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年少正时，未来可期
不远处，何家宅子里，何雨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哥哥：“哥，花馍，有花馍吗？”
“今儿没有，等两天，再看看吧。”好哥哥何雨柱两手放在身侧，微微俯身，干巴巴的安慰妹子。
何雨柱搞不懂妹子，他抓了抓粗短的毛发，疑惑的瞟了眼妹子，实在想不通妹子这两天为啥一直追着自己要花馍。
他现在在食堂工作，虽是顶职，自家也有手艺，可也不是随便能上灶，就是打打荷，目前年纪小，资历浅，这后厨可不是自己能说上话的。
食堂的花馍是一位大师傅的绝活，平时做得不多，轮班到哪位师傅，还得看人家有没有空。自己根本插不上嘴，做不了主。
何雨水别提多失望了，小脸儿皱成团，小姑娘穿着件红花小夹袄，她仰着脸，瞪着亲哥，凶巴巴的问道：“前两天，你也说等两天的。”
她觉得周晓敏应该是很喜欢吃花馍，那天她一边哭一边吃。
她和晓敏经常去前街找凤姐儿一起跳房子，还一起分吃过桃酥，江米条，各种小点心。
听说晓敏以后也没有爸爸妈妈了，和自己一样。
那天她一直哭，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可伤心了，要是能吃上甜丝丝的花馍，心情应该会好一点。
“你要花馍做啥子，你说，我给你去买。”何雨柱掏了掏口袋，数出两毛票，半哄半骗问道。
何雨水红着小脸，期期艾艾，颠三倒四说要花馍去给周家妹子吃。
何雨柱问了半天，才搞清楚了花馍的去向。挠挠头，眼神飘忽。
他苦着脸，不知该如何给六岁的妹妹解释灶上的事，只能含糊的应付妹子。
“做花馍的时候我告诉你，等上几天会有的。”何雨柱磕磕巴巴的含糊其辞。
何雨水根本不知晓自家哥哥的难处，还当是何大清在的时候，能做了主。只当问题解决了，哥哥会给做花馍，一溜烟跑了。
何雨柱眼瞅着妹子跑了，找小伙伴玩去了。寻思周家妹子与自家妹子年纪相仿，一个院落住着，小孩子之间吃吃喝喝倒也正常。
最近，轧钢厂都听闻了周家的事。虽说这两天他刚进三厂食堂，可听见的议论不少。
别看大家同住在大院里，私下里根本没来往。周家夫妻平时上班，上学住在这边。周末一放假，就一家老小去许家吃饭，住在许家那边。
他自是认得周晓宇，职工子弟学校的好学生，学习优异，少先大队的学习委员。
自己读书是不行，学不进去。
何况有那功夫还不如学习手艺，练练刀功。
进出大院，就曾见同院的许大茂与周晓宇一起谈论，听了两句，说啥期刊，画报。两人关系应是不错。
他与许大茂彼此看不顺眼，一直磕碰。
周家是后来搬进大院，比自家还多了个一间房，周婶子为人不错，说话轻声细语。
有一回，自己去摸鱼，被周家婶子看见湿了衣服，叮嘱他赶紧回家换衣服，小心受了凉。
那天，被周婶拉住，摸了摸衣服，试一试额头。周叔站在一边，含笑打量他，平时也没觉得有啥，那天总觉得周叔笑得有些古怪……
小动物的直觉是一种天赋，他虽未察觉湿了衣服，回去被何大清一顿暴锤，与周叔的两句寻常有关系，却敏锐得觉得有一丝怪异。
何大清是轧钢三厂食堂大厨，家传厨艺，手头上是有真功夫的。可面对文化人，医生有天然的胆怯。
周柏瑜恰恰是其代表，这位曾时任三厂医务室的医师。如今更是职工医院的头把刀，外科主任。
那天周主任在三厂食堂吃饭。打菜时与他闲聊了两句，说到看见他家娃下凉水。
天还凉着，受凉吃两副药是小事，八九岁娃在水边打闹玩耍，安全得注意。
何大清一寻思，男娃有多皮，在河边打闹是得注意安全。何况柱子脑子梗，不够机灵。犯起傻来叫人憋屈。
小心没大错，这娃咋叫人这么操心，他下班一回家，当即给儿子何雨柱上了一道菜，竹笋炒肉丝。
又逼着儿子喝了周主任特意给开的药剂。苦是苦，可让人放心，文化人想的就是周到。
周家一早来了位小客人，周晓宇一旁陪坐，一边打量着许大茂。
两人同一学校，年纪相仿，又同一个大院，常结伴掏书。
周晓宇学习好，见识多，父母都是干部。许大茂平日里自觉，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是很自豪的事。
同龄人中周晓宇又很有些门路，总能带着他去一些有趣的地方去探秘。
譬如 ，东琉璃厂的书店后，有两间房，这里是照顾机关读者的服务社 ，屋内有一长桌，两边有条凳，有沏好的茶水。逛累了，能在此处喝上一碗沁人心脾的热茶，是件体面惬意的事儿。
前门外大栅栏戏院里，带着他看过剧团排演……
周晓宇的二舅母在剧团的道具组上班，他们还逛过后台，近距离偷看过大名角。
放暑假时，他们还叫上几个同学，兜里揣着攒的钱偷偷逛过天桥。看皮影木偶戏，混在茶馆里听评书，看杂耍武术……
平时还分享过画报，期刊，小人书，是能说上话的小朋小友。
此时，他年少正时，未沾习气。
端坐在椅子上，正笨拙的想着词，局促，不失真心的安慰着朋友。
周晓宇正缺人手，圈地皮，打听消息。
许大茂巴巴的送上门，狡猾的资本家的本性瞬间运转，压榨脑汁的高手，他当即下了钩子。
他转着手里的杯盏，漫不经心的谈起，这两日整理了父亲留下的资料文件。
发现了一份医疗福利系列报告的草案，可惜竟然未完稿，他打算补充，完成父亲的报告，可惜目前缺少调查资料。
草案是由职工医院联合街道居委会，厂办工会，给工人及其家属安排定期检查的各项设想，以及一些规章制度。
许大茂一听，蠢蠢欲动，两眼放光。
身为厂区子弟，他一听就明白就是给工厂的家属谋福利，是一件大好事。
他一面心里敬佩周叔叔想的长远周到，一面又暗自叹惜。这么高明的提议设想，既然还没完成，周叔叔就去了，真是可惜。
一听周晓宇准备调查，收集，整理资料，完成父亲的未竟的事业，倒觉得是应有之举。
他心中羡慕，听到周晓宇要从附近厂区职工，开始收集资料。
当即红着一张小白脸，满心忐忑的试探，能否帮的上忙……
周晓宇故作沉吟，建议许大茂找关系好的厂区子弟一起干，组成大队小组，各区域调查，收集，复核，整理……
许大茂可任总队长统率各个小组，细节指导，分配区域 ，这样既可靠又有效率。
一翻指点，直听得许大茂眼中异彩连连。周晓宇真是有见识，难怪学习好。
又听闻，报告完成上交时，会加署帮忙的小朋友的名字，眸光微闪，薄唇轻抿，克制住激动的心情。
这件事情要是办成了，报到厂里，街道居委会，多有面子。一定要办好这件事，就像周晓宇说的那样，悄悄地办大事。
他一面心中合计，一面又有种背着大人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兴奋感。
许大茂握了握拳，意气奋发：“这主意好，一会我回去，找几个关系好的的朋友帮忙。”
他转脸看向周晓宇，皱着眉：“原本你家里出事了，我正担心你。你家摆灵堂，人多，又不好打扰你正事。”
许大茂喝了口茶，脸上带了点羡慕：“你听说了吗？咱大院里的傻柱顶他爸的职，进了轧钢三厂的食堂上班了，正式工。唉，真是没想到，傻柱工作了。”
恰在此时，腿短手小的周晓敏，慢腾腾端着茶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两小碗糖水枇杷。
周晓宇赶忙起身，接过茶盘 ，端了一碗给许大茂。
周晓敏睨了一眼许大茂，客套了两句：“许哥，你尝尝味道，自家做的。”
她对他哥要干的那点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直接回房间。
空间里收了好多红薯，她正准备做些粉丝，忙得很，晚上能吃上粉丝了。
想到晚上，能吃上软滑鲜香的粉丝，周晓敏口齿生津，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转身，急忙忙的进了空间农家院。
许大茂一面道谢，一面坐下，吃起了糖水枇杷。小碗甜汤里，还放点枣肉，味道甜滋滋。
“你妹妹刚才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许大茂吃了两口，微有不解的问道。
周晓宇斯条慢理的，漫不经心的扫他一眼，有些好笑：“嗯，她是觉得你笨呀。”
“我，我笨？”许大茂瞪大了眼，满脸惊讶的看向周晓宇，简直不敢置信，呆若木鸡。
转瞬，惊呼一声，嗓门都高了，破了音：“我笨？哪里笨了，别胡说。”
“何大清跑了，丢下一对儿女，傻柱顶了职进了食堂，他是挣钱了，可他还得养妹妹。”
周晓宇吃了两口糖水，皱了皱眉头，似觉有些太甜了。嘴角一勾，毫不客气的怼道：“你满脸不服气，看傻柱不顺眼。一副准备要找茬的模样，看上去是有笨呀。”
许大茂瞳孔一缩，心头微滞，挤出两分笑：“我羡慕他还来不急，哪里会找他茬。”
周晓宇嗤笑：“世人向来怜贫惜弱。现如今，咱这大院里谁不数落贬低何大清，同情何家俩兄妹。”
他压低嗓音，直言不讳：“这当口，你一脸羡慕嫉妒恨，若是你再对着傻柱一番讥讽，自然落人口舌。”
许大茂闻言，怔了怔，直身欲起，满脸不服气，忿忿不平：“他家老头子跑了，与我有啥关系，何大清跑了，不要他了，还不兴人说嘴呀，厂里说的人多了去了。”
周晓宇眸光深沉，语含警告：“你要是和他闹了起来，咱们这院里人，背后得数落你，小心坏了自家的名声。”
许大茂不吭声了 ，他不傻，周晓宇略一点拨，他自然想到，被人背后说嘴，面色凝重，嘴也不硬了，却依旧不爽。
“做人嘛，得讲究姿态，风度。口舌之争，失之体面。”
周晓宇搁下碗，浑然不在意的说道：“何雨柱进食堂又如何。日后他便是去了国营饭店，你点菜，他做饭，你品尝，你为客，他为厨。他手艺好，给个好评呗。”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许大茂一眼，目光中有丝不解，平时日，许大茂就没把学习当回事，这是打算混到高中？
何雨柱恰是如此，混了张修学证书，拿不到毕业证书，反正学上了，字也认了。凑合凑合就那样吧，也不耽搁找工作。
“你年少正当时，未来亦可期。”
周晓宇落在许大茂身上的目光满是探究，直盯得许大茂心头微颤。
既与人斗狠，当然得混得比别人好，划出道，诛其心。
周晓宇唇角微翘，吐字清晰：“好歹住在一个大院，有机会，自然要给个面子，专门点他做菜，捧他的场。”
他的话里有话，尾音压在嗓子眼里，带着丝含而不语的魅惑，扰人心神：“想必，何师傅的菜做得一定不错，你不想尝尝？”
“当然要尝尝……”许大茂喃喃开口，他身体僵直，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
周晓宇的手指点了点一旁放着的文件草案，嘴里嘀咕：“你瞧，咱们忙着呢，未来我们有很多计划，哪有时间管何雨柱去不去食堂……”
周晓宇的话音儿不轻不重，不徐不疾，尽在耳边震动，如雷贯耳，振聋发聩 。
许大茂强绷着一张脸，若有所悟，久久未语。
往日里常听老一辈有谚语：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听闻这翻话，方明真是如此。
他低下头，手心里捏着小勺，嘴里无意识的咀嚼，完全不知其味。
这一刻，许大茂追思过往，微觉汗颜，自嘲苦笑，自小到大，他和何雨柱一直磕磕碰碰。
彼此看不顺眼，闹了不少事，大人们打了骂了，却也没当回事，只当是男孩子打闹，也没放在心上。
这一刻，他悟了，又有些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