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另辟蹊径（二）
车辆路过高森中心内的一家商场，度诺突然要求司机停车。他从口袋中掏出吴德给他的雪茄，丢给司机，然后便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商场之中。
实际上度诺逛商场并没有什么目的，纯粹就是为了消磨时间。他有条不紊的在商场里走着，细细的打量着身旁的店铺，看看有什么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商品出现。在路过一家冰淇淋店时，度诺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选择了哈密瓜口味，又加了好多的坚果在上面，脸上才出现了满足的神情。
就在他美美的品尝时，突然发现隔壁的珠宝店，恰巧是他之前销售过的牌子。不知是出于怀旧，还是所谓“衣锦还乡”的心理，度诺踏入了这家店铺的大门，开始仔细地挑选了起来。
屋内的女销售们看见有帅哥进来，瞬间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为度诺推荐商品。她们这样做既抓住了销售机遇，又方便自己近距离欣赏度诺俊俏的面庞。
但这过分的热情搞得度诺有些心烦，他只想找安静的挑选商品，不希望身旁的人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可无奈几乎店内所有的销售都围到了他的身边，让他连柜台内的商品都有些看不清楚。
就在度诺感到失望，即将离开这家店铺之际，他突然发现了角落里有一个模样清纯的女孩子，没有像这群麻雀一样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的环绕，而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专心的研究着产品手册，颇有些度诺当年的影子。
于是他轰散了围在身边的人群，走到了那个女孩面前。女孩依然专注地看着介绍手册，并没有发现有人走了过来。于是度诺礼貌的咳嗽了一下，轻声说道：“戒指，有什么推荐么？”
女孩抬起头，动作之慢让度诺觉得她跟自己不是处同一个流速的时空当中。当她看到度诺的脸时，也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大概看到美丽的事物都会让人产生美好的感受吧。“是要在什么场合佩戴的呢？”女孩问道。
“无所谓，就是平时戴着玩的。”度诺回答道，又吃了一口冰淇淋。
女孩把度诺引到柜台前，拿出了几个休闲款式的戒指供度诺挑选。度诺看了看，觉得自己离开的这几年，这个品牌珠宝的设计工艺有些原地踏步，跟自己当年任职的时候并没什么两样。
度诺指着其中的一个戒指说道：“这款，能试戴一下么？”
“好的，请问要戴在哪只手上呢？”女孩问道。
度诺愣了一下，朝女孩晃了晃左手的冰淇淋，又举起打着石膏板的右手朝女孩摇了摇，开玩笑的说道：“你在开玩笑么？”他发现这个女孩有点天然呆，这可能是她反应慢的根源。
女孩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看到您手的情况，非常抱歉！”
度诺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气恼，他将冰淇淋换到右手，用仅剩的三根完好的手指费力的拿好，然后伸出左手说道：“作为惩罚，就麻烦你帮我戴上啦。”
女孩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帮度诺戴到了中指的位置上，而且动作非常有礼貌，没有触碰到度诺的皮肤。
只可惜这款戒指的样子实在入不了度诺的法眼，他戴在手上怎么看都不喜欢，但这已经是他在众多款式当中觉得最好看的一个了。
度诺让女孩帮自己摘下戒指，然后目光便继续在其他柜台里游走。突然，他看到了一款戒指，设计深得他的青睐：玫瑰金材质的戒圈设计的厚度刚好，看上去既不会显得太纤细，也不会太笨重；戒指顶部的五颗钻石排布均匀，虽然每颗钻石都不是很大，在整合在一起的感觉要胜过一颗大钻石的单调；再加之有一条由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的细金属带，贯穿戒指始终，让这款戒指的视觉效果更加出众。
度诺赶紧说道：“这款拿出来看一下。”
女孩面露难色：“先生，这款是女戒。”
她的话令度诺恍然大悟：并不是品牌设计师的水平退步了，而是这个牌子一直都是主打女性客户，产品的资源也自然都是向女性消费者倾斜。自己之前做销售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了商品和客户上，忽略了这一点。而这次他作为男性消费者回到这里，才会有这么直观的感受，这大概也是一种“灯下黑”吧。
思考过后的度诺对女孩说道：“没关系，拿出来看看吧，再多拿几款我挑挑，我要买回去送人。”
“是要送女朋友么？”女孩一边从柜台里拿戒指，一边问道。
度诺想了想，回答道：“不是的，只不过是室友而已。”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想好要送给谁，只好拿陆羽当了一下挡箭牌。
女孩诧异的脱口而出道：“送室友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度诺笑着反问道：“额不可以么？”
“没有，只不过随便问问，您对您的朋友可真好呀。”女孩回答道。
度诺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挑选起了戒指。他拿出两个戒指放在一起比对，却无法分辨出哪个造型更为优秀。于是度诺对着女孩说道：“这两个，你戴上，我看看效果。”
女孩照办，将戒指戴在了手上，对着度诺进行展示。度诺看着戒指戴在女孩手上的样子，心中已经产生了答案。不过不知不觉间，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到了女孩的手上，女孩的手算不上白皙，看起来也有些粗糙，有些不符合她这个年龄，像是经常从事体力劳动。度诺看着这双手，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这个月的业绩还差多少？”
女孩不明白度诺什么意思，回答道：“还差一些，不过公司规定，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我们是不可以透露给顾客的。不能恶意引导顾客消费，这样是不道德的。”
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把这条规定当回事的人，度诺不免有些被她的天真所打动，于是说道：“再给我推荐一款手链吧，男女款式都可以。”实际上现在的度诺由于经常出入正式场合，佩戴手链的习惯已经渐渐被他舍弃，买回去的话基本上也是放在柜子里落灰，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
女孩拿出了几款手链，度诺一眼望去，没有什么值得惊艳的地方。于是他从中挑选了最贵的一款，然后把信用卡递给了女孩，让她去结账。这大概是女孩从业以来开过最大的一单，她如同一只快乐的袋鼠，轻快的步伐像是要手脚并用一般。片刻之后，她将包装好的戒指和手链，连同信用卡和账单一起交给度诺，脸上仍是止不住的笑意。
也许是恶作剧的天性使然，度诺看着她这幅样子，突然心血来潮的问道：“说实话，你觉得这个手链怎么样？”
女孩想了想，说道：“实话实说，毕竟这个是女款嘛，我觉得要是先生您佩戴的话，有一点娘。不过先生您的手腕和手指本来就挺细的，并不是骨架很大的那种人，带这样的手链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的违和。不过要我建议，最好还是能更换成别的款式，实在不行可以去别人家看看。”
女孩的诚实令度诺无比开心。他从购物袋中拿出装着手链的盒子，放到女孩手中，说道：“说得不错，那这个就送给你了。”
女孩受宠若惊，赶忙推辞道：“不可以的先生！这样是违反公司规定的！”说着就要帮度诺把盒子放回购物袋里。
女孩的反应让度诺的兴致更浓了，他靠近女孩，用散发着雄性魅力的声音说道：“你干这行到现在，有没有客人邀请你出去过？”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道：“有，不过我都拒绝了，那样子做不符合规定。”
度诺听后坏坏的说道：“那么现在，你陪我到隔壁去吃一个冰淇淋，否则，我就找店长投诉你。”
女孩彻底被搞糊涂了。之前也有客人邀请她一起去看电影之类的，可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如此奇怪的要求，她拒绝道：“不可以的先生，我现在是在工作时间，那样做是违反公司规定的。而且，我的服务有什么地方令您感到不满意么？你为什么要投诉我呢？”
度诺看着女孩着急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好玩，他接着说道：“既然你对公司章程这么熟悉，那么你一定记得第二十三条明确表示：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所有行为都要以服务销售为主，无论是销售行为发生的前后，都要用行动去满足顾客的消费体验。你现在这种行为，可以说是破坏了我的售后体验，我很失望，再加上我是伤残人士，你的店长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女孩几乎要哭了出来：“先生，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我说了，很简单，去陪我吃个冰淇淋。”度诺说完，就拉着女孩走出了珠宝店。女孩因为受到他的要挟，不敢反抗，只能硬着头皮陪着这个奇怪的男人来到隔壁的冰淇淋店，去吃一份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煎熬的冰淇淋。
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的吃着冷饮，看着来往的行人。度诺吃得很开心，只不过经常需要回复一下手机信息。女孩看着度诺迷人的侧脸，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公司的员工章程呢？”
“嗯，因为我是总公司派来进行考察的特派员，就是来看你看有没有靠不正当方式销售商品的员工，比如说陪客人出去吃冰淇淋之类的。”度诺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咣当”一声，女孩手中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她吓得脸色发青，“慌张”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她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这是钓鱼执法！你你你这是欺骗！”
度诺见女孩马上就要哭出来，赶忙说道：“你别这么激动，只要你老老实实吃完冰淇淋，我就不把你的情况写进报告里，向总公司汇报。我这个人说到做到，你可别在这里哭出来啊，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女孩揉着通红的眼睛说道：“你说的，可不许再骗我了。”
“好好好。”度诺一个劲的点头，又要了两杯果汁。
女孩这才继续忐忑的吃着冰淇淋，看样子冰淇淋果然非常的美味，治愈了她刚刚受到惊吓的心脏，让女孩的脸上又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度诺看着她这样子，微笑着问道：“大学刚毕业？”
女孩点了点头。
“第一份工作？”度诺接着问道。
女孩又点了点头，还喝了一口果汁，像一只胆小的仓鼠。
“对工作环境的感觉怎么样？”度诺回想起了自己刚入职的时候。
“大家都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我上班之前看电视剧和短视频里演的，感觉职场好可怕。但是实际工作了才发现，这里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还是挺幸福的。就是每个月的指标有点高，完成起来有些费劲。”女孩回答道。
度诺叹了口气，在他看来，现阶段女孩的销售技术的确需要提升，不过更加迫在眉睫的，是她看人的眼光。度诺吃光了自己面前的冰淇淋，擦着嘴说道：“可以的话，以后也别太对同事们掏心掏肺了。”
“为什么？她们真的都对我很好。”女孩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那你就加油吧。只要坚持好好工作，就会有很大晋升的空间的，像我一样，以后没准当个店长，特派员，地区经理什么的也说不定呢，你还是挺有天赋的。”度诺有些无语，但还是决定鼓励女孩一下。
“真的吗？原来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呀，那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女孩兴奋地说道。
涉世未深的女孩可真好骗啊，度诺禁不住在心里感叹道。他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来说道：“要是坚持不住了，也可以不坚持。你表现还可以，不过意志不够坚定，有待继续观察。我下次还来还会考察你，不要跟你的同事透漏我的身份，不然上头怪罪下来我可保不了你。”
女孩一副知晓大义的样子说道：“我知道啦，我不会跟同事们说的。而且你刚才又在考验我，我不会上当的！”
度诺彻底无语了，他真有些害怕这个女孩因为自己的玩笑话而在一棵树上吊死。他拿出了那个装有手链的盒子，放到女孩面前，说道：“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这个东西就当做是补偿了。这是我私人送的，不在考察范围内。”
疑神疑鬼的表情布满了女孩的面庞：“你的考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招已经对我没用了。”
度诺感觉自己很难跟这个一根筋的女孩解释明白，于是他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你要是敢拒绝，我就投诉你，说你欺负残疾人，并且会在年终考核的时候给你记上一笔。你听清楚，我送你东西，并不是因为你喜欢，也不是为了让你高兴，而是这个行为能让我开心。明白了么？别多想，我走了。”然后他的脸色一变，又恢复了帅气儒雅的样子，朝着女孩微微一笑，便离开了冰淇淋店。
被留下女孩一个人坐在窗口凌乱。她手捧着珠宝盒，看起来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估计她一整天也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