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另辟蹊径（三）
结束购物的度诺离开商场，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又买了一个冰淇淋。其实度诺今晚是约好了人的，之所以逛商场也只是因为刚才时候尚早，如今时间差不多了，他也准备按时前去赴约。
一阵颠簸过后，度诺的车停在了一家夜店的门前，这家夜店位于高森中心之外，一个在城市里谈不上偏僻，但也绝不热闹的地方。度诺将购物袋交给司机，让他把东西送回陆羽的公寓，然后抱怨了一下这附近的路面状况，便一扭头，朝着夜店深处走去。
夜店内人头攒动，生意火爆，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无数人跟随着节奏摇摆着自己的身体，将理智托付给酒精保管，去追求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欢愉。度诺在人群之中穿梭，巧妙的躲避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们，毕竟他的长相在这里可是相当抢手的猎物。他穿过了一楼拥挤的人群，来到二楼的包厢区域，找到其中最大的一间，趴在门上听了一下，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爆发出的狂欢声和尖叫声。
屋内的男男女女大概有二十余人，推门而入的度诺，没有引起他们的任何注意。这群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玩着度诺看不懂的游戏，结尾也都毫无例外的，是以饮酒和其他香艳的内容而告终。度诺甚至看到有个女人衣不遮体的躺在地上，看样子已经躺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女人的脸上正浮现出迷乱的表情，像是在做着疯狂的美梦。
度诺从女人身上垮了过去，来到包厢深处的沙发前。奇怪的是这边的人反而很少，似乎他们更愿意集中在包厢前半段的地方游戏，而不是在靠后的位置欢闹。
沙发上坐着一男两女，他们的脸被阴影罩住，只能看到他们嘴中香烟燃烧的火苗。这三人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地抽着香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跟前面喧闹的人群一比，如同来自另一个星球。
搬了个凳子的度诺坐到男人对面，拿起桌上一瓶没有打开的啤酒，拉开瓶盖喝了一口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不过这里气氛不错，你应该不会无聊。”
那个男人这才发现有人坐到了自己的对面，他将手中的烟递给了旁边的女人，那女人如获至宝，立刻贪婪的吮吸了起来。
男人将身体坐正，他的脸从阴影里显现出来，正是吴千。他看着度诺，脸上的表情慢慢从麻木变成了兴奋，似乎刚才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确认度诺是否真实存在。他也打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对着度诺说道：“兄弟，你不了解我。当然不会无聊了！有我在的地方，永远都是这么嗨！”
度诺回头指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说道：“见识到了，喏，都嗨躺下一个了。”
吴千看了一眼，对着旁边的女人说道：“去告诉那些傻大个，让他们把玩完的垃圾扔出去，别放在那里碍眼。”
女人立即照办，她走到一群正在掰手腕的壮汉中间，说了些什么，引得那群壮汉哄堂大笑。接着有两个男人站了起来，把地上的女人抬了出去，嘴里还叨咕着：“真没用，才两粒就不行了。”不过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屋内，看样子应该是把女人丢到走廊里就撒手不管了。度诺这时注意到屋内的角落里散落着不少女人的衣服，不知道是属于刚才被丢出去的那个，还是屋内的其他女人。
度诺又喝了一口酒，对吴千说道：“理事会委员的事情，很遗憾啊。”
谁知吴千居然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我对那玩应根本就不感兴趣，是我们家老爷子硬要推我上去的，他想让我像他一样，上岸当成功人士。我才没那个兴趣呢，天天有几百双眼盯着你，想干什么都畏首畏尾的，一点意思也没有。不过说到遗憾，也还是有那么一点，毕竟感觉自己输给了陆羽这个臭婊子，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吴千看着度诺，一脸坏笑的说道。
度诺放下了手中的啤酒，认真的对吴千说道：“少爷，我这个人是很讲信用的，诚信是立足之本嘛。所以如果你是要我背叛陆羽，帮你一起对付她，那我恕难从命。毕竟现在我还是她的合伙人，我要坚守自己的原则。”
吴千哈哈大笑，赞许地鼓起掌来，引得狂欢的众人扭头看向这边，好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吴千没有理会那帮家伙，而是让身旁的的女人又点燃了一根香烟，深吸了一口，惬意的对着度诺说道：“你知道吗？我找你来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够忠诚！我喜欢！放心，我不是要让你反水过来给我一起对付陆羽。我是有别的合作项目要找你，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再加一个合伙人啊。”
度诺想了想，笑着回答道：“只要不损害我和现任合伙人的利益，但说无妨。”
这个回答令吴千满意，他拿着手中的香烟朝度诺比划了一下，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度诺没有必要装傻，回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别有乾坤，对么？”
吴千笑着点了点头，又拿出了怀中那个他随身携带的小铁盒子，将手中的香烟扔给度诺，对着他说道：“时代已经变了，老头子们脑筋转不过来，不明白这些东西，才是来钱最快的方式。大半个高森市，基本上都是由我在‘供货’，话虽如此，但也没有做到垄断的地步。高森市算上我一共四家，各自盘踞不同的区域，除去一些不愉快的小摩擦外，平时倒也还算是相安无事。不过现在政府盯得越来越紧，日子过得有些难受了。再加上”
吴千又吸了一口香烟，继续说道：“老爷子想要金盆洗手，要跟这些东西撇清关系。拜托，他老了，胆子小了，可我没有啊！我还有大把的宏图伟业等着我去打拼呢！更可气的是，这两天因为的陆羽成功，老爷子又开始劝我别搞这些东西了，而且说是等时机成熟了，连赌场都要卖给别人，彻底抽身。这可是我的事业！我的一腔抱负啊！结果现在却要连施展拳脚的空间都没有了。”
“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去劝劝吴先生？”度诺明知吴千不是这个意思，却故意这么说道。
“错了！错了！”吴千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仿佛度诺犯的是个极为愚蠢的错误。“我的意思是，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你能让陆羽那个小婊子当上理事会委员，那么我相信让我统一高森市的地下产业，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毕竟，我比陆羽要优秀那么多！”吴千有些得意地说道，他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觉得还不够过瘾，又从小铁盒中拿出了一粒药丸吞下，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度诺，似乎是想要得到他的认同。
度诺将那根香烟拿在手中，死死地盯着它看，就好像那里面有着能摄人心魄的魔法。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始终没有说话，吴千见他这么专注，也不敢轻易吭声。他们就这样在喧闹中沉默着，过了不知道多少首歌的时间后，度诺才如梦初醒一般，顺着吴千的话说道：“确实，少爷您的可塑性要比陆羽小姐强多了。我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原则上来讲，触犯法律的事情我是不参与的不过，作为‘朋友’，私下里给您提供一些建议，我还是做得到的。办法嘛，倒是有，而且很简单，就看少爷您的魄力了。”
听到这话吴千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对着度诺说道：“魄力？我有的就是干大事的魄力，你快详细说说，该怎么操作。”
“嗯，我认为少爷您应该先听吴先生的话，收敛锋芒，等待时机。”度诺说道。
“为什么？”度诺的回答显然不是吴千想要的答案。
度诺分析道：“吴先生打算洗白，动静不会太小，自然也会被这个城市的其他势力所知晓。而少爷，您作为和吴先生绑定的关系体，势必也会有人觉得您也将日落西山，所以必然会打您的主意，眼馋您现有的生意和地盘。如果吴先生一心上岸，无暇帮助您，或者说，他就是想让您脱离这些东西，故意不对您伸出援手那么敌对的势力就会更为猖獗，甚至会趁这个机会一举把您吃掉。”
“啪”的一声，吴千把桌子上的啤酒瓶摔得粉碎，朝着度诺怒吼道：“你是觉得我斗不过那群家伙！？”吴千的声音让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的看着度诺，想看他怎么收场。
可度诺还是那样轻松的笑了笑，估计即使是面对天塌地陷，他的笑容也不会动摇分毫。他又打开一瓶啤酒，按照刚才的样子放到桌上，语调平静地说道：“实力这个东西，不是靠嗓门喊出来的。我不知道少爷您在高森市究竟能排到第几，不过既然这四方势力能够共存，那肯定是因为相互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又或是这当中存在制衡的力量。我明白少爷您很想真刀真枪的跟他们干一仗，但这个节骨眼上，以一敌三，并非是上策。就算您实力超群，可真要一家一家的打过去，也会消耗大量的时间，更别提会节外生枝。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觉得，进行和谈、以待时变才是最妥善的解决办法。”
但是此刻度诺话锋一转，眼里闪现出了别样的光芒：“但也正因为如此，现在有个更好的机会，就摆在我们眼前，吴先生的隐退，其实就是我们最好的鱼饵。”
得意的神态再次出现在了吴千脸上，他挥了挥手示意包间里的人继续玩乐，顿时，欢声笑语又再次在屋内回响彻开来。“详细说说，这鱼，怎么钓？”吴千问道。
“按吴先生说的做，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不过要吐的有技巧，不要均匀地分配，要巧妙的制造矛盾，让那三只狗互相咬起来。”度诺回答道。
“可那样的话，我岂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吴千不解的问道。
“不会的，不能白让他们捡了便宜，当然要他们付钱，不过还是要给他们打一个大大的的折扣，让他们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而且也不会怀疑您隐退的决心。这样一来，平衡就打破了。不论是哪一方最先起了贪念，他们之间的战争都会爆发，我们只需微微的推波助澜，接着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把他们一并给收拾了。虽然那时还是以一敌三，但您的实力肯定已经今非昔比了，而且这样操作的效率，会非常的高。”度诺说道，让背后的一个划拳输得只剩底裤的美女给自己端来了一个果盘，然后抓起一片西瓜，吃了起来。
“哈哈，让我从所有人集火的目标，变成了最后收割的角色，你这点子不错啊。不过”吴千又犹豫了起来。
“怎么？信不过在下？没关系，这不过是一个建议，而且实施起来确实还有难处，我可以理解。”度诺不在乎的说道。
吴千马上摇头，立刻对度诺倾诉他最大烦恼：“说实话，我倒是不怕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不过我之前都是听老爷子的吩咐做事，这次是我第一次单干。我怕万一失败了，老爷子会不高兴的。”提及吴德，吴千展现出了他少有的怯懦一面，也许，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度诺对他这个态度不屑一顾，吃着水果问道：“少爷，我想知道，您跟那三个帮派之前有过和谈么？结果如何？”
“谈到是谈过，结果嘛跟没谈一样。”吴千说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那就对了，少爷，你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别想得到。现在局面就是这么个状况，如果您想打破这个格局，就一定要有所觉悟才行。”度诺说着吐出了嘴里的果核，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
“我还需要有什么觉悟，我早就做好准备了。”吴千回答道，不过他的声音并没有传递出那么多的力量，反而处处渗透着犹豫的味道。
度诺见状举重若轻般的说道：“少爷，我想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对我来说，谁是老板，谁是合伙人，并不是那么的重要。因为我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这个老板或是合伙人不行了，再换一个就好了，互相之间并非不可替代。而少爷您就不一样了，如果您这次倒下了，我可以走，您的手下也可以走，可您，能跑到哪里去呢？是到另一个地方东山再起？不可能的，您会被他们赶尽杀绝，死无葬身之地。”度诺又拿起了一个荔枝，剥了起来。
“我之所以说的轻松，是因为这件事情不关系到我的存亡，而少爷您，绝对是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在他上位的过程当中，难免会伴随着腥风血雨，而这也是王者们必然要迈过的一道难关。也许这件事情会存在和平的解决方式，但即便是那样，也不会是少爷您笑到最后，您只会重新回到吴德先生的掌控之中，并且失去了这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度诺搬出了吴德，继续对吴千进行洗脑。
“如果您真的想建立自己的基业，那么这场仗您必须要打！想想前两天吴先生的手段吧，如果您仍然犹豫不决，那么我敢断言，您即便能活下去，也一定是苟延残喘，终生都活在吴先生庇护的阴影下，始终与恐惧相伴。”度诺吃掉荔枝，将荔枝核吐出来用面巾纸包好，目光锁定房间角落的垃圾桶，掷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入垃圾桶中。
“我不害怕，我什么都不怕，所以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就行，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了。”吴千说道，但与其说这话是对度诺的回答，倒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