东西呀。”老人走到窗前，看望脚下的高森市，有些感慨的说道。
此时度诺已经喝完了手中的果汁，他立刻又叫了一杯，并叮嘱系统换一种不同的水果。老人见他如此放松的状态，笑着问道：“你从来都没有紧张过，对么？”
“说实话，刚到这里的时候非常紧张。不过您一进来，我就感觉轻松多了，大概是您和蔼可亲，没给我那么多的压力。”度诺说道，虽然听上去像是在拍马屁，但这却是他的心里话。
“呵呵呵。”老人笑了笑，他看向度诺的眼神就像是爷爷宠溺的望着孙子一般。“度诺啊，你之前在集团的时候我们就注意你了。人长得帅，又非常聪明，最重要的是知道隐忍，知道收敛锋芒，虽然有一些坏心思，但总的来说还是特别有前途的。”老人顿了顿，叫机器人给他上一杯茶。“从你主动提出换部门开始，公司高层就在研究，把你放到公司的人才库当中，好好的培养你。可谁知道方案还没做出来，你就自己选择了一条捷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话已至此，度诺似乎明白眼前的老人是谁了，虽然仍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强忍住内心巨大的震撼，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调说道：“您是许陌痕，许先生对么？”
许陌痕点了点头，再次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度诺，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到这里来么？”
度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猜是算了，您的格局我触碰不到，还是不要妄加非议了。”
许陌痕望向度诺的眼神极为复杂，似是有很多犹豫不决的地方。他在落地窗前站立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你觉得，吴德是个什么样的人？”
度诺迅速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认为面对这个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发表最真实的看法：“吴德先生抓住了风口和机遇，摆脱了不为人知的过去，迅速崛起成为了高森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并且通过先前累积的资源和影响力，在政界也取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许陌痕赞许的点了点头：“框架基本正确，剩下的就是细节部分了。你说说，他的风口和机遇，是怎么来的？而他的‘不为人知’，又是什么样的呢？”
度诺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这我就完全无从知晓了，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必然是跟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说着，送饮料的机器人走了过来。这是一个圆形的机器人，类似一个移动的小茶几，它行走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一个做事滴水不漏的管家。
许陌痕拿起那杯热茶，抿了一小口，眼睛盯着升腾的热气，思绪却像是飘回了几十年前的光景：“当时我们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伙伴。我出生在战争结束后的第六个年头，初来高森市打拼时，比现在的你还要小十多岁呢。而且那时候这里也不叫高森市，当时这片土地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大片渺无人烟的荒地，和少数来此拓荒的冒险家，其中就有我和吴德。”
许陌痕大概是站累了，开始朝着椅子的方向慢慢移动。度诺立刻上前搀扶，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那个时代，那个环境，能活下来都实属不易，自然没有什么规矩和法律来对人进行约束，只有依靠最原始的自然法则：适者生存。你应该读过历史，那时候的这片土地，地广人稀，但资源却特别丰富，不过很可惜，不是森林、树木那种容易开发的资源，而是煤炭、石油等需要技术才能开采的宝藏，不过这也都是后话了，当时没有谁能有这个远见，我也不例外。”许陌痕讲起了自己的过去，但是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怀念的味道。
“那时候，最抢手的资源，也是人们争夺最凶狠的东西，是土地。因为人烟稀少，且无人管理，所有人来到这里之后，都在拼命地占据土地，颇有些占地为王的架势。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如果在老家衣食无忧，受人尊敬，生活幸福，那只有傻瓜才会跑去一片陌生且贫瘠的土地，去创造自己的事业。”许陌痕说得口干舌燥，又喝了一口茶水。度诺也跟着喝了一口自己的果汁，然后竖起耳朵，继续聆听他的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