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段潜伏了四年的激情（下）
大学子很少会选择返乡，除非有殷实的家业继承，当然也有无可奈何的学子，在大都会四处碰壁，无立锥之地，只能返回乡村。
雪夜里，这座小城疲惫地躺在大地上，白雪为她盖上雪白的被子，她无比疲惫地酣睡着。从星星上瞭望，似乎能看到了这座小城一张一翕地呼吸着。
伍小媚和徐绘越界的冲动的发生无比玄妙，好像被洪流裹挟着，一直冲到了幸福的漩涡里。他们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无名无份，有违纲常伦理。
他们遵从了本能的冲动，享受着肉体的快乐。他们已经很多次面临道德和本能的冲突，社会规则约束着本能的欲望，让人煎熬。当他们清醒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懊恼，毕竟这规则的枷锁，在他们出生后便被不断的强化。
熟睡后，他们失去了清醒的意识，但是仍然紧紧抱着对方，并在偶尔清醒的几秒钟吻一吻对方的嘴唇或者脸颊。真是有趣的现象啊。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冬日昼短夜长，适合睡觉。不过对于此刻的伍小媚和徐绘来说，夜还是太短了。伍小媚意犹未尽，久久不愿意起床。
伍小媚发现，昨晚之后，徐绘变得实在是太粘人了，自己刷牙的时候他也要在后面把自己抱得死死的，甚至自己上厕所的时候徐绘也要跟进来。
“天啊！”伍小媚心里犯嘀咕，“我的高冷男神哪里去了？他怎么这样？”伍小媚心里的想法没有表现在表情和动作中，不过她确实感觉怪怪的。
伍小媚走到哪，徐绘就跟到哪。他觉得伍小媚有一种魔力，让他深深着迷，想要时时刻刻抱着伍小媚，抚摸她，吻她。
出太阳了，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人行道上是一排排脚印，大的小的，整齐的，斜歪的，不一而足。马路上的积雪已经被车辆碾压的不成样子了，只有草地里的雪是完整的洁白的。光秃秃的树也披上了素衣，一变枯衰的容颜为粉粉嫩嫩的可爱。
草木有枯朽的时候，也有青春的时候。人有悲伤的时候，也有高兴的时候。有什么办法能一直青春，一直高兴吗？开心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稍纵即逝。
伍小媚的手机有五条未接电话，十多条短信，她要发愁回家怎么交待了。出门时她只说去见老同学，没有说去约会。
徐绘还好，只有奶奶打的一通电话，他不担心，直接告诉奶奶住在同学家了就好。看着伍小媚眉头紧蹙，徐绘也跟着着急，肯定不能说和别的男生在外面过夜了，即使是男朋友也不行，要是被爸爸妈妈知道了还不打断腿。
“要不就说雪太大，就借宿同学家里了？”徐绘提议到。
“那为什么不回电话和消息？”
“手机没电了，大晚上也没好意思去借充电器。”
“不是带了充电器？”
“就说没带。”徐绘尴尬的笑了笑。
“都怪你！”伍小媚一巴掌拍在徐绘的肩膀上，缓缓低下头。
徐绘握起她的小手，吻了一下放在胸口上，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不会有事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向伍小媚承诺，她现在愿意为伍小媚做任何事情。
把伍小媚送上车，徐绘目送载着自己心爱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他多么想伍小媚一直陪着自己，在他人生失意的时候，他渴望爱和关心。
徐绘也该回家了，他的家冷冷清清，他步行了几条街，赶到了能载他回家的车站。徐绘回家的方向和伍小媚回家的方向背道而驰。而且徐绘还要独自骑行一大段路程。
农田白皑皑的，消失了原本的界限。远望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大地很安静。偶尔看到路边的斑鸠在觅食，留下了一串串雪地文字。
伍小媚回到家，母亲大人便厉声质问她，“怎么一晚上没有回家吗？女孩家家的，像什么话！”
“下大雪住同学家了。”伍小媚说完就往楼上跑，任凭母亲大人在楼下发牢骚。她跑进屋关上房门，靠在门上叹了一口气。她抬起头，发现妹妹正抱着孩子色咪咪的看着她。妹妹初中毕业，早早谈了对象，早早结了婚，嫁的虽然不是外省人，但是距离也很远了。
“你没有给妈妈说吧？”伍小媚质问妹妹，她妹妹是知道的，去约会的事妹妹也不少怂恿。
“没有！约会怎么样啊？”妹妹故意用轻佻的语气说话。
“嘘！小心被妈妈听见，不然我就完了。”伍小媚把包扔到凳子上，四肢瘫开在床上躺平，盯着天花板。“像做梦一样，感觉很不真实。”
“你们不会那什么了吧？”妹妹问道，她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伍小媚没有立即回答，她拿出手机，发现徐绘给她发了很多嘘寒问暖的废话。
看到姐姐不说话，妹妹继续说道：“当年我也是婚前就那啥了，现在孩子都会跑了。如果是真心的，做了也无所谓。”她边说边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困了，抱在怀里哄哄孩子就要睡着了。
伍小媚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只是太无聊，太寂寞了，她只是想找事做，可能并不是喜欢。每天沉迷在网络当中，和不认识的网友对骂，沉溺于各种综艺，明星和电视剧，她渴望现实中的真实的互动。
“我可能不喜欢他。”伍小媚拨弄着床上的布娃娃。
“之前不是说这人挺好的吗？你也有意思？”妹妹说。
“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之前感觉他人很老实，有点高冷，羞涩而有抑郁的气质，现在发现他太色了。”伍小媚盯着手里的布娃娃，撅了撅嘴，一脸嫌弃的样子。
“男人都色，如果对女朋友不色，不是不喜欢，就是那方面有问题。”妹妹把睡着的孩子轻轻放到床上，给他盖上小被子。
“反正就是感觉没意思。”伍小媚越来越烦躁了。
“你不会就是想玩玩吧！”妹妹仿佛看穿了姐姐的心思，姐姐的顾虑太多了。
或许妹妹的说法是对的，她还没玩够，大学还有两年多，这都是幸福时光。而且徐绘和她也不在一个城市，要忍受异地的痛苦。
现在的自由并且无忧无虑，能接触各种各样的男生，她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恋爱束缚住。现在恋爱，毕业就要被催婚，想想都头大，她还没玩够呢。
伍小媚看了眼手机，徐绘又发了很多消息过来，他随便瞅了一眼，无外乎一些注意保暖，到家没，路上的风景之类的无聊的话。处于礼貌，她简单回了一句到家了。
看到伍小媚的回复，徐绘心里暖极了。发了这么多消息没回，徐绘担心了一路，现在放心啦。
回到家的徐绘四肢几乎要冻麻木了，脸也僵硬了，但是他的心是热乎而欢快的。尽管胸中依然埋藏着无尽的悲伤，伍小媚的出现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去，带来了光明和温暖。
现在的徐绘想要每时每刻和伍小媚在一起，抱着她，听她说话，哪怕只是静静看着她也是极好的。徐绘忍不住给伍小媚发各种消息，问她吃饭了没有，在干嘛，冷不冷，困不困，他想和她聊天，但是伍小媚的回复却是寥寥，这让徐绘很伤心。
徐绘反思自己，觉得可能是自己发了太多无关紧要的话，应该发一下值得讨论的话题，于是徐绘去逛伍小媚经常看的各种社交媒体，去找话题和伍小媚聊，结果伍小媚的回复还是寥寥。
徐绘眉头紧锁，心中仅有的光明渐渐被黑暗吞噬，心中仅有的温暖也渐渐寒冷。心比以前更黑，心比以前更冷。
伍小媚会偶尔回复徐绘，伍小媚的回复会令徐绘一下子就眉开眼笑，驱散心中所有的阴霾和寒冷。
徐绘越是嘘寒问暖，伍小媚越是烦躁。她想要有事再联系，没事不要打扰的状态。看综艺，八卦明星，在网上漫游，在她看来这样的状态才是自由自在的。如今徐绘天天都给她发很多消息，她干脆不理不睬了。
徐绘渐渐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以前晚上他们都会打很久的电话，现在伍小媚已经不接电话了，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我要睡觉了。
长辈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大雪之后虽是艳阳高照，但却寒气逼人。雪水淅淅沥沥从屋檐低落，在地面上砸出一排排整齐的小水坑。道路变得泥泞，留下脚印和车辙的痕迹。早晨和晚上，能看到屋檐结了长长的冰锥。
一天傍晚徐绘去麦田散步。乡间小道寂静无人，只不过这寒冷的冬天，也没有草虫相伴，少了些许氛围。积雪融化后，麦田又是一片绿油油了，只不过这绿带着凄惨，缺少生机。举目远望，河堤延绵到天际，枯树槎点缀天角，远方一片灰蒙蒙，真是冬天的色彩呢。
徐绘目不转睛，伫立良久，头脑中的各种画面飞速切换。和思思打球，和韩燕闹别扭，和菲菲在天河桥，和洛水水一起备考，沈乐平在石头城…最后画面停格在百草乡小镇，他看到自己牵着伍小媚的手奔跑，他看到屋内灯光晦暗，他和伍小媚情丝纠缠…
这时候夕阳突然出现了。徐绘抬头望去，发现了阴阳天。南面晴空万里，天空很蓝很蓝，北面阴云密布，吞没天际。而天空中一阴一阳的分界线，正和徐绘脚下的小道重合。若沿着这分界线走，会通到哪里呢？神域，还是魔窟？
徐绘拍下这幕奇景，发给了伍小媚，然后把手机扔进裤兜。此时此刻，他已不再奢望伍小媚的回复。
黑暗吞没大地，树林里传来鸟类诡异的叫声。家猫和家狗，在黑夜降临后变得野心勃勃，它们穿梭在树林中，眼睛发着光，搜索着，警戒着。当它们返回主人的餐桌下时，它们又变得可爱动人，摇尾吐舌，垂涎餐桌上的饭菜。
吃完饭，刷完牙，徐绘躺进他的窄榻。天寒地冻，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突然间他想到了伍小媚，虽然觉得伍小媚不会回消息，但他还忍不住拿出手机查看。徐绘看到伍小媚回复了，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他一跃而起，迫不及待点开消息。伍小媚发来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文字。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犹豫了很久，也知道这样对你太过残忍，但是早些坦白，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你给我发了很多消息，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你也发了很多我感兴趣的话题，看得出来你在努力和我聊天，但是我实在无法和你像和我爸爸一样侃侃而谈。回你的消息我心里难受，不会你的消息你心里难受。你可以说我自私，可以说我只是为了自己舒坦。我一个人自由惯了，我觉得我还小，我还想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几年。语无伦次了，再见。”
徐绘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止跳动，空气凝固，呼吸停止。随着一滴眼泪的低落，寂静被打破。徐绘假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哭腔，他迅速缩进被窝里，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伍小媚，一帘之隔的爷爷奶奶，不能交流，不能求助。徐绘习惯了一个人默默承受。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那么喜欢你？”徐绘噙着泪水，给伍小媚发消息。
“对不起，我还不想结婚，我还小。”伍小媚回消息。
“现在也不结婚啊，肯定要谈很多年。”徐绘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了，到时候再说吧。”
“渣女，你怎么能劈腿？”徐绘歇斯底里了。
“我怎么就劈腿了？我是和哪个男人睡了吗？你可以说我渣，怎么能说我劈腿？”伍小媚生气了。
徐绘看到伍小媚的回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委屈地回复道：“对不起。”
伍小媚不再回复了。徐绘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祝你幸福。”徐绘给伍小媚发最后的消息。
伍小媚回复了，同样的四个字。
泪水很快打湿了枕头，上一次这么悲伤，还是考研刚刚结束的时候。这两件事间隔的时间并不长，徐绘感觉上苍在戏耍自己。毕业一来，他还没有过顺利的时候，这人生的旅途，究竟要向何处去，又将怎么收场。
徐绘的脑海中再度飞快地闪过往昔岁月的种种画面。想到他的小斑鸠，他更加悲伤了。想到生病的小羊小狗，不禁悲从中来。想到自己的同学们都奔赴美好的前程，徐绘为他们感到高兴，为自己感到悲哀。
徐绘感到很累，他紧闭着眼睛，身体蜷作一团，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慢慢地，他沉沉睡去。
甩掉徐绘之后伍小媚感觉无比轻松，她终于又可以无拘无束，看剧追星刷八卦，这才是幸福时光。虽然伍小媚一度遭受自己良心的谴责，她也知道这样做不对，本来打算强撑到一个月再提分手，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她要自己舒服，再三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当即立断。
伍小媚在和徐绘相处的时候总想起自己的前男友。前男友老师抱怨自己不去找他，不和他主动聊天，而徐绘和他确实截然相反，徐绘太粘人了，每时每刻都要和自己聊天。
不过伍小媚觉得他们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分手的时候都说她渣。和前男友谈了三个月，分手一年之后，和徐绘谈了一星期，她这期间既没有勾搭别的男人，又没有嫖赌，怎么就又渣又劈腿了，伍小媚越想越生气。
如今伍小媚把他们统统甩开，感觉还是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只不过有时候，伍小媚会感觉异常孤独，非常希望有个人陪陪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绘度过了一个无比艰难的新年。期间他沉默寡言，中终日沉迷手机之中，头发蓬松，拒不出门，天天盯着书本发呆，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母亲和哥哥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会规劝徐绘。
伍小媚的新年过得和往年一样轻松自在，只是偶尔有亲戚打趣她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伍小媚总会说自己还小，还在上学。当妹妹听见姐姐这么说时，总会给姐姐一个白眼。
日子一天天过去，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太阳照常早晨升起，晚上落下。雪照样下，鸟照样飞。
一个是生活无聊，孤独寂寞，于是渴望生活的波澜。一个是人生失意，缺乏慰藉和温暖，于是渴望生活的爱。
临近春节，广梧城突发瘟疫，蔓延迅速，全国戒严，伍小媚和徐绘都滞留家乡了。这是一场全新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