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数爪子
李溪英告诉我，孙镜伊的尸体是在昨天深夜送来的，过程是邪门至极。
孙镜伊被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她的眉心被自己的手指贯穿，食指就这样长驱直入，透过坚硬的头骨直达大脑中心。
“孙家人当晚就报了案，但是警察看到这邪门的现场，判定为自杀。”
“她被送到了就近的殡仪馆，但是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就这么直愣愣地睁着，真是渗人！孙家人也意识到了不对，请了道士来超度，然后便准备直接火葬，以免夜长梦多。”
“从灵堂到火化间的距离短，殡仪馆来了四个大汉来抬棺材，没想到一步都迈不开，那棺材就像灌了铅一样，偏是在灵堂扎了根，好像死者在告诉生者：她还对这世界有留恋！”
“殡仪馆也慌了，直说做不了这生意，找了另一个殡仪公司接手，也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说来也是奇怪，只要不把棺材往火化间搬，棺材再无异常。”
寒意从我的脚底升起，尸体怨气太重，怪不得挪到了这荒郊野外来烧！
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够倾诉的人，李溪英气都不歇一口接着说：“我平常负责守夜，见到孙家人后马上就知道了消息。我是个直肠子，想撂挑子了，但是管事的说，只要我捱过这桩麻烦事就转正！”
知道了前因后果，我回过味儿来，冷笑着说：“所以你就把我也拖下水？”
“我是那种人吗！”李溪英见我神色不对，辩解道。
“守夜第一晚，我就被孙镜伊托梦了！她说想再见见生前的朋友，让我把你喊过来，这样她就能安心去投胎了。”
“你生前帮了她这么多，不用惧怕，还是……你对她干了什么坏事？”李溪英带着一股循循善诱的语气劝说我，眼神里却藏着凶狠，仿佛想要把我生吞活剥。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被我咽下去了。
“好，我今晚留下来，来了这么久，得给她上柱香。”我眼尖发现门口抽烟的男人已经走了，只剩一个在烧纸的女人。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的。”李溪英笑得就像得了糖的孩子，主动给我递来了烛火。
我硬着头皮慢慢走近孙镜伊的肖像，原本面无表情的照片却突生异端，她的嘴角竟然向上提拉了一下，看着像是在向我阴笑。
“嘶，好烫！”我被肖像吓得一时间慌了神，滚烫的香灰直接落在了我的手上，开始火辣辣地疼。
“这丫头毛手毛脚的，真能当得起守夜的责任？”冷言冷语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眼神相当犀利，身上却有股子奇怪的臭味。
“这是何哥，这里最有经验的烧尸工，嘴是毒了点，人不坏。”李溪英悄悄跟我介绍。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身上是一股尸油味！当然，我不会因为专业人士无关痛痒的指摘而生气，正想转身之时，却突然想到，这不就是离开的大好机会？
我的行为在他人看来应该是很诡异，脸色阴晴不定后突然定住，然后开始大发雷霆：“你清高！看不起我是吧，好，我现在就走！”
说罢，忽略对方惊愕的眼神，我立马向门外走去。
“诶诶，何哥可是我们这里的技术骨干，说你几句怎么还急眼了呢！”李溪英慌忙拦住我。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说不得，没根性！”中年人叹息道。
说得好！你越失望我越高兴！
我假装遗憾地对李溪英说：“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跟这里八字不合，香我也上了，以后我们有缘再见！”
我暗暗给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刚走出灵堂，就刮来一阵大风，沙子刮到了我眼睛里，迷得我生疼。
真是邪了门了！我一边嘟囔一边走，门口那烧纸的大娘却不动如山，连燃着的纸钱从盆里飞出来了都没发现。
“大娘，别烧了，小心山火！”我好心提醒了一句。
“……为什么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娘没有抬头，说出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这到底是这个大娘说的话，还是……孙镜伊想说的话？
风刮得越来越厉害，居然形成了一阵微型的龙卷风，而我和大娘就在这暴风眼之中。所有的纸钱都刮了起来，带着纷飞的火焰绕着我俩转。
“快答应她！”扶风通过神识对我大喊。
“好好好，我今晚留下来！”我心一横，便答应了下来。
话音刚落，大片燃烧的纸钱像飞蛾扑火般涌向了大娘，我震惊得看着她瞬间变成了一个火人，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黑影落在我的头上，我抬头一看，竟是刚刚跟我斗嘴的中年人，他叹了口气：“被留下来的又多了一个。”
“什么意思？”我愣愣地问。
“努力活过今晚吧，年轻人。”对方却无意跟我解释什么，直接走了。
我被李溪英带到员工休息室，现在里面空无一人，我急忙把扶风唤了出来。
“完了完了，这孙镜伊把我吃得死死的，怕不是今晚就想让我到地下去陪她吧？”
相比于我的焦急，扶风却显得异常地沉默。
“你咋了兄弟？”
“对不起！”小白蛇低下头来，竟是直接跟我道了歉。
“孙镜伊之所以会找上你，是因为她的死因确实是跟你有关系。”
我急忙否认道：“怎么可能，她不是自杀的吗？”
“我重新认你当宿主，她的体内却仍有我的气息，因此引来了鬼。”
“妈呀，所以她这是妥妥来找我索命来了！”我突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孙镜伊这辈子真够惨的，姐姐骗她，男朋友也离他而去，连佛眼都不认她了！”
扶风好笑道：“你还有心情同情她，先想想你自己该怎么自保吧，她变成棘手的怨灵，如果不把她的怨气化解，你就会被困死在这荒山野岭。”
我对他怒目：“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三心二意，我又怎会大祸临头，渣男！”
“渣男为何物？”扶风懒懒地趴在我的脖颈处问道。
“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趴在这个地方？”这种感觉像是脖子上挂了件冰枕，让我有些不太自在。
“原因有两个，其中之一是这里可以清楚感受到你的心跳，还有一个，保密。”
得，与其坐着等死，不如主动出击！
我走出了房间，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被困在这里，顺便找找那个中年人，他想必掌握了不少内情。
大厅里仍旧时不时响起低低的啜泣声，我听得头皮发麻，遂拉住一个过路的光头员工问：“请问一下，到底是谁在哭啊？”
小光头挠挠寸草不生的脑袋，对我说：“哎呀，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了，搞不清楚是谁在哭，反正哭得还挺好听的，我劝你也别深究了！”
我震惊，大兄弟，是个明白人！
“看着怪面生的，你是新来的员工吧？先去吃饭吧！”
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意识到自己早已经饥肠辘辘，恰好一阵肉的香气像在勾引我般，出了大厅向左拐就是一间临时搭起来的棚子，不少人已经拿着碗在等了。
我细细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中年人的身影，倒是最初和我相遇的几个男人笑着招呼我：“小姑娘，你来得正是时候，听说今天的肉是现杀的肥猪肉，那叫一个香！”
我也领餐具，坐到了李溪英旁边，没想到这厮记仇得很，到现在都不想招呼我。
“开饭咯！”
厨师揭开了大锅的锅盖，众人都伸出头去看。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食物可以抚慰人心了。
“今天吃红烧肉，别急啊，一个一个来！”
一个年轻小伙子排在最前面，厨师大勺一捞，堆成小山的肉就掉进了小伙子碗里。
这厨师能处，不手抖！
小伙子看起来也心满意足，边用筷子扒拉边往回走，却突然叫嚷了起来。
“诶，哪位大哥跟我换一下，我妈说了，男人没结婚不能吃猪蹄，娶不到媳妇！”
此话一出，有个年龄比较大的男人出了声：“跟我换吧，我就爱吃猪手。”
哪知男人刚伸出筷子，就吓得失声叫了起来：“都别，都别吃了！这是个五爪猪！”
“噗通”一声，厨师的大勺子就直接掉进了汤里，他也浑不在意，奔过来捻起猪爪数了好几遍，终是脸色煞白地把猪爪扔在地上。
“完了，我这辈子是到头了。”他面如死灰，连哭都哭不出。
“猪爪扔在地上了，真浪费。”我小声吐槽着，身边却突然闪出一人。
“那是你不知道对屠夫来说，五爪猪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猛地转身一看，竟是那神出鬼没的烧尸工，我找不到他，他却主动出现了。
我不服气，问他是为什么。
“你数数自己的手指头有几根？要是猪是五爪，说明它前世是个人，因为要赎罪进了畜生道。厨师杀了五爪猪，这厄运就附在了他身上，下辈子厨师就必定是头猪！”
“这么惨……难道就没什么办法了吗？”我向厨师投去同情的目光。
“有啊，”烧尸工似是觉得我的问题好笑，却还是回答了我。
“只要你把那猪爪吃下去，就相当于帮他背了这血债，别说一世，说不定生生世世都是猪！”
烧尸工刚说完这句话，厨师就抬起了头，目光锁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