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墨枭2
如此不负责任的安排，一如当年把采薇带到寺庙中一样，师兄们无一不在指责。
方丈反其道而行之，简单说了一句，“我佛慈悲。留于此地，定竭力治好。”
不出三日，官府的追兵如期而至，挨家挨户搜寻少将韩才良，最后只剩下佛院。
他们知道，受了那么重的伤，穷途末路，绝对跑不远。
方丈安排人将韩才良转移到安全位置，又是独自一人，面对千百人。
这一次可不是断臂那么简单了，而方丈也选择自焚，为佛院洗涤罪孽。
此举让百姓震怒，官府也不敢追究太深，在默认韩才良不在此地后悻悻退场。
圆寂那天，天降大雨，但就是浇不灭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哭着跑上前，不顾烟熏火烤，抱着方丈的脸。
方丈目光坚韧，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上了最后一堂课：
“永远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苍生固然平庸，但需你竭力守护；
莫要忘却心中的善意，记着为师的话，你是为普渡众生才来品尝世间疾苦的。”
自那之后，他对天立誓，就算上天对自己再不公，最起码他也要做个好人。
之后的日子里，虽然清贫，但足够坚韧，直到他十四岁那年，终于到了赶考的年纪。
“此去三月之久，一切以身体为重。”采薇再三叮嘱，莫要念家。
临行前，她给他缝好了几套衣装，并将家里所有的灵石都给他带上了。
道平赶忙推回，“这些是一年的家资，还是你留下补贴家用吧。”
采薇笑道，“穷家富路，我一个妇人哪里用得了这些。只是，我会等着你，莫作负心汉，富贵念糟糠。”
少年不识世事艰，错把理想当生活。
那一年，他名落孙山。
穷困潦倒四年之久，再次考试，再次落榜。
直到他二十二岁那一年，才终于及第。
这一年，也是苍国改朝换代的一年，韩家成功击溃孱弱无能的皇族，成为皇室。
他谢绝了诸多达官贵人伸出的橄榄枝，只为回乡找娇妻。
然而回去后，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采薇以夫丧为由，给地主云晋配了二房。
如今的他，脸上写尽沧桑，见证太多京城内的红尘滚滚，似乎这也见怪不怪了。
他没有同任何人提起自己高中一事，或许，只有采薇自己知道。
于是他寻了一个机会，试问她，若是愿意，他会散尽钱财把她买回来。
然而造化弄人，她避开众人的视线，满脸厌恶地求他放过自己；
他忽然愣住了，想起多年前那个衣不蔽体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自己，你会离开我吗？
云晋恰巧路过，见得此番情景，遂上前嘲讽道：“这不是我们的秀才吗，今年又落榜了？”
众家丁对他各种冷嘲热讽，他没有多加理睬，眼神中只有悲悯。
他明白，是自己伤害了采薇。
他没有完成师父毕生的宏愿。
也就在这个时候，京城第一氏族甄家的大小姐亲自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他做自己的教书先生。
“虽然你是状元郎，但只是屈就你当我甄荔三年文化先生。”她高傲地抬起雪白的下巴，“事成之后，高官厚禄，任先生挑选。”
他明白，如此安排，也是太子韩才良的意思。培养三年，届时成为自己的心腹。
他没有拒绝，坐上轿子，在地主家一片哗然下远走他乡。
数载他乡忆过往，一朝金榜状元郎。
彼时的甄荔，芳龄十四，却是一个连笔杆子都握不牢的纨绔小姐，平生只爱舞刀弄剑。
在他的指导下，甄荔学会了工整写下自己的名字，那也是她写得最好的两个字。
当然，她每天也只会跟自己发牢骚，诸如在钱庄输了多少，在哪里遇到什么好看的胭脂水粉。
而当提及昨日功课时，她也只是想着开小差蒙混过关，“先生，书上都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了解差不多就行了嘛。”
他的态度极为严厉，“把手伸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是第一个敢拿戒尺打大小姐手心的人；
在此之前，就连老家主都未曾动过一根手指头。
即便这样，一向桀骜不驯的甄荔竟然乖乖就范了。
他不明白，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虽说她的脾气改了许多，但坏习惯还是那样。
甚至一个人，跑到男人们才会去的青楼当中。
贾道平一人跑去青楼，把她背回了家。
知晓此事，甄家家主勃然大怒，扬言要给女儿一记毒打。
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宠爱这么多年，绝对下不了手。
最后贾道平也给了他台阶下，称全是他这个当老师的罪过，愿替甄荔承担一切责罚。
最终，此事也不了了之。
甄荔喝大以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期间，贾道平一直陪着她，她也问了很多以往不知道的事情。
“这不是你第一次去青楼吧？”她好奇问道。
贾道平点头，“落魄书生多年，为谋求生计，给那些女子写过一些唱曲的诗词。”
“那后来呢？”
“最要好的那几个姑娘香消玉殒，我也中了状元。”
世事无常，甄荔很庆幸自己生在了一个大户人家，“所以读书又是为了什么呢？造化如此弄人。”
贾道平长叹一声，“我们究极一生去探索何为真实，到头来自己却依旧不明所以。”
久而久之，她才明白，自己是喜欢上这个状元郎了。
到七夕那天，她把自己的所有想法，一并娇滴滴地告知了他。
贾道平听后十分意外，毕竟他也有消息：“太子厚恩，要我去翰林院。”
也算变相的拒绝了，她爱胡闹，期间也和其他纨绔子弟谈过不少恋爱，这放在整个京城绝对是有伤风化。
只是她把那些蠢货们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喜欢一个人。
却让她落魄得如此彻底。
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哭着大闹了三天。
为此事，甄家家主还专门找了这位大学士。
贾道平不善推辞，只得答应了这门婚事。
甄荔转忧为喜，终日要找他；而他忙于公务，唯有特定节日的晚餐才能相见一次。
她也不害臊，甚至跑到翰林院去找他，虽每每被卫兵拦下，但还是能见到自己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