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赏赐,我才不稀罕呢
男人望了一眼桌上的银票,笑出了声。
从抿嘴微笑,到放声大笑只用了一秒的间隔。
女人疑惑的看着他,仿佛受到了侮辱,难道他也嫌弃她太势利?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的很对。朕笑,是开心,你来得很及时,替朕赶走了那群老匹夫。还替朕说了,朕不能说的话。”
“什么话?”
“张简立来信说粮价在一个时辰之内上涨3到4翻。这可不是米商敢做的事。没人授意,他们绝不敢。平白无故,国库少了6成银子,朕得让它们双倍吐出来。”
“这些人可真黑,趁乱发国难财的人,应该五马分尸的。为了富自己的口袋。伤了百姓伤了国家。刚才还那般言辞正义的同我争执,真是恶心至极。”
女人义正严词的怒骂,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男人何尝不知道这些人该有什么处罚,事情得靠这些老匹夫做,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嘛。
现下是用人之际,让他们起了戒备之心,便没人解决天灾人祸了。
他不能让她骂下去,隔墙有耳。那些大人,并没走远。
“你留下来,是为了要赏赐?”
“我做人有格局,不需要赏赐。”
“说到富,听说你最近富得流油啊。就连张俢华也同你一起经营起来?”
“那是她有眼光,知道你靠不住,自然来投靠我啦。投靠我,可是真金白银往里挣啊。”
“看你出手大方,不如我也加入可好?”
“好,我缺几个男模,你要胜任吗?”
“男模?你还没说,你最近做的是什么生意,这都城里说起你,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哈哈,骂我就对了,骂我的不过是没买到我出的限量款包或者鞋的,爱我的,则是进了咱们高定店铺的贵妇。”
魏乔儿的品牌,是草纸在文人贵客之间流行时就打下了基础。似有似无的透露一下,说是宫里的关系,这份量便不可估量。
萧鸾也很感兴趣,究竟多好看的设计,会让妇人小姐挣破脑袋也要买。
“我们要出男装了,到时候你穿上我设计的衣服,在秀台上那么一走,皇帝同款,这个标签就能让衣服大卖。”
“你让我穿上你设计的衣服,给别人兜圈子看?”
“对啊,模特嘛,就是指一些身材好的人,向大家展示衣服最好的一面,让大家有买的冲动。放心,我会给你做压轴,最好看的衣服给你穿。”
“胡闹。”
“这样吧,我签下你,让你给我的男装做代言,开个价吧。”
皇帝做代言,这销量,绝对蹭蹭往上涨。
“不行,这不是钱的问题?”
“那我给你的整套造型我免费提供,只要你出宫的时候穿上就行。”
“免费给朕,朕就要穿吗?”
“你怎么不懂事呢?你看看人家欧洲的王室,都是穿本土的大牌,带动国产品牌的发展。”
“什么洲?”
她忘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欧洲呢?只有罗马。罗马的服装,太单薄。不适合拿来参考。
“蓬莱州,仙山。我做梦梦到的。”
魏乔儿不会放弃的,为了品牌做大,成为皇室服装的特供品牌,老脸豁出去了。
自问她的奢侈品,用料货真价实,手工精致。贵自有贵的精妙,绝不是一次性的玩意儿。就缺皇室这个招牌。
“行不行嘛。”
撒娇的女人最好命,这可是千年经验的积累。
男人笑着拒绝,语气柔和了许多,再多费些功夫,用心磨一磨,成功指日可待。
“自古哪有皇上当模特的呢?”
“哼,是你不知道而已,外头给咱们供货的,谁不打着给皇上用过的名号抬高商品的价格。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当一下嘛。”
“到时候再说吧,朕先要看到衣服再做决定。”
“一言为定。”
能得到这样的回答,她已经很满意,表情笑到失控。这几十万两银票没白花。
空气正在凝结成冰,男人凌冽的目光看着心中打着算盘暗自窃喜的女人,备受煎熬。
忍,这三个月来,他对自己最大的忠告,莫过于一个忍字。
忍着不见她,忍着不想她。忽视她,冷落她。
三个月,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习惯。足够让她对他的爱消减。
足够让敌人放松警惕。
“别走。”
魏乔儿回过神,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她是久无恩宠的妃子,无召不得近得皇上身边。
此次逾距,恐遭人笑话,说她为了复宠,体面也不要,霸道的赶走拦下她的宫人,强行入宫给皇上请安。连外臣都不顾及。
她可不想被说的那么难堪,趁皇上还没注意,知道她来的人不多,赶紧溜之大吉。
“我知道我不该来,但是我来是为了那些灾民,不是为了复宠,你宠爱谁,和我无关的。”
看似撇清了感情的发言,让男人听了很伤心。
“朕宠爱谁,和你无关?”
男人步步紧逼,把她堵在了墙角。
女人无路可退。
“对啊,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哼,和你没关系就好。”
魏乔儿眼前一片黑暗,脖子处传来酥麻的感觉。就此失去了知觉。
阴凉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束光亮给人带来一丝温暖。
“醒醒…”
人中传来酸麻胀痛的感觉 逼迫昏厥的人清醒。
“我这是在哪里?”
她带着泪问。
“我的密室?”
“密室?”
想不到,一个皇上的密室,竟然如此简陋。
台阶下,四面墙,一个火把,照亮了全部空间。
她正躺在地上,嫌弃的打量着。
“为什么带我来密室,还把我打晕?”
“想同你好好说说话。打晕你,把你抬出去,众人都以为你得罪朕,受了罚。再让程宝暗自送你来密室,掩人耳目嘛。”
“这也不是把我打晕的理由啊,你可以假装打我一巴掌,我捂着脸跑了,别人也看不出来,你肯定是想报复我。”
“报复,报复什么?你哪里得罪朕了吗?”
女人支支吾吾,不肯说话。她哪里会承认自己在背后诅咒他的事情。想笑一下,卖个萌,装个可爱逃走即可。
密室很小,男人堵在台阶下的入口,她根本无路可逃。
“为什么说话要到密室?”
“感觉只有这里才不会被人监视。”
她知道萧鸾很累,外面总有人想要打探皇上的行踪。想要一个不受人打扰的地方坐着,都是奢望。
“真不知怎么安慰你。你想聊什么,我陪你。”
男人站起身,多点了几个火把。
“什么也不想说,就想同你一起这样坐着。”
女人心疼的将男人的头放到自己肩上,耐着性子劝慰。
“做人呐,最重要的是开心。您是皇上,想让自己开心的办法很多吧。”
望不到,天涯何处有归路,思不尽,烦忧涌上心头。
火把的光,带走了密室的寒。她也暖和起来,开始四处走动。
每一个火把下有一个虎头一样的台面,老虎的表情各不相同。
一只蠢笨些的老虎吸引了她的注意。
手刚摸上老虎的头,另一个密室的门便开了。
“小心。”
萧鸾喊道。
密室里的密室。里面有一窝刚出窝的青翠色的蛇,灵活且调皮。对一切都很好奇,趴在墙壁身上,吐着信子试探主人的反应。
那抹绿,垂涎欲滴。无需眼观,深深的印在了旁人的脑海中。
炙热的体温,温暖了冷血的动物。
小蛇往光亮的地方爬去。蜷在火把旁不肯离开。
蛇妈妈出现了,像成年男人的臂膀一般强劲有力的,游荡在密室之间。
蜿蜒在墙壁上,石地上。鳞片拂过密室中的每一块砖。
幽静的空间,多了些惊恐的叹息。
大蛇变得狂躁,昂着头,摇着尾巴,寻寻觅觅。
探着气息,找到调皮的小蛇带着它回到自己的家中。
“你养的?”
魏乔儿吓的不敢动。
“对。这条蛇,是我从山间捡回来的,养着养着就大了。”
“蛇是冷血动物,养不熟的。”
“从小到大,唯独它没有伤害过我。”
萧鸾关闭密室的小门。
他只有在这里的时候才能做自己。
听不见杂乱的人心发出的叫嚣和嘲讽。看不见面具上违心的假笑和关切。
“你还没说要什么赏赐?”
“我不要。”
她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清醒。
“赏你珠宝首饰?”
“我才不稀罕呢。”
女人噘着嘴不服气的说,闷热之下汗水顺着青丝滴在了他的手背上,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一般,艰难的呼吸。
“那赏你黄金万两,有了钱,你也不用做生意了。”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怕别人寻你,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皇上休息,谁敢打扰。宣了若才人在宫中伺候,别人不会怀疑。”
“你太渣了。”
女人不屑的说。
“什么是渣?”
“若才人刚入宫时同我说过,您带她入宫是为了责任,为了给她一个栖身的地方?”
“的确,有什么不妥的吗?”
“不妥就在,没有女人不会想要丈夫的心,你利用她,利用她身份低微,利用她对你的爱,你知道她会为你保守秘密,所以你肆无忌惮的利用她,这还不渣吗?”
“你可真奇怪,我利用她也是为了你,你何故气成这样,为她抱不平?”
魏乔儿张开嘴想反驳,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头晕、恶心、喘不过气。
密室太热太闷,不再适合再做吵架的运动,发脾气生气也不行。
汗水浸透她的衣衫。缺氧使他心跳加速,全身无力。
再次醒来,人已经回到惜福殿。
碧青眨着眼睛,紧张的望着她。胡嬷嬷把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
温热的药灌进了她的口中。
苦、辣、辛,顺着她呼吸的瞬间,流入咽喉。
“咳咳。”
“娘娘醒了。”
太医上前,拿起银针在火上烤了片刻,扎进了她的合谷和外劳宫。
女人灼热的感觉消失,身体不再酸胀无力。手脚也有了知觉。
“嬷嬷。”
魏乔儿昏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密室之中。
“娘娘,你还好吗?宝公公说您得罪了皇上,被关进了暴室,发现你失去意识,才求着皇上,放你回来。”
“你确定?”
程宝这谎撒得真是天衣无缝,连她也找不出一丝破绽。也算是给那些被她骂过的大臣挽回一点颜面。
“娘娘,你好好的去找皇上说话,怎么会得罪皇上呢?”
“许是说话掌握不好分寸吧。”
她撒了谎,挣扎着坐起来,好给太医把脉。
平安脉一切平安,暴室闷热,常有人晕厥也属正常。
能在中秋节后中暑,她也算是第一人吧。
“胡嬷嬷。”
太医走后,她不敢耽误时间。
“库房中可以拿出价值10万两银子的东西吗?”
“有很多,娘娘是要做什么用?”
“一般天灾过后还有大疫,我们得筹些钱做好准备,给灾区送去药材。一定要和咱们的医药铺子提前打好招呼,做好准备。”
“娘娘,这些都是国事,与您有何干系。您应该好好养好身体,为皇上生下个孩子才要紧。”
催生被催到古代,真是女人逃不掉的宿命。
“我不想生孩子,以前不想,现在也不想。”
“娘娘可真傻,若是您生下的孩子,可算是有我们魏国的血脉,若是个皇子,没准可以当皇上。”
“嬷嬷,这话别再说了。”
胡嬷嬷的野心很大,复仇的火也从未灭过。时间的流逝对这样毅力深刻的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娘娘,婢子是为娘娘好。”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下次别再做了。”
朝堂上。
萧鸾拿着魏贵妃的50万两银票大声令喝。
反问昨日那些进言的朝臣,有没有准备好银子替他解决燃眉之急。
朝臣羞愧,带了一个箱子,箱子里装了几幅字画和瓶子。说是他们凑了一夜,能拿出的全部家当。
“今日米价如何?”
“比昨日还涨1成。”
“好,不错。你们的官当得都挺好,朕今日就颁御诏,米价必须上涨10成,谁不涨就砍头。可好。”
“皇上,这样下去,岂不是天下大乱啊?”
“那你说怎么办呢?让你们调控米价不愿意,让你们捐款也不愿意,这官当得可真简单。坏名声,都要朕来承担,不如朕就更坏一点。错杀忠臣,是不是个好主意。”
朝臣除了下跪认错,不会别的。
“钱可以不捐,另外7万担的米,三日内给筹集。诸位大臣,换位思考一下,那些人若是你的乡亲父老,你们还会忍心他们受饥挨饿吗?”
“皇上,7万担的大米,微臣不敢保证,别说7万担的麦麸,就是10万担的麦麸,微臣一定能筹到。”
陈恩德站起来,走出列官的队伍,在皇上的威严下大胆提议。
“麦麸是何物?”
“不如粮食可口,但救灾足够了。可让灾民过了这个冬,粮价也会平稳。”
“多久能筹到?”
“7日可上路。”
“好。”
陈恩德这番操作,破坏了刘家和李家暗中屯粮,抬高米价的计划。
那些听风跟随的人,不远万里,花高价运来的米,本以为可以成倍卖出,谁知半路却杀出个不识抬举的人。
“那麦麸,可是要吃死人的?”
昨日被魏乔儿痛骂的一位老臣大发善心的说。
“麦麸能不能吃死,先别下定论。若任由灾民不管,很快死的人就不只是灾民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臣反问,一脸愤恨,眼神中透着杀气。
“灾区已经死了大几千人,天虽入秋,热浪未退。很容易滋生邪气,邪气会随人群,水源流入都城,防而不防。”
“你这话,未免危言耸听,微臣活了这么大了,也没见过你说的邪气。”
陈恩德,跨步向老顽固走去,挺直腰杆,不卑不亢。
“王大人这般说,可否同微臣打个赌。”
“赌就赌。”
萧鸾纵了二人朝堂打赌的游戏,命人写下了证书,让刘大人做了人证。
千劝万劝,也劝不了红了眼的王大人。
他看不出这是一个等着他跳进去的坑。
麦麸上路,米价降了下来。
魏乔儿收到李起的日报,放下了悬着的心,继续她冬季时装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