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总是不圆满
雅晴并未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因大家都站的很近的缘故,周围的人也都听见了。
春生抬眸看向林月婵,见她似是不悦的瞪了那丫鬟一眼,可并未出言责备,人也是站到一侧去,看似安分守己的。莫名的,春生就忍不住想叹气,以后相处的日子恐怕还长,不管如何,春生都希望林月婵是个好相与的人。
林星河伺候小侯爷十年,这院里她几乎算是最能做主的人。小侯爷的衣食住行,应酬往来,都是她在拿主意。官场与外面的事,事无巨细小侯爷都喜欢说给她听,但凡她敲定的事,不管是内务还是外务,小侯爷从无异议。这十年来,她在西院里除了没有主母的身份,该有的都有。
也是因此,夫人极不喜林星河,拿她尚未入后宅,与奴婢身份又有不同为借口,不许她与小侯爷同住到西跨院里。小侯爷自然是不肯的,可林星河是个本分人,帮谢夫人劝服了小侯爷。
后来,林星河住到了夫人指定的客院里,离西跨院有很远的距离,可客院的一草一木和每个摆设,都是小侯爷亲自挑选安置的。小侯爷无事时也喜欢歇在那里,也曾言那边离外院比较近,出门进门的比较方便。
林月婵长相虽是很好,但姨娘终归是姨娘,光是她这个身份,春生这些自小跟着小侯爷一起长大的老人也不是惧的。小侯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宠也宠不了几日。可是,能让春生忌惮的是林月婵不光是长得好,又是林星河的妹妹,也有可能成为小侯爷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女人,这就又不一样了。若林星河将来愿意帮衬她,那么在侯夫人进门前,林月婵必然是独宠一份。
林月婵站了一会,几次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精致的眼眉中露出几分焦灼来。前晚,林月婵进门,小侯爷宴请众人,前半夜跟着一群人喝得酩酊烂醉,后半夜府中又出事了,秦王不知怎么就和谢云裳睡一块儿了,国公夫人当场便气晕了过去!
小侯爷跟着折腾了一宿,根本没有回两个人的新房。晨后,小侯爷便换了衣裳入了宫,直至傍晚才回家。刚回来又被国公爷留在书房待了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小侯爷入了后院,竟是又被在夫人叫了过去用了晚饭。
林月婵本以为小侯爷用过晚饭该过来了,可他竟又去了大小姐谢云裳的住处,一待竟是半个时辰。等至子时,才得知小侯爷在自己的院子里歇下了。
入门整整两日,林月婵都还没有见过小侯爷的面,自然心有不甘,今日起来便早早的来了,原是想见小侯爷一面,不想又被下人挡在门外!
众人又站了一会,寝房的门才打开了。
冬生从里面走出来,对林月婵道:“月姨娘,小侯爷请您进去说话。”
林月婵快步朝屋内走去,雅晴走到春生身侧,重重的哼了一声,便想跟着一起进去,却又被面无表情的春生伸着胳膊挡下了。
虽然寒冬腊月,但主卧内温暖如春,林月婵进门,抬眸看了眼谢锦,便不自主的红了脸,下意识的扭着手中的帕子。谢锦长相极为俊美,那双桃花眼宛若潋滟着一湖秋水,流转之间,眉宇间便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多情。
秋生跪在地上给谢锦整理压襟与衣摆。林月婵小碎步走了过去,便要给谢锦整理前襟,可却被谢锦抬手挡了一下。
林月婵微微一愣,又有礼的退下,福了福身:“侯爷晨安。”
谢锦似乎心情不错,唇角还噙着笑意,侧目看了眼林月婵 ,满意道:“倒是个知礼的,林家就是会□□女儿。”
林月婵浅浅一笑:“妾虽出身低微,可自小家里也请了教习嬷嬷的,琴棋书画也有名师,虽比不了姐姐在侯府里与小侯爷一同读书,也不敢辱没家声。”
林月婵说完话便羞涩的垂着脸,秋生一边伺候谢锦洗漱,一边却是抬眸看了眼林月婵 ,表情有些微妙。谢锦因正在净面,倒是看不见表情。
谢锦洗了脸,人也精神了许多,这才端坐在太师椅上仔细的打量了林月婵:“有两日了,星河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你家中有事?”
林月婵垂眸,片刻后,才轻声道:“姐姐历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定下的章程,家中的人也不敢过问。”
秋生忍不住皱眉,小声的劝慰道:“前几日客院的事,家里、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小姐到底是姑娘家,心里哪会不在意,不想见人也是难免的。再者,她这些年极少回家,如今月姨娘进门,想必林老爷和夫人也要失落几日。她在家多住两日陪陪爹娘,也是情有可原。”
谢锦低声道:“有什么可陪的?从小到大还是在府里过的?既是心里不舒坦,那边让她安心的在家中住上两日,一会我去寻母亲,若有人再非议那晚的事,剪掉舌头赶出去!”
林月婵闻言,悄悄的抬眸看向谢锦:“小侯爷那晚的事……”
谢锦骤然看向林月婵 ,耷拉了唇角道:“本侯才说了,那晚的事不许再提!”
林月婵似乎很是胆小,惊吓之余,后退了一步,缩着肩膀,不敢再多说。她如此这般动作,谢锦看在眼里,倒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
这些年,林星河虽不回家,可大到金银珠宝或是绫罗绸缎,小到稀罕的吃食,只要给她的赏赐,几乎都会被送回林宅。林月婵方才一进门,谢锦便看见她头上的饰物与手上的那对碧玉手环,都是当初自己赏赐给林星河的。由此可见,林星河该是对这个妹妹极为看重的。若非如此,她不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妹妹进入这个后宅来,心中所求,大约就是想要庇护这个妹妹,也求得她一生富贵。
谢锦敛目沉吟了片刻,耐着性子安抚道:“在本侯的跨院里,你可权当在家里。若缺什么,住处有什么不合适的,便与春生说。春生做不了主,你就和星河商量。明年春,勇毅侯府便全部修好了,你若觉得这里院落太小,便先去侯府挑个修整好的大院子,提前搬过去。”
勇毅侯府便是去年皇上赏赐给谢锦的侯府,原本是个罪臣的官邸老宅院,虽然荒废了几年,但是好在地方很大、位置也很好。经过一年多的整修,重新修缮的府邸,已是差不多要完工了。
整座侯府里,园林流水、亭台楼阁、都是小侯爷与林星河一同设计的,每个院落景色各有不同,可谓十步一景,繁花似锦。这座府邸的布置与设计图纸,也是谢锦十分得意的事,没事便拿来给家中的人炫耀。
林月婵听闻此话,却是会错了意,忙低声道:“妾既已是小侯爷的人了,小侯爷人在哪里,妾便在哪里。”
谢锦瞥了眼满脸委屈的林月婵,心中更是不喜,张嘴欲斥责,不知想了什么又咽了回去。片刻后,他长长的出了口气,才将那股憋屈压了下去。秋生伺候谢锦多年,岂会不知他这会的心情,忙笑着打圆场:“昨日小侯爷入宫办事可还顺利。”
谢锦眼眉间露出几分得色:“皇上已经下旨,严钺三日内便得去西山守皇陵了!”
秋生忙跟着欢喜道:“天降大雪,他现在还卧床不起,这一路颠簸到西山,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谢锦冷哼:“皇上仁慈,秦王心思狡奸又竭力保他。不然,光凭他败坏了星河名声这一条,本侯就想立时的弄死他!”
秦王府主院里,贴满了大红的囍字。
因是阴天还在飘雪,这会虽不到午时,但是天色阴沉,一盏盏的大红灯笼也提前点上了。
正堂内,龙凤红烛还烧着。
萧琰端坐在正座上,眉头紧蹙,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片刻后,严钺身着大红喜服,手持红绸拽着凤冠霞帔的新娘,缓缓朝堂屋走来。
因他身上伤势,尚未大好的缘故,走路的步伐很小,动作缓慢,许是疼痛的缘故,他眉头一直紧蹙着。可便是如此,他的唇角也是扬起的,双眼清湛而明亮。
从院中到正堂短短的一段路,两个人走的很慢,严钺走上几步,便会停一停。林星河盖着盖头,可也能看见自己与严钺的脚尖,当他停下来休歇时。林星河便无声的站定,不动声色的虚扶着他一下。每次轻微的碰触,严钺的眼睛都会亮上几分,看起来便是很开心的。
林星河出了林宅,便被秦王府等在外面的马车接走了。
萧琰拿走了她的庚帖,着人去官府办好了两个人的婚书。萧琰也将林月婵的庚帖直接送回了林宅,承诺今后都不会追究此事。
萧琰虽算是强买强卖,可在给两人办理婚书前,便将给严钺看伤的太医孟闻白,叫到了林星河的面前,让孟闻白将严钺的伤势,事无巨细对林星河说了一遍。萧琰也没有隐瞒严钺以为床上的人是林月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