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笑脸相迎的高主任
四级焊工洪宽静悄悄的栽了，目前厂里知道的人真不多。毕竟谁家没个分争呢，一家人拌拌嘴，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打断骨头连着筋，能闹到哪儿去。
这是真正的普世观。
可真有些人家是不一样的，当陶家大闺女在舅母陪同下回家，整理衣服，书本准备搬走。街坊四邻们走上前搭起了话。
陶正玲收拾衣物，其实没多少衣物可收拾。不过舅母说了，自己的衣物旧了破了就烧干净，绝不能留在家中。既知道继母要拿她的婚事做文章，自是处处得小心谨慎，免得落人话柄。
洪宽在房中不曾出门，继母倒是想出头，被陶宽一个巴掌甩在脸上，不敢吭声了。
大舅母站在院内，冷着一张脸，别人打听询问时好声好语，说到外家想孩子了，接过去住上一段时日陪陪老人家。
至于别人信也罢，不信也罢，那是别人家的事，反正程桂香完全不想成为谈资。
整理完，也就一个包裹，看起来寒酸至极。程桂香蹙眉，让姑娘径直去胡同口驴车上等着。
走近陶家堂前，声音平稳，喊道：“陶宽，玲子妈陪嫁的三个箱子，一个立柜腾出来，我一会进去搬走。”
陶宽一愣，神情恍惚，脑中闪过一些久远片段，记忆深处，那个女子总是温语含笑。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他闷闷得点头，记得三个红木箱子一直放在他们屋子里。
好木头，经久耐用。进了内室，直接打开箱盖，里面的东西都扔床上。他媳妇不干了，一把扯住他袖子哭道：“当家的，你这是做啥？”
陶宽突然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媳妇，冷笑：“我做啥，你心里门儿清，箱子是谁的，柜子是谁的，消停吧，省得人家看笑话。不想过，我绝不拦你。”
他媳妇愕然的看向他，多年以来，这男人一直顺着她，她说啥是啥，这会儿却冷漠得变了脸。
别说，陶宽媳妇想不通，四邻都纳闷，陶家不吵不闹的，难道真是接孙女过段日子。
住在羊肠胡同的老任家讲究体面，事已至此，无需多言。恰是细微处见真章，无声处听惊雷。
闺女走了，父女俩一面都未见。陶宽无言以对，苛刻亏待了闺女，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或许是漠视了太久。坐在闺女的小板床上，脑中一片空白，这间屋子低矮潮湿，是自家搭的窝棚，原是放杂物的，好像儿子生下来后，闺女就搬来了这里。
陶宽的媳妇独自收拾衣物，整理柜子里原本摆放的东西，心里恨得不行。
真是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快刀斩乱麻，一走了之，原本十拿九稳的事吹了。这可怎么跟娘家交代，她有些发愁。
羊肠胡同，陶正玲行李寒酸，但箱柜是好木料，悄悄的拉进来，特意寻了晚上人少的时候放进了陶正玲的屋子里。
大舅母做事爽快，话说得也透亮：“你娘的东西，留着吧，也是个念想。”
当陶正玲再次踏进学校，站在学生会的地盘上，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同了。
“陶正玲，你过来，有事找你。”
她回头一看，是副会长严军，她忙上前一步，问道：“啥事？”
“你写一个入团申请，具体事宜你问一下洪亮，你得加油呀，还有两年你就高中毕业了，入团对你工作有帮助，得抓住机会。”严军态度相当严肃的说道。
校园满园春色，郁郁葱葱的树木生机勃勃。
树荫下，陶正玲茕茕独立，“入团申请书”，她阖目思忖，四周安静无声。
灿烂的日光穿透过稠密的树叶，跳跃在少女光洁的脸颊上，犹如点点繁星轻轻摇曳。
陶正玲睁开眼，粲然一笑。从枝繁叶茂的阴影处从容走出， 在明媚的阳光里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而去。
街道办事处。
周晓宇与许大茂应约而至，高主任笑脸相迎，招呼落座，端茶倒水一派殷勤。
他凑近两人，感叹：“申请批准下来了，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开个早点铺子，或是办服装厂，不过机器有点难搞。万事开头难啊。”
“缝纫机？”周晓宇眼睛一闪，轻声问道。
“嗯，要有缝纫机，就能开工，可惜了。”
许大茂一脸疑惑：“布料呢？”
高主任笑道：“有接活单子，布料可以先欠一笔，货发去，收定金，正好打一笔过去。”
许大茂倒觉得还是开个早点铺子划算，虽然辛苦点，但收益看得见。
迎上高主任的期待目光，周晓宇了然一笑，倒没藏着掖着，款款言之：“街道要是开早点铺子，需要食材，我知道有个小农场，货物充足，倒是可以帮忙联系。”
高主任闻言大喜，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许北莹在世时作风强硬，原是供销社的重点培养对象，货源门路自然是有的，虽说人走茶凉，但总有人念旧情，有门路总比他两眼一抓瞎好呀。
当初，他在周家夫妻出事时带着几个街道的老婆子去帮忙，一是敬佩周家夫妻，二嘛，也是觉得这对夫妻去了，留下一双小娃子可怜。
在当时，于他，不过是随手帮忙。哪曾想，这是一份善缘。去年春节前却收到周家的年礼，连帮忙的几个老婆子都有，一个都不拉。那时，他就感叹周家娃子年纪虽小，行事却周到，记情分。
周晓宇压低嗓音：“小农场，过两天我去寻我二舅，叫他带你去看看。”
许大茂嬉皮笑脸的拽住高主任袖口：“高，主任呀，你这开了店，可不能忘了小的我呀。”
“看你小子说的，咱们街道只能算是管理，招一些附近的住户，妇联失业的女工，都是讨口饭吃呀。”高主任故作姿态。
许大茂嘴里啧啧称奇，指着高主任，瞪大了眼睛问周晓宇：“这是官僚口吻吧。这事办好了，也算是他政绩，倒叫他说的完全没事似得。”
周晓宇心中暗笑：看来许大茂跟老校长打多了交道，已经有所感悟了，真是有意思。
高主任一巴掌拍在许大茂的脑门上，一脸无奈：“小子，教你个乖，祸从口出，看破不说破啊，有点觉悟吧。”
许大茂捂住脑门，看向高主任，试探的询问：“开早点铺子，店里的服务人员得找识字的吧？”
“当然，识字的优先呀，这样点单收钱也方便 ，以后生意好，饭菜自然也是要做的 。”高主任信心满满的说道。
周晓宇点头，心里嘀咕：门脸大了，我们学生也能打个寒暑工呀。这位高主任还真是雷厉风行，老头倒是有几分魄力。
两人推辞了高主任的请客吃饭，中午就这点时间还喝啥酒呀，随便吃点吧。许大茂一路催促周晓宇快走 ，许大茂嘴角微勾，面有得色的说道：“我看大院里杜家婶子不错，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上了班锻炼一段时间说话更有底气。”
“杜家是不错，他家老爷子与我外祖父关系不错。他们都是手艺人，杜家老爷子是炉匠。”
两人一路回到大院，许大茂站在杜家门外，喊了声：“杜大婶，在家吗？”
江月芝忙喊道：“谁啊？”
一挑布帘，江玉芝抱着小孙女走了出来。许大茂上前一步：“杜婶，你想要去上班吗？”
杜玉芝满头雾水的问道：“上什么班呀？”
“我来通知你，街道要办点心铺子，招收服务人员，你若是想去上班，可以去看看。”
“哦，我知道了。”江玉芝抱着孩子轻轻得晃了晃，神色间，不以为然。
许大茂有些意兴阑珊，进了门，周晓宇正在下面条 ，许大茂嘴角抽搐了一下，满脸无奈：“服了，你咋天天吃面条呀？”
周晓宇一摊手：“方便呀，别的菜我不大会做 ，面条简单 ，你来一碗吗？”
许大茂摇摇头，实在不想吃面条，还不如在食堂打饭。周晓宇也不勉强。
面条下好，周晓宇从碗柜里拿出一罐蘑菇肉酱挖了一勺放在面条上。许大茂从食堂打了盒饭菜回来。两人相对落座，刚一坐下，许大茂鼻尖就闻到浓浓肉香，周晓宇挑起面条，见对面的许大茂发呆，说道：“下午有课，你还不快吃？”
“这酱好香，你妹子做的？给我来一点。”许大茂估计味道也不差。
周晓宇从厨房端出一个粗瓷坛子。
“在菜场买的，乡下人进城卖的，闻着特别香，就买了一坛。
许大茂用干净的勺子挖了一点尝了尝，又香又辣，比周家妹子做的酱还要出色，辣得过瘾。
见许大茂神情郁郁，忙问：“杜大婶不打算去上班吗？”
许大茂低头扒了口米饭 ，脸上有几分自嘲：“是呀，是我想当然了。人家在家照顾一家老小，日子过得安宁，哪里会去上班。”
“老杜家日子看似过得轻松，可也上有老，下有小 ，一门十几口人，杜大婶当家，上有年迈的公公，她毕竟是长媳，不太可能去上班，得照顾老人。
“杜二婶倒有可能会去上班，家中小儿子还没结婚 ，负担重一些。”周晓宇喝了口面汤，不疾不徐的分析杜家事。
许大茂一想，还真是，杜大婶只有一子，已娶妻生女 ，小俩口都有工作，杜家大房基本没啥负担。
杜家二婶这一房，三个儿子，负担重 ，生活压力大，倒有可能出门工作贴补小儿子。
高主任在街道找了一处沿街房子，粉刷一新，又收拾了锅碗瓢盆，各种厨房用具。街道办事处贴出告示，招聘工作服务人员等等。
家里日子过得紧张的便打算去看看，杜二婶便是如此。小儿子上班还不到一年，可婚事也能开始相看了。
三个儿子，日子过得有些窘迫。这日一早，杜家饭桌上杜家二婶便说要去街道办事处看看。
杜大婶江玉芝手一顿，想到老二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小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娶新媳妇又要花钱，还真是得找些进项。
吃过早饭，杜家二婶风风火火的去了街道，打听了一下，一问报名的人实在不少，不过她上过扫盲班，也算是有点优势。
杜二婶一番磋叹：“报名的人太多，碰碰运气吧。”
杜大婶安慰道：“你要真打算出去工作，也不必限制在街道找工作，别的方面也要多打听。”
杜二婶却摇头说道：“在街道盲班上过学，又在街道办的早点铺工作，算是有几分香火情。何况离家不远，去别的地方上班哪有这些优势呀。”
别说，还真是，街道办事处也是如此想，在扫盲班上过课，到街道的早点铺子上班，这是街坊的老住户，双方都觉得不错。
隔日，杜二婶再去面试，一试就通过了，在后厨工作，因为是做早间生意，早上去的比较早，下午就没事了。工作还算轻松，给白案师傅打打下手，洗菜切菜，打扫灶台。
杜安诚得知老娘一把年纪操心他的婚事，打算去工作，心有不安，亦有几分埋怨。自己才二十岁，前段时间才转正。他正准备好好工作两年，再说婚姻之事，老娘真是瞎操心。
杜安诚的两个兄长，都是工作安定后就相亲结婚。大哥杜安顺结婚生子，没过两年，打算再生个闺女，一儿一女凑个好字。
新婚燕尔的二哥杜安康与二嫂戴秀娟生活有规划，小夫妻俩都帮人代班，加班攒钱。准备攒笔钱再怀孕生子。这对新婚夫妻半分喜气也不沾，累成相对喘着粗气的狗。
两对兄长的婚姻给杜安诚留下阴影，他压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工作转正，当然得跟着师傅认真学技术 。结婚有啥好急的，有钱有本事，找媳妇就是分分钟钟的事 。
杜二婶则想早日给小儿子安排相亲。相亲是有讲究的，媒人牵线，相亲的两人大都是通过媒人对其工作，家中情况有大致了解。双方相看满意后，还得处处，了解对方性格人品。想找到令人满意的对象，绝非一日之功。
杜二婶并不了解小儿子的打算，兀自准备拜托媒人给儿子相看个好儿媳。
杜安诚是老寒儿子，长相俊俏，从小到大就没缺过朋友，男男女女各有一堆。他对情事看似没开窍，他工作，长相优良，性子爱玩笑嬉闹，很有几分情场浪子的本钱。
妹子们有意无意的撩拨到这位面前全砸了，这位凭本事将浪漫的邂逅，有心人的暗示妥妥地掐灭在摇篮里，也不知是装作毫无察觉，还是真得一如所知。
有那好事的大婶拿他打趣，要给他介绍对象。杜安诚嘴皮子甜而不腻，俗而不庸。哄得一帮大婶们眉开眼笑，实际上他根本不在意，没当一回事。
这位年纪到了，情关却未开，刚转了正，更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情缘遥遥，婚姻路漫漫，这位有得磨，怕是要叫杜二婶伤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