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谢地主的来电
郁棠捧着一捧月季花回了酒店, 恰好遇到林九亿。
“送你的。”郁棠抽出三五枝月季花,塞在林九亿的手里。
她自然不会告诉林九亿,她是因为东西太多拿不下, 这才送他月季花的。
林九亿愣了愣,手里的月季花像刚煮好的山芋一样烫手。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郁棠已经抱着月季花走远。
郁棠刚洗完澡, 正在吹头发,手机忽然振动, 是谢兰因打来的视频电话。
谢地主倒是头一次给她打视频电话, 郁棠弯起嘴角, 从行李箱里找了条白色披肩披在肩上。
她的好表哥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难道是为谢引章而来?
屏幕上浮出谢兰因的脸。
“怎么突然去11区了?”
郁棠倒了半杯梅子酒, 她握着杯子,梅子酒的香气跌进她的鼻腔。
她来11区都好几天了,谢兰因半点消息都没有, 她揍了谢引章一顿,谢兰因就给她打电话,郁棠才不信谢兰因真的好奇她来11区的原因。
“如果表哥打电话来是为了谢引章, ”郁棠晃了晃杯子,仰头喝了小半杯,“不如开门见山。”
谢兰因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破绽。
“为什么打谢引章?”
“他和你告状了?”郁棠挑眉, 她有些好奇谢引章是怎么和谢兰因说的,这厮难道真的能舍下脸皮也要拖她下水?
“他说你无缘无故打了他一顿。”
谢引章这个怂货果然没胆子告诉谢兰因来龙去脉, 不过给她泼脏水倒是很大胆,郁棠拉了拉滑落的白色披肩,她眨眨眼,笑着说:“表哥你觉得我是会打人的人吗?”
“是。”电话那头的谢兰因点了点头。
谢地主还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啊, 郁棠做出一副伤心状。
她用手撑着脸,忽又笑着说:“表哥既然觉得我是会打人的人,那表哥就没想过,为什么我从来不对表哥动手吗?”
“没想过。”
“世界上最好的谢兰因,我怎么舍得动手?”
她的声音温柔又蛊惑,像极了话本里的妖精,偏偏带着几分不知世事的纯真,电话那头的谢兰因明显愣了一下。
不等谢兰因说话,郁棠又说:“明明差不多的年纪,他喊我阿姨,还说我包/养男生,他这么玷污谢家人的名声,我一时气不过,这才百忙之中抽空教他仁义礼智信。”
郁棠自然不会告诉谢兰因,她是替卫多多出头,她更不会告诉谢兰因,她把谢引章堵在洗手间,狠狠揍了他一顿,谢兰因一向看重体面,知道这些怕是要拎着她的耳朵要她顾及体面了。
听到郁棠的话,谢兰因皱着眉头,他思索了片刻,敲着桌子,缓声说:“我知道了。”
这事算是揭过了。
不过郁棠还不打算挂电话,她想和谢兰因讨论讨论案情。
和谢兰因说过基本案情后,郁棠轻声问:“表哥,你怎么看这件案子?”
“问我的意见之前,不应该先陈述你的观点吗?你呢?你又怎么看?”谢兰因反问她。
果然是流水的案子,铁打的杠精谢兰因。
郁棠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着杯子,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
“这个案子最大的矛盾点就是被证明死亡的袁安安和她在头七夜打出的那通电话,一个已死的人,是不可能给别人打电话的。”
“如果袁安安登上那艘游轮并且在游轮事故里丧生,那袁安安在头七夜打的电话就该是不成立的,但卫多多接到了那通电话。”
“当然,卫多多也可能撒谎,也就是说,那通电话从来没有存在过,也就不存在头七夜和亡者来电的矛盾。”
“但据我的观察,卫多多没有这样做的动机,综上,亡者来电这件事,是真实存在过的。”
“轮船倾覆是在午夜,午夜,大多数人正在入睡对未知的危险毫无防备的时候,从这种事故里存活下来的概率极小,更不用说通过非官方渠道获救的概率。”
“猜想一,袁安安真的上了船,并且从事故里存活下来,至少存活到她打电话的那天晚上,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个可能,袁安安是游轮倾覆的始作俑者之一,因而她知道游轮倾覆的时间点,提前做好了准备,或者和她一起策划游轮倾覆的同伴救了她,不然很难解释袁安安怎么能从倾覆的游轮里活下来,随后她和同伴起了冲突,被杀人灭口。”
“第二个可能,袁安安在游轮倾覆后,被非官方的渠道营救,随后被人杀死。”
“同时,如果袁安安是在船上获救,那她为什么会给卫多多打那通奇怪的电话?并且完全不提游轮的事。”
“按照官方的说法,袁安安的确是死在了那艘游轮上,尸骨无存。”郁棠顿了顿,她举着杯子,忽然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谢兰因,“可在我的推理里,并非如此。”
“接下来是猜想二的论证。”
“官方的系统认为,袁安安在游轮出发的那天,登上了这艘通往死神怀抱的游轮,但官方这一理论的推理,是基于持袁安安证件登上游轮的人,是袁安安本人。”
“袁安安房间里有拆开的信,而邮戳的日期在游轮开动之后,房间里的日历停留在袁安安的所谓头七夜那天,这说明有人在房间里生活,而这个人,如果不是袁多多,就肯定是与袁安安的死亡有重大干系的人。”
“再加上袁安安打给卫多多的那通午夜电话。”
“”要满足这几个线索,只有一个可能。”
“袁安安没有登上那艘船。”
“头七夜接到亡者的来电,这个案子乍一听,的确令人毛骨悚然,”郁棠低声说,“可如果袁安安从来没有上过那艘船呢?”
谢兰因看着她,他优雅又轻柔地拍了拍手。
“你的推理很精彩,不过对法官来说,最有说服力的,是尸体。”
“你知道谋杀案立案的标准是什么吗?”
郁棠脸上的表情变得冷硬,她慢慢地说:“尸体。”
“为什么执着于这些案子?”谢兰因话锋一转,说,“你舍友的事……”
郁棠微微愣了一会儿,握着杯子的手僵了僵,她倒是没有想过,日理万机的谢兰因竟然会关注这件事。
谢兰因竟然知道这事?
“我还以为表哥只知道谢引章,把我都忘在脑后了,原来表哥还关心我么?”
“杀敌不死,必有后患。”谢兰因微蹙着眉头。
谢地主这是提醒她斩草除根?郁棠笑了笑,轻声说:“犯我者,远必诛。”
“你太感情用事了。”
感情用事?郁棠讨厌谢兰因那副端坐云端高高在上俯视她的模样,仿佛人的感情,悲欢哀乐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如果不能爱憎分明,那表哥你告诉我,登上高位的意义是什么?”
谢兰因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思考郁棠的问题,没有说话。
不过,她正想麻烦谢兰因一件事,谢兰因自个儿送上门来,自然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表哥,我听说你有推荐学生入学的名额。”
捐钱狂魔谢兰因除了喜欢年年给c大运动协会捐款外,还会给很多学校捐钱。
“你想帮卫多多吗?”
郁棠想,果然在谢兰因面前,很难有秘密可言。
谢兰因这货朋友少,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表哥真聪明。”
“你可以帮一个卫多多,但在11区,还有无数个卫多多。”
“我力量有限,难以和自然的风雨抗衡,也深知许多月季花正在雨中被风雨所摧,但只要我看见一朵月季花,就不会让它在风雨里饱受摧残。”
“下不为例。”
郁棠莞尔,她的手悄悄在背后比了一个v字。
“表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郁棠转身又倒了杯酒,她举杯向谢兰因,莞尔,“半杯敬我英勇神武的表哥,半杯敬11区的月色。”
说完,不等谢兰因回答,郁棠仰头一饮而尽。
谢兰因看着她,眉头微蹙。
“11区并不适合喝酒。”
“但表哥值得。”
听到这句话,正在喝茶的谢兰因忽然呛住了。
郁棠眨了眨眼,她轻声说:“表哥,你不觉得我美丽又善良吗?”
“我对善良的评价,取决于这个人表现出善良品格所需要的成本。至于美丽……”
果然是永远的杠精谢兰因,郁棠挑了挑眉毛。
不过,成本?她都快被自己的善良感动了,结果谢地主这厮却话里话外都在说她只会借花献佛,郁棠别过脸,没有看他。
郁棠走到窗边,她低垂着头,玩着披肩上的流苏。
从瓶子里摘下一朵月季花,郁棠握着花枝,在灯光璀璨里慢慢回转,绿罗裙和白月季齐齐落在谢兰因的眼里。
在满地月季的芬芳里,谢兰因听见郁棠的声音像珠玉的碎片落在地上。
“表哥你没有因此……”郁棠的眼里几乎落满星辰,从她鲜艳的嘴唇里,吐出珠玉般的声音,“对我有一点点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