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唇枪舌剑
没过多时，白喆再次来报，说是若湘提着剑找李乐容报仇去了。我跟霍洵相视一眼，再度出了营帐。
我们去到之时，只见重兵看守的帐内挤满了几个人。霍洵掀开帘帐，拉着我一同进入帐中，众人齐齐回头看来，皆齐声道:“殿下，宁姑娘。”
一众人中自然有苏尘苏列等人，有若湘和李乐容，只是没想到霍凌居然也在这儿。
苏尘苏列一人拽着若湘的一只胳膊，似乎在拉架，若湘手中还握着把剑；李乐容则被双手缚于身后，长长的铁链扣着双脚，此时正坐在一张窄榻上，面上带着明显的伤痕，显然受过一些皮肉之苦。而霍凌，还正伸着双臂挡剑在李乐容面前。
霍洵朝霍凌浅浅一礼，我也忙跟着行礼，随后他对着若湘淡淡道:“若湘，放下剑。”
若湘重重地喘着粗气，胸口随着每一次呼吸不断起伏，将剑握得更紧，仇恨的目光直直逼视李乐容，似是恨不能从李乐容脸上撕咬下一块肉来。
李乐容只是闭着眸子装聋作哑，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先放下剑。”霍洵再道。
若湘红着眼咬牙道“殿下说话算话，今日我可以放下剑，但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歹毒的女人！”随后将剑随手一扔，穿过帘帐扔出帐外。
“苏尘，你们先将她带下去休息。”霍洵吩咐道。
“是！”苏尘苏列等人应声作答，随后劝也似的拍拍若湘的肩，一同拉着若湘走了。
霍凌这才缓缓放下了双臂。闭着眸仰头长长吐了口浊气。
“皇上何时醒的？”霍洵问道。
“方才。”霍凌吐出两个字。
“皇上听到若湘要杀李乐容便赶来了？”我说出自己的猜测。
霍凌忽然睁开眼望向我，望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才简单回应:“是。”
这两句话，这三个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从霍凌嘴中说出来，味道就大不一样了。这完全不像是之前的他会用的说话方式。我心中也顿生疲惫之感。
“皇上，此人是我朱贺的心头大患，切不可放虎归山。”霍洵温声提醒道。
“朕不会放过她，但，在朕想好如何处置她之前，别人，也不能杀她。”霍凌的声音逐渐有了底气，甚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乐容发出一声冷笑:“呵，可笑。”
霍凌浑身一震，仿佛被踩到尾巴跳脚的猫，当即转身对着她低吼道:“给朕闭嘴！”
李乐容睁开了她的那一双宛若琉璃的浅色眸子，斜睨了霍凌一眼，不咸不淡的讥讽道:“废物终究是废物。”
霍凌勃然大怒，然而却只是被怒火裹挟着冲到李乐容面前，准备扇人巴掌的那只手高高举起却迟迟未曾落下。
霍洵本是要上前阻止的，但见此情况也便继续观望。
李乐容直直地望着他举着的那只手，笑了，笑得张扬，笑得肆无忌惮:“连打人你都下不去手，你身为皇帝究竟还能做什么？果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
唇舌是柔软的，产生的话却可以比这世上最锋利的刀还要狠毒，而且更加厉害，一字一句将人一步步往绝路上逼，直到让那个人承受不住自我了结，可谓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这些天我听了太多太多李乐容这些比刀子还锋利的话语，对此女子的毒舌不禁感到不寒而栗。我一个旁人听来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作为被抨击对象的霍凌。他若性情大变，那真不是他承受能力的问题。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霍凌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开怀大笑，只是放声大笑，笑声中包含着无尽的悲凉与自嘲，笑得久久不能自已。
霍洵望向我，我只是摇摇头暗自叹息，示意他不用担心。
许久，霍凌忽然狠狠扣住李乐容的下巴，一只脚踩在李乐容坐着的窄榻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以他从未有过的阴冷语气沉声道:“那我便让你感受感受被一个废物窝囊废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什么滋味。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话毕，狠狠甩开了李乐容，转身出了营帐。
这一幕，确实有些惊心动魄。也许是因为这副模样是以前的霍凌所没有过的，所以如今前后反差之大才看来格外让人心惊。
李乐容显然也被震慑住了，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神。
“李乐容，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出声打破了沉默。
李乐容闭上了眸子，轻轻笑了笑，随后斜着一双眼珠望着我道:“想知道的话，你一个人留下。”
我看向霍洵，他亦望着我，摇了摇头。我莞尔一笑道:“无妨，她奈何不了我。”
霍洵无奈叹了口气:“我在外面等你，若有事便叫我。”随后对李乐容冷冷放下狠话，“你最好别耍花招。”
李乐容恍若未闻，一脸不想再见到霍洵的样子。
霍洵离开后，我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李乐容道:“说吧，你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竟能在不知不觉中将我法术尽封。”
“你不会觉得我会这般直白了当的告诉你吧？”李乐容讥讽道。似乎任何人在她眼里都是废物窝囊废，话语攻击张口便来。
“如此牙尖嘴利恶语连篇，倒完全不像久经沙场磨砺之人。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我淡淡道。
“ 你不妨跟我说说，霍洵究竟看上你哪一点？”李乐容挑眉道。
我忽然笑了起来:“你李乐容可谓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身处险境，怎么脑子里想的却还是这些事？”
“这只是你以为的险境，对我来说不过同样都是暂时安身之地。”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和他，是命中注定，注定要相遇，注定要相爱。”虽说我这一番话有些大言不惭的意味，但对付情敌，完全绰绰有余。
李乐容前半辈子都活在荣光中，自视甚高也正常，看不上一般人也正常。她如此执着于此种问题，正好是源于这个原因。败给一个自认为不如她的人，落差大，自然心中忿忿不平。
老实说，我也不知霍洵究竟为何一遇到我便逮着我不放。若真是有所谓的三世姻缘，不是命中注定还能是什么？
李乐容仿佛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不屑的大笑道:“命中注定？哈哈哈，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事在人为，即使他现在心中有你，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
我叹了口气道:“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值得吗？不累吗？”
爱而不得，我明白是何种感受。这句话，过去我也曾一次次反问自己。那个时候，似乎距离现在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仅仅只专注于如今所拥有的人和事。
“我管他爱不爱我，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便一定要得到他。至于你？趁我还没空收拾你，趁早哪来回哪去。”李乐容冷冷道。
我挑了挑眉，只轻轻嗤笑道:“好大的口气。那我便拭目以待，看你如何脱困，如何取我而代之。”
“呵。你记住，霍洵，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我不予反驳，只是在云淡风轻中将话锋一转:“那霍凌呢？你真那般讨厌他？”
“霍凌算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是我看不上的，永远也不会接受。我不喜欢他，他仍对我死缠烂打，只会让我觉得恶心！”李乐容恨恨道，像是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对你算是一片赤诚和真心吧？可惜了，偏偏遇上的是你李乐容。”
“我管他的心有多真！谁说真心便一定要被回应和接受？如果能，霍洵又何时善待过我的真心？”
话到此处，我毫不客气的一针见血道:“那你可曾发现，你与霍凌实际上何其相似？”
李乐容陷入了沉默。
我继续道:“你觉得霍洵未曾善待你的真心，可你又何曾善待过霍凌？你对他，不仅不是善待，还近乎践踏！你把对霍洵的怨气，通通发泄在了霍凌身上，搞得两败俱伤。你说你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但对别人想要得到你而深感排斥与不适。霍凌对你如此，你深感厌恶，你对霍洵如此，他又会是何种感受呢？”
我顿了顿，又道:“你的肆无忌惮，已然激怒了霍凌。如今处于优势地位的人，是他，你不妨再好好想想你今后的处境。”
话落，我才后知后觉此话不妥，这不是等于在劝她赶紧逃跑吗？
李乐容面色沉了下去，“我的处境，不用你操心。至于霍凌，我倒要看看他有何能耐。”
死鸭子嘴硬。
罢了，多说无益，也不期待她真能告诉我答案。只是没想到我与李乐容还会有说这么多话的一天。
正要掀开帘帐踏出帐外的那一刻，她道:“我只是在你的食物中做了手脚。”
我脚步一顿，她继续道:“你进了凉宫后以及在牢房中的每一日，我都给你多加了点补品，至于是什么，自己找去。”
她话落，我便踏出了营帐，见到帐外等候多时的霍洵。
霍凌方才风风火火回了营帐，我和霍洵没再找上门去，而是携手同回营帐。
这一天，这一夜，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了，令人格外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