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影之人
上京城,永安王府。
整整休沐三日,云景疏才从夜夜缠绵的噩梦中缓了缓神。
“王爷,齐公公刚送了些安神香过来。老奴先给您点上?”
“你看着办吧。”
云景疏兴致不高,望向窗外。
夜色正浓,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依旧在他脑中四处乱撞。
“顾天师和姜公子,可在府上?”
“姜公子把锦鲤移到了前院,应当还在院中。”
顾宁带着随行来的两个手下,并不在王府。确切地说,自从梧桐坡回到上京,他便很难再见到顾宁。至于目的,大概同他一样。
前几日偷袭他们的那伙神秘人,已然成了云景疏的一块心病。
“区区一尾锦鲤,还能瞧出花儿来不成?”
“王爷,推在您身上这几条人命,似乎都是拜它所赐?”
云景疏闻言,再次打量起落于眼前的锦鲤。似乎更丑了。鳞片下的腐肉,约莫又长了几寸。
姜洵将它暂时封印在这方小巧的鱼缸中。若是忽略从它嘴里吐出来的浊气,自然是要更顺眼些。
“姜公子对那日袭击我们的歹人如何看?”
“王爷,恕在下直言。”
姜洵指尖掠过水面,敛起笑意,正色道。
“但说无妨。”
“以王爷的能力,若当真要追究此事——”
云景疏没有等到他的答案。箫声发出的哀鸣,足以言明。
当夜,永安王府的暗卫传来消息,梧桐坡遇到的那伙歹人均来自同一个神秘组织。青黑色刺青,与坊间流传的倒有些出入。
“属下无能,只查到一个名字。”
“画鷁,是个首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消息。
今夜,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皇兄着人送来的安神香,不过三刻,香灰便飘出了香炉。散落在地。
笃笃笃,笃笃笃……
床头突然传来几道甚为怪异的响动。像是鸟儿用嘴在啄木头。
“得罪了。”
来人操着一副公鸭嗓,眼纹极深。
匕首从袖中滑落至掌间,抬手便朝着心口刺去。想要他的命。
“说说看,本王挡了谁的路?”
“聒噪。”
云景疏避开黑衣人的攻击,捏起酒杯砸向房门。不费吹灰之力,永安王府就逮到一个贼人。
原本想着同顾宁邀功,以此来证明他的实力。刚寻到人,夜里抓来的贼人就化作黑烟,当场消散。
只留下一块青玉腰牌,一封书信。
“王爷辛苦。”
姜洵双指微动。落于云景疏脚边的两样东西,已拢入手中。
密信的内容,是刺杀当朝王爷云景疏。
“王爷可有仇家?”
“仇家?那可太多了。当年意图皇兄性命之人,皆死于本王之手。”
云景疏用了两年,才彻底肃清那帮余党。
以凡人的手段,寻到如今夜这般手段的杀手,绝非易事。
被俘后化成的黑烟,那道气息于姜洵而言,再熟悉不过。只有到鬼府报到的阴魂,才具备这个能力。
“我去找阿宁回来。王爷务必小心。”
姜洵在他身上打下一道印记。
酣睡整夜,忽然听闻贵妃兄长在家中昏迷的消息,满朝哗然。
闻将军率军归来不过三日,很难不引人遐想。
“本宫回来,你们就说这些废话来敷衍我?”
“奴婢/奴才不敢。”
少将军府。闻贵妃在屋外寻了张椅子,开口训斥下人。皇上许她回府探望,倒叫她摆足了威风。
“娘娘息怒。前夜,少将军前夜出府见了一个女人。”
“是谁?”
闻贵妃杏眼一瞪。珠钗打在脸上,留下一道浅痕。
“顾天师。”
随她回府的大宫女扶起跪倒在地的管家,在他耳边低语:
“还不带人下去,别惹娘娘不快。”
“多谢湛姑娘。”
顾宁是被人请到少将军府的。以闻贵妃的名义,扛着几杆长枪。
少将军府上,一派肃穆之气。
“在下顾宁,见过贵妃娘娘。”
“我兄长此次得了急症,可与你有什么干系?”
顾宁依旧跪在地上。闻贵妃以手撑着头,问道。
“少将军想请我帮个忙。”
什么忙,要在夜里出去说?闻贵妃不信。
招来随行的心腹,请来几位来探病的大人给她定罪。顾天师的大名,闻贵妃自然听过。
“慢着,把你那胡子剃掉。本宫瞧着碍眼。”
肃雍帝时常夸赞她那撇小胡子。
不过是个蓄着胡子的怪女人,也值当陛下放在心上?闻贵妃纤手一指,府上的嬷嬷直接卯足了劲儿架住顾宁。
得罪贵妃娘娘,她们哪还有好日子过?
“原来是贵妃娘娘。”
云景疏提袍而入,打断了闻贵妃的施威。
“十三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本王听皇兄说闻少将军受了伤。可真热闹。”
管事嬷嬷手心冒汗,战战兢兢地扶着顾宁起身。
闻贵妃面色不悦,歇了刁难的心思。到底是亲兄弟,她还真摸不准肃雍帝那杆秤到底会偏向哪一方。
罢了,此事先放一放。看在她能医好兄长的面子上。
“来人,给本宫将她拿下!”
闻贵妃瞧见身上扎进一条银鞭的兄长,气血上涌,二话不说就将顾宁给抓了。这天师的名头,就是放纵她这般害人么?!
“送她进牢里冷静冷静。”
“娘娘,这不妥吧?”
两位大人想起肃雍帝对顾宁的优待,脚下一顿。宁八爷救下来的人,并不在少数。
“若陛下责怪,来找本宫。”闻贵妃不以为然。“马上去办。”
顾宁跟在狱卒身后,迈进牢门。
皇家的生意,果然不好做。少将军,且等着吧。
“娘娘,出事了。”
“少将军他——咳血了。伺疾的丫鬟,似乎瞧见将军身体里有东西。”
躺在榻上的青年双眸紧闭,白色里衣下,确实有些动静。闻贵妃叫人扒去他的衣裳,下一秒,惊叫四起。
“有、有虫子。”
“瞎说什么?!”
闻贵妃冲进房内。久居深宫,何曾见过眼下这种变故?
踌躇片刻,两手交叠着朝下压去。
“十三,帮个忙。”
“贵妃娘娘这是——”
“兄长胸前这几只虫子,搅得他很难受。”
闻贵妃强忍着没有呕出来,指着闻清燃说。她的掌心密密麻麻排了几行细小的血洞。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咕咕咕……咕咕咕……
渡鸦飞至窗前,眸间闪烁。方才还大亮的天,瞬间拢进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