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近邻易家
易家婶子陪着聋老太太怀古伤今，叙了会闲话，出了后院，走到廊前，寒风中，树木凋零。她心底五味杂陈。
想到那一对周家兄妹，忆起灵堂前，小女娃憔悴的面容，单薄的身子，无措的哭泣声。
长叹一声，心下感伤，这女娃儿这般年幼，父母亲缘便断了，命真苦。
易家婶子心生怜惜，不免有些记挂，寻思着一个院落住着，还是去看看吧。
她转身回房，端上一碗饺子前来探望。
进门一打量，倒觉得女娃儿面色比前两日略好些。
易大婶进了门，堂屋案几前，周家男娃起身相迎，少年人眉目清隽，左边衣袖上戴着朵白花。风姿独具，挺如青竹，沾着清晨水珠，蓬勃朝气。
这两日，她自是有所听闻，众口夸赞的周家少年。年纪不大，却明晓事理。
照抚幼妹，父母后事，安置打理的妥妥当当。仪态良好，答谢得体，礼数周全，进退有度。
易家婶子放下碗，开口询问了小兄妹俩的起居饮食。
周晓宇懵了片刻，灵光一闪，瞬间反应过来，客套得招呼：“易婶，来，您坐下说，真是麻烦您了……”
转首，对傻愣在一旁的周晓敏吩咐了一句：“小妹，去厨房倒杯茶来。”
周晓敏傻乎乎的应了一声，跑向后厨。
易家婶子心中熨帖，嘴里却是拒绝了：“别忙了，不坐了，说两句话的事，别忙了。”
“包了饺子，给你家送一碗尝尝。”她摆了摆手，连声客气。
这位婶子三言两语，叮嘱兄妹两人有事去寻她，一个院落的近邻，有事招呼一声。
周晓敏沏了茶：“易婶，您喝茶。
“不喝了，家里还有事，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
易家婶子摆了摆手，周晓宇寒暄了几句，临了，回送了一小碗香肠蔬菜饼，沾了点荤腥，送人颇不错。
周晓宇含笑客套了两句：“自家吃食，别嫌弃。您慢走……”
这位婶子出了门，周晓宇擦了一把冷汗，嘴角一抽，叹道：“晓敏呀，咱俩得适应啊，不然会露马脚。”
“嗯，知道了。”周晓敏捧着杯茶，搁回桌上，点了点头，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
周晓敏往常看小说，自是不觉得有啥。
此时她颇为不能理解，那些穿越人士是如何在时空变换中安之若素，不动声色，应对自如。
她想起小说里的穿越人士，对着原主儿的亲人，态度热情，嘴里喊着亲妈，神色自若，亲呢熟悉。
非亲非故，她真开不了口。这一琢磨，不免对穿越小说中的人物佩服万分，自己儿显然不是那块料。
周晓敏思忖，自己没演戏的天赋，像何雨水那般年幼，自己善能糊弄一二。
这一想，她心生畏惧，担心自己露马脚。好在这具身子年幼，交往的都是些小女娃。
出了周家门的易家婶子，端着小碗往家走，一路暗自思量。
周家男娃与她闲话家常，不徐不疾。
几句话工夫，她便知少年人与她往日，见过的皮小子有些不同。
观其言行，倒与其父母行事类似，待人有礼，亲疏远近，自有分寸。
这些日子，四邻的妇人们闲聊，说到骤然离世的周家夫妻，小话里就两个字：天妒。
往日里，周家男娃学业繁重，来去匆匆。她没怎么在意，倒是听说这孩子学习优异。
今日细细打量几眼，倒觉得那些夸赞颇有见地，这孩子年纪虽不大，待人周到有礼，照顾妹子，也用心，小姑娘脸色好多了。
易大婶羡慕有之，亦有两分伤感。这般懂事的男娃子 ，父母亲缘居然浅薄如斯。
自己也是，儿女亲缘竟是半分也无。
到了这把年纪依旧无一男半女，该吃的偏方，该烧的香，都用尽了，也未见得菩萨的半分垂怜。
一路感慨，进了门里，易中海坐在饭桌前，正蘸着饺子醋，对着老妻夸道：“今儿这饺子味道不错，去哪儿了？”
抬眼瞅见小碗里的香肠蔬菜饼，随即诧异：“吆，香肠肉丁，这味道够香的，哪来的饼子呀？”
“去了趟周家，两个孩子年纪小，看着怪可怜的，给送了碗饺子。”
易大婶放下碗，洗了手，在老伴对面落座。
蘸着调料，吃了两个饺子。方说起周家的事儿，话里话外，把周晓宇好一顿夸：“别看那孩子年纪不大，说话行事看着蛮妥当。”
筷子敲了敲碗，点了点小碗里的香肠蔬菜饼，夹了一块：“周家小子，真客气。临出门，那孩子给回了礼，送了这饼子。别说，香肠饼摊得有模有样的，味道还真不错。”
说罢，夹了一块饼子，放至自家老头的碗里：“你尝尝。”
易中海微皱了皱眉，半天没吭声。
何为夫妻，至亲至疏，有些话便是夫妻，也是说不得。
易中海对着老妻，亦是如此。
他默默的尝了尝饼子，嘴里含含糊糊，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葱花汤，喝了一口。
说来，周家搬进这院子，也住了七，八年光景。却未曾与哪户人家特别亲近，唯有与前院的杜家关系还算不错，倒是听闻是老相识。
这对夫妻都是能人，说话，做事，用官家话来说，那是政治面貌出色，干部，思想觉悟高。
许北莹是个人尖儿，当年三十岁刚出头，就坐上了区办供销社经理的位置。
坊间有传闻谈论，这位资历稍浅，工作能力却是卓越，手段亦是不凡，早晚会调入总社。
周柏瑜见人犹带三分笑，斯文有礼，中西医贯通，那是有真本事的人。
职工医院有如今这规模，说来他是头等功。他于女人缘上那是出名的好，概因人生得俊俏，会说话，会办事。
有些话，有些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都是男人，要面子。只能低头，闷口酒。
可这对夫妻撒手一去，倒叫人满目沧桑，感喟良深。一夜竟时迁，人生无常，莫过于此。
周家那小子无需说，往日里老妻没在意。
因自己膝下无儿无女。对别人家生得娃，看在眼里，不免时常会打量，比较一二。
周家那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十一，二岁便见其风骨，恰如青葱稚竹，节骨天生。所谓一脉相承不外如是。
易中海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引着老伴说起了何雨柱。
夫妻俩数落了一遍，何大清不堪人父，居然抛下一对小儿女跑了，真是叫人不落忍。
柱子这娃一向憨厚，半大小子能吃死娘老子。虽是正式工，在食堂工作，挣两个钱不容易，如今还得养妹子。
好在有手艺，又在食堂上班，混口吃食不难，倒是不用多操心。
易中海放下碗，擦擦嘴：“柱子刚上班，你看护点小雨水。”
想了想，又叮嘱：“若是有事出门，把孩子送到后院聋老太太那儿，也能看护一二。”
“嗯，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易婶子点头应声。
易中海端着茶缸子，喝了一口：“柱子那孩子，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娃脾气有点轴。”
叹了一口气，有点担心：“今儿，我去食堂打了个招呼，请后厨的人帮衬帮衬，这娃有点憨，可不能叫人欺负了，吃了亏。”
易婶子收拾碗筷，擦了擦桌子，嘴里说道：“何大清在后厨待过，有几分情面，倒不用多担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头，周家兄妹说起易家婶子，如今这院子还没评啥“大爷”，倒没三座大山指点江山。
周晓敏美滋滋的吃着饺子，心道这位易家婶子手艺不俗呀，可作为美食爱好者相互交流。
她心里琢磨，得叫哥哥动手，她现在人小力薄，估计揉不开面。
周晓敏这会儿有点烦，这小身板能干啥？
自家哥哥手脚太笨，总觉得不如意，远不能达到她的要求。
好在有空间，一念具现。
只要在空间，这具身子与自己身体可自动切换，手脚灵活，思维更灵敏，倒不负金手指之盛名。
大院日子，估计也就凑合过了。
兄妹吃完饭，各自回房休息，来日方长，还是身子重要。
周晓宇回了房，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
半晌，依凭记忆，画起了四合院分布图。
按照记忆深浅，粗粗的标注了各家各户，人口基数，工作单位社会关系。
依小妹所说这是一部电视剧。
院里有三家有话柄权的人家。如今离剧情还早，没选大院管事，搞啥一言堂。
贾家如今还未曾娶媳妇，与剧中男主傻柱，暧昧关系的小寡妇还不知在何方……
傻柱的父亲，何大清安排儿子顶职，进了轧钢三厂食堂。随后，抛下一双儿女，带着小寡妇去他乡讨生了。
此外，院中有六七成住户，在轧钢厂一厂，二厂，三厂上班，分配在各车间岗位。
剩下的三成住户，在周边大小工厂工作。
还有些零星散户的父辈亲属，曾是轧钢厂的老职工，如今其子女住在大杂院里。
周家兄妹，失去父母庇护的一对孤儿，应是路人甲。
国家兴盛，历史进程，大小国事估计应该不会有啥变动。电视剧嘛，艺术作品来源产生于现实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可生活往往狗血多了。
司马迁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活于世，不外如是。
既如此，乃世间常态。不过，年代观念差别有点大，处世得小心谨慎……
周晓宇凝神，琢磨了一会。
回忆日常周家少年的行事，提笔记下，标出亲朋好友的来历，单位……
学校里的同学，日常交好的朋友。
这些日子接待的人，一一划分清楚。
他不敢轻忽，生怕人事生疏，露了马脚。
何况，人是高智商群体生灵，这些都是周家的人脉资源。
周晓宇虽在自家妹子面前一派镇定，可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年代颇觉扎手。
他只觉得底气不足，束手束脚，缺乏安全感。亦觉得缺少同伴人手，缺耳目情报。
看来，得结交朋友，发展人脉。
不管怎么着，也得把这大院中人捋一捋，筛一筛，家门口的水不能浑浊。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捋清关系，人嘛，总有弱点。利益来往，对大多数人还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行程也得早安排，该拜访得标出来。
职工医院，区办供销社，厂区工会，街道办事处……
唉，他现如今不过是平常少年，与幼妹相依为命。
得拜神啊，朝中有人好做事，大树底下好乘凉，先混个脸熟吧。
周晓宇一脸正色，审视着笔下归纳的信息。他逐一察看，补漏拾遗。
他晃了晃头部，低仰，左右，转圈，前后伸缩，扭一扭脖子。
做完一套头部运动，余光一扫，看向桌面摊开的各项行事条陈，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按住纸张，手指微动，眼底光泽浮动。
书桌上，一盏小灯，泛着鹅黄色的光芒，暖光映照在少年人的脸上，淡淡的光晕中，宁静安逸，一如白日待客时，温文尔雅，人畜无害。谈笑恍如春日暖煦，有礼有节。
周晓宇起身，走动了两步，活动下身子。
他推开了窗户，四合院中灯火零落，浓厚的夜色中，月色清冷，夜风拂过，寒意微涌。
四九城，四合院，此间少年？得会会……
屋内的灯光流泻，将他的影子拉长，像条深海里无声游走的黑色大鲸。
周晓宇轻轻一笑，静谧的夜晚，笑声中荆棘丛生，尖刺微闪。
这身子，咳，还得上学……
想到此，周晓宇不由撇嘴，暗暗自嘲，嗯，万不可落了原主的名声，得成绩优异呀。
思绪一转，周家夫妻去世原因，供销社的失火该会有人调查吧，安全措施不到位，还是人为，这年月前方依旧有战争，后方，间谍隐藏搞破坏，可不太安宁呀。
估计总社那边会派人来调查，周家夫妻抢救及时，虽然损失了一小部分货物，已经是不幸中万幸。
据说这对夫妻两人用了灭火器 ，这年代好多人都不会用。
调查报告，失火原因，这牺牲的人员，后续应有安排。
自己也就十来岁，得 ，等结果吧。
他估摸着周家亲属该到了，周小少年，他会带着年幼的妹妹离开吧，若是离了这四合院，倒有可能不在剧情中，大约是过客……
思及周家多年之态度，周柏瑜平日里偶尔间的话语。这位周家小少年心气颇高，行事亦有章法，倒真是难说，怕是不会轻易妥协。
周晓宇从繁乱的思绪里抽回神思，如今自己这小身板，未成年的普通少年，何须操心。
说到底这具身体有隐患，得小心调养了。何况，他也累了，还是早些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