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总是不圆满
京城内,今日便是除夕。
朝堂上早已封印数日,国公府里的幕僚从前日也早已不再议事了。
谢锦从国公府的后巷冲了出来,跑回了国公府,疾驰回了主院,直至跑到了内堂里:“母亲!”
厅堂上跪着林王氏以及林月婵。自谢锦冲入林家宅院,国公府里早就有人通风报信了,谢夫人虽是看似风轻云淡,可还是被谢锦眼中的凶狠惊了惊,当下便更是皱了皱眉头,面上又作无事。
谢夫人慢慢的放下茶盏:“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谢锦一眼便看见了跪在一侧的林王氏母亲,当下便将林王氏拎了起来,怒道:“说!星河去了何处!”
林王氏被吓得瑟瑟发抖,急声道:“我!……我不知道啊!小妇人也是、也是才知道她不见了啊!”
谢锦暴怒,掐住了林王氏的脖子:“她归家这许久,你这恶妇焉能不知!是不是你容不下她!”
林王氏一边挣扎一边大哭,朝谢夫人求救道:“夫人……咳咳,救救我。”
谢夫人并未着急,反倒是林月婵很是惊恐扑了过去,拽着谢锦的胳膊:“小侯爷,这事与我娘无关啊!是林星河自己的主意啊!”
谢锦毫不费力的甩开林月婵,发了疯的掐住林王氏的脖子。林王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来,已经顾不上求救了,努力的扒拉着谢锦的手,想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林月婵惊恐万分,大哭着扑了过去!
林月婵急声道:“她回家次日便不见了踪影,说是去礼佛了!我娘和爹以为她是想清静,也不敢去扰她!眼看今日就是年节,昨日我家便派人去接人,谁知这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去过清惠庵!”
谢锦扔了林王氏,怒喝道:“那她去了何处!”
林月婵扑了过去,讲咳嗽不止的林王氏挡在身后,哭道:“不知道,我爹娘一直找不到人,这才求到夫人这里。”
谢夫人这才缓慢的起身,走到谢锦身侧,低声道:“阿锦不用担心,我已让家中护卫去寻访了,也让管家去打听,想来一会变有消息了。”
谢锦终是从愣怔中回过来,他双眸通红:“好好的,不回家去庵堂里住什么?她想住庵堂为何要瞒着府里?这是为何?”
谢夫人见谢锦如此,拉住了他的手,轻声细语将人带到一侧的椅子上哄道:“那孩子历来是个有主意的,怕是心里有些不痛快。你们自小关系就好,闹气都不是大事,也许出去散散心便又回来了。”
谢锦紧紧抿着唇:“若是不愿意,当时为何不说?我还曾问过她……”
谢夫人笑着哄道:“小姑娘家的心思深着呢,哪里是你能想到的。也是因为太在乎,才和你置气,若真不在乎,那还生什么气?”
谢锦沉默了好片刻,才道:“她真的在乎我吗?”
谢夫人笑道:“自然是在乎的,我家阿锦不光长得好,又自来待她一心一意,最是在乎她,她又怎会无动于衷?何况,她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怎么可能舍了你而去。”
谢锦紧紧的蹙着眉,片刻后,又站起身来便要朝外走。
谢夫人道:“阿锦,这是要去哪里?”
谢锦道:“我去别庄看看。”
谢夫人不悦的蹙眉道:“胡闹!今夜宫中有家宴,一会咱们都要进宫,这些事先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春生,还不快伺候你家小侯爷去梳洗更衣。”
春生不敢抬眼,小声劝道:“小侯爷,万事也不能误了进宫,若皇上与娘娘问起来你为何误了家宴,到时也不好交代。皇后娘娘可是极喜……极喜欢小姐的。到时万一因此生了嫌隙……”
皇陵近郊的雪夜,野地里寒风呼啸,吹得几处院落七零八落的,显得异常的萧瑟与冰冷。除夕之夜,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现在院落里每个人面目凝重,无声的进进出出,只有遥远的村落里时不时传来炮竹的声音,才有几分过年的意味。
虽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但是因为屋内布置的很好,又不惜木材的烧火墙。虽是外面寒风呼啸,飘起了雪花,但是屋内却是极暖和的。虽外面的人都在忙碌,但是林星河因不许靠近严钺的寝房,反而比较清闲。
此时,屋内点着一盏灯,林星河穿着单薄的坐在桌前,一笔一划认真的勾勒着,直至将这一行写完,才抬眸看向站着屋内已有些局促不安的赵栋。
赵栋见林星河放下了笔,忙露出了笑脸:“小姐,这两日在写什么?着实写了好多?”
林星河将纸张放在一侧,似笑非笑的看向赵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便说,不用如此客套。”
赵栋面上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开口道:“前日我们兄弟多有冒犯,这、这两日也是忙的顾不上旁人,委屈小姐了。”
林星河道:“你们说的都是实话,我倒是没觉得有何冒犯。好吃好喝的,我也不委屈。”
赵栋笑容僵了僵道,看着林星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看向那一摞纸继续道:“小姐你这个是在抄经吗?这几日竟是抄了那么多?”
林星河笑了一声:“若赵管事只是来聊天,那便等我沏茶,咱们开窗赏雪守岁,聊天到天亮。”
“不不不,不是。”赵栋白手连连,小声道,“小姐可以去看看我家公子吗?他这两日一直高烧不退,人都烧糊涂了,可是我等又一直喂不进去汤药。孟大夫说若再烧下去,一直不退烧,只怕会烧坏脑子。”
赵栋等了片刻,不见林星河说话,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小姐是知道的,公子万事不知情,他身上本就有旧伤,这番又伤了心脉,若真有万一,我等真是万死不辞。小姐就当可怜可怜小的性命,发发善心去看看我家公子,一切都是小的错,前日都是小的小人之心……”
林星河披上披风:“哪有什么对错,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他伤好之前,我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除夕的夜里,皇宫内虽只是家宴,前半场也是杯觥交错,热闹无比。可后半场皇帝与皇后大怒离席,只留下秦王跪在厅堂中央。
谢铭与谢锦两兄弟坐在一处,谢锦是被谢铭按住,才没有当场就动手。太子在兄弟两个的上首坐着,不声不响的饮酒,时不时的阴恻恻的看了眼跪在中央的秦王。今夜的晚宴本不该散那么早,可惜因秦王推拒了指婚的好意,便又再次不欢而散。
秦王当年是有亲事的,是先皇还没有去世时便为他定下的娃娃亲,是威武大将军家周洪安的嫡幼女,在皇上登基没有多久,大将军周洪安在一次宴饮后暴毙而亡。而后,大将军的嫡长子在营里与人比武时被人误伤,伤重不治而亡。其嫡长女在生产时也丢了性命。
后来,坊间便有传言,周家因包藏祸心,获罪于天,才落的家破人亡。又过了不久,周家人便领着剩下的几个没有长成的孩子,回了老家,从此了无音讯。
这些年皇上也曾说过要为秦王再指亲事,都因秦王想遵守先帝指的婚事或是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推拒了。皇帝大约也不是真心想管秦王的婚事,如今秦王已年近而立,还没有成亲。
谢家嫡长女的婚事,皇后本就早有打算。谢云裳虽是任性,可皇后没有亲生的女儿,这娘家的侄女,便是比皇室公主还尊贵的存在。是以,虽然谢云裳虽然一直不打算成亲,皇后虽是宠爱着,任由着,可心里并不是没有打算的。
如今一切都被那一夜心照不宣的事打乱了,皇后心里恨极了秦王,可是她也是真心疼娘家的侄女,后来又听了兄长的劝说。秦王早晚要娶妻,将来万一再有孩子,还是要继承王府的。
与其让那些不知根底的贵女继承王府,倒是不如让谢家的女儿生秦王的继承人,到时候不管如何,秦王府的一切还是这个孩子的。
皇后显然被这样的理由说服了,皇后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了皇帝。今日家宴,皇上便赐婚了,谁知道,秦王竟是有异议,讲父母之命,当年先帝已在众臣前许婚,周樱红尚在人世,便是不回京来,那正妃之位也要保留给大将军那早不见踪影的嫡幼女周樱红。成亲也是可以的,但是只允谢云裳侧妃之位。
因出了那夜的事,今日谢云裳没有来家宴,本来谢家以为今日这婚事不会有变故,没想到面对皇帝的怒火,秦王竟是没有惧怕,竟是长跪不起。皇帝素来爱惜名声,在面上从不曾苛责过秦王。如今秦王说的也合情合理,皇后很是恼怒,谢家嫡长女,身份如此尊贵,哪里能让秦王这个破落户随意挑拣。在皇后眼里,谢云裳算是下嫁,没成想秦王如此的不识抬举。
谢国公虽是脸色很不好,可到底没有多说,为了女儿的亲事,他已经算是把脸丢尽了,如今又被秦王将脸放在地上踩踏,这会竟是有怒极反笑,心里便坚定了原本的想法,倒也不显恼怒。
皇帝与皇后离席片刻后,谢国公带着谢夫人拂袖而去,秦王便又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太子端着一杯酒走过来,笑着开口道:“一场家宴吃下来,你我兄弟二人还不曾喝上一杯酒,来,本宫敬你一杯。”
秦王垂眸,轻声道:“不敢当太……”
不等秦王说完话,太子便将一杯酒全部泼洒在秦王的脸上,太子笑了笑,扔了酒杯:“手滑了,秦王不要见怪。”
秦王不语,看了眼在地毯上打转的酒杯,轻声道:“不见怪,毕竟太子肖想许久的人,却被我弃之如敝屐。”
谢锦听闻此言,再也压抑不住的怒气,猛地冲了过去扯开了谢铭的手,疾驰上前便一拳打在了秦王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秦王被打的连退两步,唇角溢出鲜血了。他似乎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摸了摸唇角的鲜,看了眼又被谢铭弹压住的谢锦,嗤笑道:“本王乃真正的皇孙贵胄,你谢家不过是挑夫出身,到底谁才不算个东西?”
谢铭闻言眯着眼松了手,谢锦没有了钳制便整个人扑过去,秦王自然不惧他,两个人便肉搏了起来,自然,秦王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快便被谢锦骑在身上暴打。可秦王虽是打不过,输人不输阵,虽是反抗不了多少,还是努力挣扎。
太子更是袖手旁观,提着酒壶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却一眼不眨的看着谢锦将人秦王按在地上暴打。谢铭看秦王脸上都是伤,这才不紧不慢的将谢锦从秦王身上扯下来。
满屋的宫女太监,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秦王挣扎了几次,才勉强站起身来,他看了会谢锦片刻,又嗤笑了一声:“听闻皇后许给你的贵妾,不见了踪影。”
谢锦莫名的觉得危险,大怒道:“你说什么?!”
秦王满脸是伤,还是轻轻一笑:“听闻你带人找了一日?难道没人告诉你吗?你那个贵妾早已背弃了你,在离开你家的次日便给严钺做了奴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