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惴惴不安
翌日一早，我与霍洵一同去主持苏行的后事。
苏行在军中时便颇有人缘，不少将士已将现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我也见到了傅雪回那厮。他一袭月牙白锦袍，披了白毛大氅，神情漠然，但比起之前见到我时的脸色，算是好看不少。
今日勉强算是个好天气，风雪停了，日出刚刚升起。天寒地冻，白雪皑皑，苏行就这般躺在木柴搭建的火堆中，渐渐与熊熊烈焰融为一体。
若湘已然没有一丝外露情绪，整个人只是空洞洞的望着那团火。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看他俩人成天斗嘴，当时只道是各自看不上眼的欢喜冤家，不曾想原来彼此心中的情谊竟如此之深。世事难料，只可惜当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永远的失去了，这便是人生最大的遗憾吧。
滚滚浓烟奔向天空，希望身死之人灵魂得到超脱，活着的人早日走出悲痛。
丧事结束后，霍洵与众将领议事，共同商讨处理李乐容及西凉军的决议。
我坐在营帐内，望着火炉中微醺的炭火陷入沉思。
真是没想到，李乐容不过是在饭菜中略做手脚，便能轻易的把我的法术给封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效果这般猛？
回想那几日吃过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那么很可能李乐容只是下了某种类似药粉的玩意儿。
又做了一次冤大头。唉，好在这药劲应该不日便会过去，暂不必担心。
此时，心中隐隐不安地躁动起来。不知这过去的两个月里，涂山敏母子是否又有所动作，裴宣文那家伙如今身在何处，他是否还关注着狼人的动向？
霍靖若真又杀了人，我怕是难辞其咎。毕竟当时的我本有机会以绝后患，却偏生了恻隐之心。而这份恻隐之心，可能已经间接的害死了一些人……
终于，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尽管霍靖本性不坏，可是化身狼人杀人便是罪不容赦。我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更不能让他继续杀人了。否则，我岂不是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我明知除掉涂山敏母子才是我的首要任务，可是偏偏发生这么多事分散我的注意力，以至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真正要做的事反而没能做到。
归根到底，是我心太软，是我技不如人。若我当初能直接了当的带霍凌回去，是否便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了？不会与李乐容纠缠，不会被她设计，苏行也不会死！
心底升起了那种遥远而熟悉的感觉，冰冷窒息之感萦绕心头。
许久，我深深呼吸极力平复心情，将遥远而熟悉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听闻你的法术又失灵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心中由阴转晴，循声望去，正是掀帘而入的裴宣文。
“啊，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去打听一下你的下落呢。”我忙起身迎了上去。
“哦？难得你还挂念我。”裴宣文进了营帐拍了拍两袖的雪花，而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淡淡笑道，“看样子，他们没太为难于你，气色不错。”
他们，指的便是西凉军吧。
我招呼他一同落座，给他斟茶，边递给他边道:“是啊，也就是蹲了几日地牢吃了几日牢饭罢了。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动手，我也就没想那么多。”
“……心态不错。只是，一开始我以为你的法术不过尔尔，后来发现好像也还行……但如今看来，可能也就那样了。否则，为何又失灵了？按理说，吃了我给你的丹药，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呃……这次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我自动忽视他开头的几句话，颇尴尬道。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能耐？”裴宣文挑眉道。
他伸手接茶，却意外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手不禁一抖，茶水洒落，一沾在手指上我便打了个激灵，茶杯滑落，幸好裴宣文施法接住了。
几根手指顿时红了一片，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裴宣文不假思索地捉过我的手，朝着手指轻轻吹气，随后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施法降温。
我下意识欲抽出手，他却微微皱眉道:“别动。”
火辣辣的痛渐渐缓去，这才好受些。我望着他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禁暗暗感慨，这人，虽然嘴毒了点，但心还是好的。遂感激道:“……谢了。”
“你我之间，何谈谢字。”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
我却突然心惊，终于觉得不妥。
他接着道:”你还欠我两条命。”
我暗暗松了口气，却果决地抽开手，假装淡定道:“好了，没事了，不疼了。”
要是继续拉拉扯扯下去，万一被霍洵那小子看到了，他指不定得变成醋坛子。那个场景……不敢想象。
两人坐回原位，各怀心事。我整理着飘飞的思绪，他开口道:“方才你说你要打听我的下落，如今我不请自来，说吧，找我何事？”
我略带踌躇道:“嗯……前些日子，京都可还安宁，狼人有何动作？”
“处理完河东之事后，我本应带着弟子回琼华山复命，但临走前那日正好是月圆之夜，我与众师弟便去京都布下阵法，打算以绝后患。然而，阵法遍及京都每一个角落，它却从未出现，像是早已不在京都。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后来阵法竟然无端被破了。”裴宣文道。
闻言，我不禁皱起了眉:“还有这样的事？”
“嗯。我回琼华山向师父请教，他只告诉我，京都还藏着更狡诈的妖物。其余的，须靠我自己去发现和探索。”裴宣文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是的，一直以来我都没跟你提过，京都里确实还有别的妖物，是一只有几百年道行的狐妖。而这只狼人，并非天生的，正是被这只狐妖生生变成的。”
裴宣文沉吟片刻后道:“你是说，这狼人原本只是普通人，但却被这只狐妖变成了半狼半人的怪物？”
“是的。”
“这……着实匪夷所思。此狐妖真有这般大的能耐？”
“你听说过血咒阵吗？我以前在书里见过这种阵法。以人血画阵，人头做祭，便可产生非同寻常的能量，甚至逆天改命。”
“血咒阵？这我倒是未曾听闻，不过听你一说，只觉此法阴毒至极，不是我们正派弟子所能接触的。”
我忽然想起什么，问裴宣文道:“说来，此处乃军事重地，你是如何进来的？”
这时，帐外突然嘈杂起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帘帐被人掀开，霍洵走了进来，他一脸严肃，看到裴宣文时怔了怔，随后朝他拱手一礼，这才微微皱眉语气严肃道:“李乐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