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另辟蹊径（一）
吴德像往常一样，将他的双腿舒舒服服的搭在办公桌面上，窝在那张巨大的沙发椅中摆弄着手机。实际上他的身材并不高大，腿也很短，这使得他将腿伸到桌子上的这个画面很有喜感。
不过自从他处理了一个对这举动开玩笑的助理之后，就没有任何人敢再提起这件事情了。度诺对此事当然也略有耳闻，他没有去看吴德，而是继续研究着吴德的标本收藏，如同一个固执的学者。
吴德手机外放的声音很大，这让他手机屏幕中陆羽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度诺的耳朵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感到无比的心痛和惋惜。当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消散，这使得我们不得不开始进行反思，到底该怎样做，才能守护好这座城市的未来。”
“陆女士，请问您是否认为负责修建机场高速公路的许氏集团应该负全部的责任呢？”一名记者抢着问道。
陆羽回答道：“我的习惯是，先问‘是不是’，再问‘为什么’。首先，我觉得导致这起交通事故的直接原因，就是机场高速公路的道路基础设施不完善。但我想说的是，我们不要因此去责怪谁，去批判谁。虽然现在的时代网络是如此的发达和便捷，法律也赋予了我们言论自由的权利，鼓励我们通过各种渠道表达自己的观点，允许对着社会上的事情和现象口诛笔伐。但是，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去解决问题。也许单方面的指责或者谩骂的确可以转移一些矛盾，但如果想让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想让这座城市依旧拥有光明的未来，我们必须脚踏实地的付出行动。在此我正式宣布，本集团将开启一系列的高森市基础设施援建及翻新计划，来确保市民们能够拥有一个真正让你们感到自豪的城市，这些工程的费用全部都由本集团自行承担，欢迎社会各界人士的监督和调查。”
此话一出，现场的记者们一片哗然，这完全就是亏本买卖，没有任何利益可图。又一名记者问道：“陆女士，贵集团做出这些举动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件事情跟贵集团完全没有关系，您不害怕有人会说你们做秀吗？”
陆羽看着他，目光坚定，义正严词的说道：“目的？还有什么，比看到年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更令人痛心的吗？如果没有人愿意为高森市的未来和明天的负责，那么我们愿意站出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履行责任，就是我们的目的。你们媒体也可以做做功课，虽然我们集团与这次事故没有关系，但这不妨碍我们履行对社会的责任，这就是我要做的。”
视频还没有结束，但吴德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他关上了手机，走到度诺身边，轻声地问道：“文案是谁写的？”
“我。”度诺回答道。“因为是在车里仓促完成的，所以的确有点拿不出手。”
吴德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只手套递给度诺：“想摸就带上手套。以后你还是给她配个秘书吧，瞧你那发言稿，写的什么玩应。”
度诺立马戴上手套，开始轻轻的爱抚那只白肩雕的标本，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似乎这只鸟类的羽毛也像豆腐一样吹弹可破。
吴德见度诺如此痴迷于这只鸟，感觉有些好笑，他走回办公桌前，拿起一个文件夹看了起来，然后头也不抬的问道：“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照现在这个形势，只要陆羽兑现诺言，她就是高森市有史以来最有担当的青年企业家。现在她就在跟市政部门的代表商量施工计划，并且一会还要见两家公司的董事，听说有不少企业眼红陆羽收获了这么多的关注和流量，也想跑来分一份羹，商讨一下合作的事情。”度诺用手指碰了一下白肩雕的利爪，手套一下子就被扎出了一个小洞。“慈善先锋嘛，确实是比较忙。”他开心的说道。
“我问的是，‘正经事’你们打算怎么办。”吴德放下了手上的文件，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摁了一个号码，对着话筒说道：“过来一下。”
“关于这个，已经有三名前理事会委员联系过陆羽了，他们都想用自己的名额对陆羽进行推荐，不过也附带条件，就是加入基础设施翻新计划。同时呢，我听说新一期的候选人名单中，也在正式考虑加入陆羽的名字，不过能不能实现，要等名单出来才能揭晓。”度诺脱下手套，将其放回了架子上，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欣赏起了高森中心的景色。
“了不起，轻描淡写，就解决了我一直都头痛的难题。”吴德打开了抽屉，开始低头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过誉了。”度诺并非是故意谦虚，而是当真觉得这并非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其实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让陆羽去承担责任罢了。想要享有权利，就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但反过来，主动承担责任，自然也会获得权利。而其他人之所以没有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们担心这个责任他们承受不住罢了，逃避责任会形成惯性，久而久之便会失去承担的能力。幸运的是，我和陆羽则没有这个顾虑。现在，他们眼中的麻烦，现在已经变成了陆羽头上的王冠，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机会都隐藏在危险之中’。”
这时一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吴德把刚才拿着的那个文件夹交给她，说道：“我看过了，但还不能签字，你告诉对方，让他们再准备三个样品送过来，质量要比上次还好，我要看过之后再做定夺。还有，把垃圾桶拿出去。”
女秘书接过文件夹，同时拿起那个只装着一张废纸的垃圾桶，迅速瞟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度诺之后，离开的了办公室。
“转型的很彻底嘛，真的打算做正经生意了？真可惜了之前的那些产业。”度诺说道，光听口气还以为他是吴德的老朋友呢。“垃圾清理的这么及时，处女座？”他最后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吴德压根就没有听见。
“没办法，时代变了，就像陆羽说的，要面向未来啊。现在一切都在步入正轨，所有的行业都越来越规范化，法律也越来越完善，捞偏门的道路，可能真的走不通了。我是真的想做些正经生意，否则我也不会把赌场交给吴千管理，他哪是那块料啊。”吴德说这话时像极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父亲。“不过你小子还真是了不起，第一时间就召开新闻发布会，就算别人想负责，也肯定没有你快啊。”
度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表情：“那是因为我知道吴先生你雷厉风行，必然会用大动作直接将危险扼杀。不过我更佩服的是，您对待手下人确实有一套，叫他们开车去撞巡逻车，他们就真的敢去撞。面对这样的命令居然都能够执行的一丝不苟，您的驭人之术才是真的不同凡响。”
吴德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养的狗，只有‘听话’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更好奇，那个开大货车的人到底欠了您多少钱。”度诺开玩笑道。
吴德诡异的笑了笑，如同一只见到了腐尸的秃鹫：“实际上那个人当时是没有死的，但是留着他的性命反而会成了麻烦，索性就一并处理掉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让我生气的，是这群笨蛋居然还能弄丢了两个生还者，这样的办事能力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过我已经将搜寻的人手布置下去了，同时也派人监视着医院中的那个女孩。只要这两个家伙还敢在高森市出没，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度诺心领神会，没有将这个话题再继续进行下去。他走到吴德身旁，将沏好的茶水递给他，说道：“说到生意，违法乱纪的东西不碰了，灰色产业的项目倒还是可以玩一玩的，这个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
吴德喝了一口茶水，温度刚刚好，他感到热量正在从腹部慢慢扩散到全身：“你说的，是你搞得那些小玩应吧。我之前觉得虚拟货币挺无聊的，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点意思，有时间我要向你请教请教。”
“那可不敢当，您要是想合作的话我可是非常欢迎的。不过说到合作啊，援建项目您有没有兴趣啊？”度诺笑眯眯地说道。
“小子，在这等着我呢。”吴德放下了茶杯，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拿出了两支雪茄。“钱不是问题，虽然是打水漂，但你们毕竟兑现了承诺，这也可以算是你们的奖励。不过现在棘手的是，出了这么大的事，高森大学的那张推荐表已经可以当成是废纸了，吴千的理事会委员身份也就基本上泡汤了。关于这一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他将雪茄裁剪了一下，递给了度诺一只。
“想搞到推荐表几乎不可能了，现在手握推荐表的家伙们，一个个都不是缺钱的主，他们想要的是更大的权力和影响力。如果不加入他们派系的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将这个名额拱手相让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让少爷在别的领域发光发热吧，毕竟您扩大势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陆羽如果成功当选理事会委员，对您的计划来说，从某种程度上看是一个升级。”度诺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帮吴德点燃了雪茄。
“可惜啊，那个姓宋的废物校长，连自己的学生都搞不定，活该他在赌场被人设局，欠了一屁股赌债。像他这样混得这么惨的前理事会委员，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蠢人，真是无药可救。”吴德说道，他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也别这么说，蠢人有时候可比聪明人好用。”度诺说道，他这话听起来像是自嘲。“既然提到了那个校长，他可也是知情人啊，您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也把他灭口了吧？毕竟是公众人物。”
“灭口又有何难？不过，对于那种废物，我还是有更好的回收方法的,嘿嘿，你过两天就能知道了。”吴德不以为然的回答道，他看着度诺手中没有点燃的雪茄，问道：“不会抽烟吗？那干嘛随身带着打火机？”
度诺将雪茄装进口袋，说道：“习惯罢了，火，可是人类最有用的工具。既然如此，我看时候不早了吴先生，我的汇报工作已经完成了，我要去做其他的工作了，回见。”说罢他礼貌地向吴德鞠了个躬。吴德也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他离开了。
可就当度诺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即将走出去的一刹那，吴德的声音像一支箭一样穿过整个房间击中了他的耳朵：“好好当你的诸葛亮，专心的辅佐刘备，可不要学吕奉先啊。”
度诺笑了笑，回头说道：“您可不是刘备，您是曹操啊。”说罢就走出了办公室，留吴德一个人在那里，继续喝着剩下的茶水，抽着没抽完的雪茄。
在凯德集团的地下停车场，度诺找到了他心爱的电动车。陆羽安排的司机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因为度诺的手指有伤，暂时还不能驾驶汽车。度诺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对着司机问道：“陆总那边怎么样了，跟市政府的会议还没有结束么？”
司机回答道：“那个会议已经结束了，现在陆总正在跟大型连锁超市的董事会面，在商谈应急储备粮食的事情。”
度诺看了一眼手表，心想：这样的话陆羽应该赶不上跟自己吃晚饭了。于是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定位，对司机说道：“去这个地方。”
虽然已经无数次穿梭在高森市的街道当中，但每一次度诺都会专心的欣赏这座城市的风景，如同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客，始终保持着新鲜感。高森市的历史并不悠久，听说之前因为这里的气候并不是特别适合居住，所以高森市一开始并不是大量人口的聚集地。
不过好在这片土地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很快高森市就发现了储备量巨大的可开采资源，铁矿、煤炭、石油，甚至后来还发现了黄金和钻石。这让高森市瞬间成为了全国的宠儿，发展的势头也像坐了火箭一般扶摇直上。
不过，资源总有枯竭的那一天，高森市的领导者们发现了这个问题，及时展开了补救措施，大力加速城市转型，力图将这座资源型城市，从坐吃山空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而这时，许氏集团应运而生，创始人许陌痕实现了他的梦想，打造出了全国闻名的高森中心。现在的高森市，正在力图打造出第二个北之国金融中心。度诺望着这座活力四射，前景大好的城市，又想了想自己那套市值正在飞速攀升的房子，再次由衷的感叹：高森可真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