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家法伺候
“母、母亲?”看到眼前一脸愠怒的华贵妇人,崔云词不由瞪大双眼,满脸惊愕地望着她。
“你们快看,那不是端静长公主吗,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未出阁的女儿婚前跟别的男人有染,要是我啊,估计都要气死了!”
“……”
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那些话方才有多令她高兴,现在就有多令她担忧。
她算准了一切,可唯独没算到沈丽蓉会来醉香楼,更没算到她会目睹她自导自演的全过程。
“端静姑姑,您听我说,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沈安见状,连忙上前解释,却被沈丽蓉气急败坏地回怼道:“那是哪样?!”
说完,沈丽蓉便面色铁青地瞪着崔云词,高声道:“回家!”
回到崔府后,崔云词在祠堂跪了一个多时辰。
坐在最上方的是沈丽蓉和崔雄,还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徐雁行的。
崔雄平日里很是宠爱她,可这一次,听了沈丽蓉的描述,他当即气得摔碎了一盏茶,扬言必须严惩此等劣女。
等徐雁行风尘仆仆地从军营里赶回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沈丽蓉派人去找他时,特意命人将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他,所以当他回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并无十分意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人都到齐了,将军,咱们开始吧!”沈丽蓉转过头瞥了崔雄一眼,冷冷道。
“崔云词,今日在醉香楼所发生的事,你可有解释?”
沈丽蓉的话拉回了崔云词的思绪,她抬起头,直直地对上她凌厉的目光,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辩解。
“好,既然你毫无悔过之意,那本宫也懒得与你多费口舌。来人啊,上家法!”
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愣,连同祠堂里的下人听后都一脸呆滞地望着沈丽蓉,久久不敢行动,生怕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毕竟,崔府的家法尤其的重,由于崔雄年轻时是骠骑将军,因此崔家的家法与军营里如出一辙,若是犯了大错,须按军中律法,受三十军棍。
旁人受十军棍人就不行了,何况是崔云词这样体弱多病的小女郎。因此,听到命令的一瞬间,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动的。
“好啊,你们都不动是吧,看来本宫如今连使唤个下人都使唤不动了。”沈丽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本宫再说一遍,去取家法来!”
这一次,屋内的下人总算听懂了她的话,看来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没想到府中十几年未曾动用家法,第一次用,竟然是用在女郎的身上。
看着那些下人将家法一一抬了上来,一旁的崔雄有些慌了,他转过身好几次,想对沈丽蓉说些什么,可最终都没说出口。
沈丽蓉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冷不丁扫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替这逆女求情,否则,本宫连求情之人一起打。”
说完,她便极为厌恶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崔云词,那眼神仿佛想将她生吞活剥了。
崔云词从小到大一直活在沈丽蓉的严厉管控之下,吃什么饭,穿什么衣裳,嫁什么人,全凭她一人说了算,可这一次,她偏偏想为了自己活一次。
她这条命,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这一次,她偏不想按照母亲给她规划的结局往下走。
思及此,崔云词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勇气,她抬起头,正色道:“打就打,母亲既然看到我与三殿下私相授受,便应该知道,女儿如今这名声,压根配不上徐将军。
既然做错了事,这罚我甘心受着,可女儿与徐将军的婚事,母亲是不是也应该考虑取消了?”
“你……你这个不孝女!”沈丽蓉被她气得站起了身,指着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片刻过后,她朝屋外的下人大吼道:“来人,给我重重地打这个逆女!”
话音一落,屋外的人便立即走了进来,想要将崔云词拉下去。
“慢着!”就在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徐雁行忽然叫住了那些人,随后缓缓起身,径直走到崔云词身旁跪着。
沈丽蓉见状,忙道:“临渊,本宫方才说了,任何人都不得为她求情,否则……”
徐雁行:“母亲,临渊此举并非想替阿词求情。”
沈丽蓉:“那你这是何意?”
徐雁行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很快,他便回过头,不卑不亢地回答:
“在临渊心中,阿词虽然还未嫁给我,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妻子犯错,当夫君的理应替她受罚。”
“所以……”他抬起头,墨色的眸子里像是住了一片深海,令人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只听见他嗓音低沉,如同在诉说一件丝毫不起眼的小事:“不论她做错了什么,她都是我的未婚妻子,这家法,我替她受了。”
“临渊哥哥,你……”男人的话让一旁的的少女彻底傻眼了,她心中五味杂陈,想要劝阻他,可男人压根没有理睬她的话,说完便朝坐在主位上的雍容妇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没等沈丽蓉回答,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他走得决绝而又潇洒,像是去奔赴一个不属于他的刑场。
很快,耳边便传来行刑的声音,崔云词呆呆地望着那个被打了一棍又一棍却丝毫不吭声的男人,明明他额头上的汗水一直在往下滴,可男人愣是没发出一声哀嚎。
看着看着,崔云词的心像是被绞在一起了,无比的难受。
他可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他明明当着她的面杀了雅奴,连一具尸体都未曾给她留下,他还三番五次对她轻薄凌辱,她应该恨他的才对啊,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却如此的疼?
明明他可以全身而退不管她的死活的,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替她抗下这三十军棍?
崔云词静静地看着这场行刑,明明那军棍不是打在她身上,可她却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
眼看着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崔云词彻底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了。
她哭红了眼,迅速爬到沈丽蓉脚下,放下所有尊严,卑微地祈求道:“母亲,我知错了,你就放过他吧,母亲……”
“母亲,我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求求你,快让他们停下,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崔云词的求饶并没有换来沈丽蓉的心软,她一脸平静地看着她抱着她的脚不停地求饶,沉默了片刻,她开始故意刺激她:
“临渊替你受罚是以你未婚夫的身份,那你呢,你为他求饶是以什么身份?是他的未婚妻子还是他的义妹?”
听见这话,崔云词登时冷静了下来。
抬头望着妇人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面庞,她这下彻底明白了,沈丽蓉就是在逼她,逼她承认与徐雁行的关系,逼她至死也要履行这个婚约。
“既然你连这个都没有想清楚,那也不必再替他求情了。来人,给我重重的打!”
话落,行刑的人便领了命,开始用军棍狠狠地往徐雁行身上打。
看着男人背上的衣衫都已经浸红了,崔云词心痛难忍,她绝望地闭上眼,再度爬到沈丽蓉跟前,认命般回答:
“母亲,我错了,我会嫁给临渊哥哥,会成为他的妻子,我再也不胡闹了,求求您饶了他吧,母亲……”
听到这话,沈丽蓉的态度才稍微和缓了一点,她朝那些人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停下。
至此,这场漫长的行刑才得以结束。
沈丽蓉被他们气得不轻,一结束就板着个脸回屋了。崔雄是个妻管严,这时候他最怕惹她不悦,因此,在祠堂逗留了一会儿,他便飞快追了上去。
徐雁行的屋子位于听竹院,那儿僻静,加上他素来喜静,因此鲜有人去打扰。
将徐雁行扶回房中时,已经是深夜了。
一路上,崔云词都在担心他的伤。
她心里虽然还为着雅奴的事有些怨他,可经此一次,那些怨恨全都被她抛到脑后去了,她现下整颗心都系在徐雁行的伤上,回到屋里,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临渊哥哥,你现在肯定很疼吧,都怪我,都怪阿词不好,我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你的,否则也不会……”
女孩担心得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自从将他扶回来,又是上药又是嘘寒问暖的,令徐雁行都有些不适应。
“临渊哥哥,你还疼吗?”
耳边再次传来少女充满歉意和自责的声音,可徐雁行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懒得搭理她。
从得知崔云词和沈安在醉香楼发生的事情的那一刻起,徐雁行便起了杀心,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甚至可以用卑劣不堪来形容。
人人都称赞他是平定西京叛乱的少年将军,可每当午夜梦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去沙场上厮杀,不过是为了多挣些军功,方便娶崔云词罢了。
从前,他以为将自己的喜欢藏在心里便是最好,可现如今,他不想再当什么冤大头烂好人了,他徐雁行,此生别无所求,只想跟崔云词长相厮守。
可是,现如今,打破他这个美梦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爱了那么久的人——崔云词!
既然努力了那么久都换不来她的回心转意,那大不了直接将她锁在自己身边好了,大不了锁一辈子。
这一次,他有大把的时间跟她耗。若是她还想逃走,那他便折断她的羽翼,让她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徐雁行卑劣地想着。
“临渊哥哥……”另一边,少女见他许久没说话,连忙凑到他面前挥了挥手。
男人并未理会她的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瞳孔不断地放空。
良久,他才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来由地问:“你喜欢沈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