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总是不圆满
严钺早感受伤处紧绷的疼痛感,倒也不是特别难忍,可是怀中抱着这个人,如何都不能放松,能感受到她的手一次次的抚过自己的后背,很是温柔。他一直没有平复的心跳,也感受酥酥麻麻的,似乎这只手在捧着自己的心,一下下的抚摸着。如此的温柔,又如此的安全。
林星河感受到怀中的人放松,再次坐起身来,似乎有意要起身,但是却被严钺拽住了手,他低声道:“这会时辰还早,我们在睡会?”
林星河又躺了回去,严钺似乎想搂着她睡,可惜无法侧身,动了好几次,无奈只有放弃。林星河能想象出他懊恼的模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自己靠在了一侧,将人搂在怀中。严钺似乎感觉有些不妥,动了动,可又停了下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林星河感觉到严钺呼吸均匀了起来,便将人放在了枕头上,极缓慢的起身,无声无息的下了床。赵栋快步的走了进来,将安息香也端了进来,放在了严钺床头的一侧。
严钺迷迷糊糊的感觉床帐被打开,又被快速的放下。很快就又有熟悉的香味传来,他倒是知道这是安息香,现在便是没有这些香,自己也会睡的很安稳,也不知为何伺候的人还是如此的小心翼翼。方才的亲近,虽然伤处有些疼,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伤已经大好了。
片刻后,他听见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屋子又回归了平静。虽身侧的人才离开了片刻,但是他莫名的也不想与她分开。他尝试着缓慢的坐起身来,已经许久没有下过床,也没有出过屋子,虽然外面该是很冷,但是这个时候也正是赏雪的好季节。
一墙之隔的厅堂里,孟闻白修改着药方。
林星河站在他身侧看着药方,片刻才道:“孟太医现在还是不要放太多补药,还是要加一些清心静气的药材。”
孟闻白写字的手抖了抖,看向林星河,斟酌道:“他有反应了?”
伺候磨墨的赵栋和站在一侧的赵栖猛然抬头,都是满眸惊喜的看了过来,便林星河平时波澜不惊,这会也有些尴尬,不自主的垂下了眼眸:“是。”
孟闻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好好好,现在还有伤,还不成,是得添些清凉的方子。”
赵栋感受到林星河的尴尬,体贴的解围道:“您安排好的节礼,今日该是就会到王府了,那明日便要过年了。若王爷看见我们礼节周全,想来也会对公子的处境放心不少。”
林星河笑了笑:“我本也是奴仆出身,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地方虽是偏僻了些,可也远离京城的是非,只要你家公子开心,不管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孟闻白也写好了药方,跟着笑了起来:“不坏不坏,我本以为这伤得治一辈子,没曾想竟没伤到根骨,这是福大命大,是天大的好事呀!方才,我还为以后的治疗殚精竭虑,这会也是豁然开朗,剩下的皮肉伤,再养几日便好了,不用担忧,不用担忧!”
赵栖也呵呵笑了起来:“说来还是林大小姐照顾的周全细致,否则光我等粗人,哪能让我家公子伤好的那么快。”
林星河拿起了新药方,看了起来:“不用如此客气,照顾严钺也是我分内之事。”
赵栋闻言与赵栖对视了一眼,赵栖小声道:“并非我等将小姐当做外人,您也知道您与公子的婚事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如今我家公子已是大好,这后面的事,怕我等也不能为您兜得太多……”
林星河微微一笑:“我懂,不过是过河拆桥。你们公子大好,没有后顾之忧,也就用不上我了,你们也不用替我承担他的怒火了,是吗?”
赵栖和赵栋都有些尴尬,可是两个人也无法否认这些话。若非当初严钺伤势过于严重,两个人是万不敢跟着王爷一起瞒着严钺。当初也是没有办法里面的办法,现在既然是大好,两个人如果继续瞒着严钺,怎么都说不过去。
两个人与严钺都是一同长大的,若是忠心是不缺的,可是这事当时也没有办法,跟着林星河瞒着这些时日,两人也是身心备受煎熬,便是来到这清净的地方,生活上也被林星河安排的紧紧有条,可两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赵栖小声道:“林大小姐此话差矣,本就是你林家毁约在前,又怎能怪到我等身上。这般的偷梁换柱,也是因为你们林家为了让王爷息怒……”
赵栋道:“不管如何,我等都会承情林大小姐对我家公子细致的照顾,但是说起来我家公子受这般重的伤,也是与你们有关系,后面又有悔婚的事。这般的种种,我等也不能帮着林大小姐继续欺瞒我家公子。”
林星河倒是也不生气,现在知道严钺大好,立即便反水了,早知道他们如此,方才就该多亲一会,多搂一会了,这以后只怕机会渺茫了。
林星河放下了药方,看了孟闻白一眼。他似乎不想沾染这般的事,便端起来茶盏,躲避着林星河的目光。林星河莫名其妙的想笑,跟着说道:“好了,都是我林家的错,也是我的错。我林家悔婚在线,欺骗在后,与你们无关,所有的事,我林星河会为我林家一力承担,你们都是受我胁迫,受我指使,如此可好?”
赵栋与赵栖听她这般说,多少也有些惭愧,赵栋低声道:“林……”
严钺掀开了厚重的门帘走了进来,他穿的十分的厚重,脸色却十分的冷,肤色也是惨白的,这是不知在寒风中站了多久,他面无表情,进门后,谁也没有看,直至看向坐在一侧的林星河。许久是在寒风中站的太久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该是如水温软的眼眸,宛冻结了一层厚重的冰霜。
林星河对他对视了片刻,片刻后,宛若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便想挽住他的胳膊。严钺抬手将人推了出去,自己也不自主的退了一步,片刻后,低声道:“林星河。”
林星河被推开后,连连退了两步,抬眸却对上了严钺脸上嫌弃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多多少少让林星河觉得有些受伤,可是在如此的境地里,她倒是也不怕他,只有被发现后的解脱。甜蜜和亲密都是偷来的,喜欢和爱,也是他对别人的感情,这些总是要清算的,可是最少在她照顾他的这些日子里,是尽心尽力的,真心对他好的,她也是真的觉得他可怜又可爱的。
如今揭开这一切,是好事,最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度日,不管是他喜欢还是厌恶,最少没有欺骗了,尘埃落定也有尘埃落定的好处。
林星河站定,笑道:“是我 ,一直都是我。”
一时间,羞愧、难受、欺骗、甚至还有被愚弄的无地自容,接踵而来。严钺身形趔趄了一下,赵栖和赵栋忙赶过去将人扶住了。
林星河看见他好看的嘴唇颤抖的,眉宇间都是欺骗的脆弱,一时间又感觉得自己欺负了他,毕竟也是真心的疼了一段时间,又觉得不忍:“你身上的伤还不曾好,可以先坐下慢慢说的。”
严钺闻言,双手骤然握拳,冷声道:“这一身伤,还不是拜你的好主子所赐!”
林星河颌首:“确实,小侯爷是任性了些……”
“住口!”严钺骤然大怒,“你不配替他求情!”
林星河道:“不说就不说,木已成舟,说不说都已如此了。。”
严钺仿佛没有回过神来,表情也是一片空白。
赵栋低声安慰道:“公子不要伤心,虽然与你成亲的是林大小姐,但是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严钺缓慢的转过脸,仿佛不认识赵栋一般:“你说什么?”
赵栋不敢与严钺对视,艰难道:“公子,林家背信弃义,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严钺好半晌才喃喃道:“不可能,明明我们是拜了堂,喝了交杯酒,她与我成亲了……何时?何时换的人?”
林星河蹙眉:“与你拜堂的人是我,喝交杯酒的人也是我。自始至终都是我,没有换过人。”
严钺极缓慢的抬眸望向林星河:“是你?……”
林星河望着神情凄然的严钺,难得也是有了几分莫名的内疚。林星河觉得也许自己改生气,可是这一切最无辜的人是严钺,也没有什么和这个人生气的。所有的一切,包括成亲和欺骗,都是所有人和自己想当然的事,换做自己,只怕会更生气。
林星河无法愤怒,甚至也不觉得委屈。他这般的水光在眼中闪烁,眉宇间都是脆弱,有紧紧的抿着嘴唇的倔強,真的太过可怜,让人忍不住的爱恋。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事也没有办法欺骗一生的。虽然两个人在一起都是甜蜜的,可是在严钺眼里和心里,只怕能给予他一切的是林月婵,他多年的寄托相思与爱恋。在这一刻,被所有人,给他打碎了。
林星河望着严钺欲言又止,严钺的唇角慢慢的溢出来鲜血,捂着胸口倒退了好几步,赵栋不及去扶,他便跌坐在了地上。林星河忙上前搀扶,严钺却攥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仿佛要将骨头都握碎了,然后重重的推开。
严钺唇角溢出更多的鲜血,可还是坚持道:“不要碰我!”
林星河不敢刺激他,双手急忙挪开。严钺紧紧的盯着林星河,片刻又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孟闻白将林星河挤开,摸上了严钺的脉搏,顿时满眸的焦灼:“何至如此!何至如此!快快,将人抬回去,即可行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