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总是不圆满
此处是荒郊野岭了,爆竹声逐渐散去后,便觉得更是萧瑟。大约是除夕的缘故,虽然严钺还在生病,这里没有过年的气氛,可是院中的数盏灯都还亮着,想来是不会熄灭了。赵栋赵栖虽是没有守在外面,但是同在院里的西屋还灯火通明。
窗口被开了很细的缝隙,朝外望去。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院子中到处都是白色。在橘色的灯光下,这满地的冰雪,宛若有了温度,晶莹剔透的又赏心悦目。
林星河从来都是爱看书的人,不管什么杂书都有涉猎。当然少年时也喜欢看小说,便是来了这里,也喜欢读话本。她很少看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倒是更喜欢看一些励志传奇。当然,当年也喜欢看女主男主穿越古代制霸天下。
男主穿越会走怎样的路,可能会有变数,当然乱世之中更容易建功立业,但是也是需要智慧或者是武力和运气。女子的话,大约还是要期望穿越到一个好人家里,这古代的王朝,真是对女性一点都不友好,又有很严格的阶级制度。若是开朝之初,大约对女子的要求还会宽松一些,男子不读书还可以从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到了今日,这个皇朝已经百年有余,相对的稳定和和平。领兵这样的差事,或者是能建功立业的差事都会落在功勋子弟的身上,或者是世袭的爵位。男子想要晋身大约也只有读书才能晋升,除非真的是天选之子,不然便是中了状元,也要从小小的从六品做起来,一步步的熬出来。朝中有人好做官,也从来不是句空话。若为女子,似乎除了嫁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当然,如果家世好,那这世道也是宽容的,便是不嫁人,只要家里人宽容,也能继续坐享荣华富贵,可是若是一般人家,便是父母能容,兄嫂能不能容。
若是嫁人,也是要讲究门当户对。所以对普通人来说,不管时空如何转变,世道都是艰险的。若想改命,大约也只有嫁一个好人家,或者是委身大户人家做妾。
女子能读书,不能考科举。所有的职业,贩夫走卒,或者是卖唱说书,甚至大隐隐于世的写书人,其实都是贱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是因为你读书人,不是因为你识字知道道理有见解,就会高人一等。是因为读书能科举,科举能做官,才能高人一等,这路也不是给女子走的。
当然,贩夫走卒的路也不是给女子走的。甚至,一个未婚女子,在这样的朝代里,大约也没有多少路可选的。
林星河与严钺的婚事是权宜之计,虽然面上说交换了庚帖,但是官府也没有报备。虽说秦王当时说是许婚,可是若严钺反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庚帖这个事,秦王说有便有,说没有便没有。严钺将来会是秦王的左膀右臂,堪称良配的贵女数不胜数,若非是他极为心悦林月婵,便是他有隐疾,愿意与严钺联姻的贵族,依旧会趋之若鹜。哪里轮的上小门小户的林家。
何况,林月婵能那么对他,何尝不是因为他对她入骨的珍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世间的珍宝都会捧到她的面前,只为她几句和颜悦色的话语。
“咚!哗啦——!”闷响了一声,屋内突然漆黑一片。
林星河被吓了一跳,骤然回神,忙回眸看去,还好院落的灯光很亮,便是没有灯,也能隐约看见。严钺竟是滚下床了,打翻了床边的桌子与灯台。
这床不高,地上又铺着两层皮毛垫子。林星河刚蹲下身来,手还没有碰到地上的人,便被人抓住了手腕。林星河微微一怔,便感觉他手心是潮湿的,不知人有没有醒来,他的喘息很重,她摸向他的额头,额头依旧是滚烫,他似乎开始退烧了,额头一些潮湿,但是还没有出汗。
他虽是躺在了地上,还是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林星河忙将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哄道:“摔到了吗?有哪里疼吗?”
严钺睫毛颤动,此时,两个人离的极近,侧目间,林星河便发现严钺似乎是睁着眼的。林星河心里咯噔一声,便想放下扶着的人,可她刚想松手,严钺似乎能感觉到她的意图,便又紧紧的攥住她的手腕:“你想去哪里?”声音是高烧后的沙哑,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还带着几分委屈。
林星河沉默了片刻,才试探道:“严钺?”
严钺回道:“娘子。”
林星河不知道他在叫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但是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也是林星河难以预料的。她搂住了他的腰,坐在地上,一下下抚过他的后背,将床上的棉被拽了下来,再次裹在他的身上。严钺倒是顺从,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力气,整个人靠在了林星河身上,头也无力的放在她的肩上。
林星河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想喝水吗?”
严钺半晌没有动,可是他却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他这会又闭着眼了,似乎很难受,他身上依旧烫人。想来虽然喝了药,大约是退了一些烧,但是药力有限,高烧依旧不曾全部褪去。
林星河是抱不动严钺的,地上铺着两层皮毛毯子,火墙也很热,便是躺在地上也不冷。她将严钺放在地上,盖好了被子,正欲让严钺放开自己手腕,她好起身去倒水。严钺似乎感受到林星河要离开,骤然施力,将人拽了回来。
林星河猝不及防的摔在了严钺的身上,不等林星河有反应,便感觉他的有些干涸的唇边凑了过来,一下下的亲吻她的脖颈。严钺抱起了人,起身朝床上挪,许是高烧数日体力不支,两个人一同摔入了床上。
严钺又迫不及待的又吻上了怀中的人,两个人这些时日也曾如此亲近过,莫说这般细碎的啄吻,便是更进一步的亲吻也是有的,林星河能感觉到严钺极小心翼翼的,又带着几分试探。她感觉有些痒,忍不住想要躲开了。严钺动作僵硬了片刻,便将人搂到怀中,禁锢了起来,吻她的唇。
林星河便被严钺的气息覆盖,方才唇间的药汁还没有散,又是苦,又带着几分甜腻。林星河便忍不住回应了起来,她认得清自己的心,她是喜欢他的,可能这一切是错,这婚事是错,这相处是错,如今两个人的亲近也是错,可那又如何,最少这时候拥抱是真的,亲吻也是真的,想要爱这个人也是真的。
在他不拒绝的时候,那么自己想得到更多,也无可厚非。人生那么长又那么短,只争朝夕,及时行乐,也不见得是坏事。
严钺呼吸越发重了,毫无章法的拽林星河身上单薄的衣衫。林星河反客为主,也撤下了严钺的亵衣,可她到底也是有所顾忌,还是将棉被拉了回来,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漆黑又温暖如春的屋内,还飘着淡淡的檀香。厚重的床帐不知何时又落了下去,覆盖了满室的春色,两个人如胶似漆,喁喁细语,不稳的喘息,给这样的夜平添了几分暧昧和旖旎。
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的声,林星河知道是赵栋要送药进来,便在下一刻骤然醒了过来,她如往日一般,忙侧目看向睡在身旁的人。
严钺似乎也是听见了响声,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严钺那双朦胧惺忪的睡眼,逐渐清醒过来,后面冰冷一片。严钺不等林星河动作,率先坐起身来,可身上并未穿衣服,他似乎有些惊讶,垂眸看向被子里的自己,当目光触及到林星河同样没有穿衣服的肌肤时,骤然撇开了脸。
“出去!”严钺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星河倒是不以为然的,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来。床榻虽然很大,可是两个人是盖着一床被子,动作之间,肌肤之间难免会有所碰触。严钺猛地将被子拽了过去,将自己包裹个严实。林星河本还觉得有些尴尬,可这番严钺的动作,倒是让她有些想笑。
可是她也不敢真的笑出来,只是昨夜两个人确实有些胡闹过头,严钺身上还有伤,在一起的时候还闷哼着,似乎又被疼到,可是后面两个人竟是一夜荒唐。虽然林星河第一次也有被疼到,但是后半夜醒来,两个人不知为何又滚了一次。
若非是这人清醒后翻脸无情,单轮一夜情的状态来说,还算是情投意合,也算是身体契合度很高。他虽是很青涩,但是也懂得照顾人。当然,他奉若珍宝,自然会照顾她的感受,可惜是她不是他真正的珍宝。
虽是亵衣都被撕碎了,但是好在外套和披风都是完好的。林星河也不是拖沓的性格,很快便穿好衣物走了出去。严钺全程没有回头,直至听见开门和关门的时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拽着被子又躺了回去。
脸上与眼中的冰冷逐渐散去的,当看到被单上一块殷红的血迹时,他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说不上来的感受,可是他再次皱起了眉头,脸上也没有什么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