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秋
此次中秋盛宴，很是热闹。认识的，不认识的，王公贵族，才子佳人，欢聚一堂。
乌压压的一干众人在泰华宫殿前等待着她老人家到来。我们三人到时日薄西山，余晖正好打在我们身上，与此同时还有的众人灼灼的目光。
“燕王殿下，长月郡主！”众人朝他们二人行礼。
我们三人站在人群中，却一直无人上前搭讪。霍颖钻入了人群找她的小姐妹，霍洵气定神闲的静立在一旁，我百无聊赖的望了一眼渐深的天幕，此时月亮还未升空，被连墙接栋的宫殿挡得严严实实。
“皇上驾到！”
太监的话音刚落，我的目光便被一个明晃晃的身影吸引。实在是他已经站在了我面前，很难不注意到他。
“洵兄，你来多久了？”小皇帝笑着对霍洵问道，俨然一副淘气的寻常少年模样。
霍洵行礼道:“参见陛下，臣刚到。”
众人忽然醒神，纷纷向他行礼。而我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泼皮皇帝竟一时忘了。
小皇帝朝众人摆了摆手，突然转头看向我，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问道:“咦，你就是那日殿上的侍卫啊？没了胡子倒还挺顺眼的。”
我作揖道:“回皇上，正是在下。”怎么一个二个关注的都是我的胡子……
此时，我感到被许多道目光穿透，浑身不自在，特别想钻到霍洵身后借这个高大的身子挡一挡，保准前面的谁也看不见我，后面的我谁也不看。
“朕听洵兄提过你。既是他的朋友，那也是朕的朋友！待会儿入席后不用拘束，朕让母后多赐几道菜给你，可不能委屈了朕的朋友！”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这小皇帝简直体贴得让人受宠若惊。不过，霍洵跟他提我作甚？
“臣代他先谢过陛下。”霍洵莞尔一笑。
“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小皇帝似习惯性的要抬起手拍一拍霍洵的肩，然而抬头似乎发现这人比他高了不少，遂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改用手肘捣了捣霍洵。
“太后驾到！”
又一声高呼，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妇人在侍女的簇拥下走来。
“各位久等了。”太后面上带着端庄的笑容，端庄大气，美丽动人，难怪荣宠冠绝后宫二十多年。只可惜三十多岁便做了寡妇。对了，太后既是我姑姑，那我跟这小皇帝岂不是表亲？
众人行礼后，霍颖跑到太后身旁挽着她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十分亲昵。小皇帝在太后身边耳语几句，太后点了点头，路过我和霍洵时含笑看了我们一眼，便领着众人进了大殿。
太后命一众侍女在后殿庭院中摆好祭桌，摆好祭品，点燃红烛，铺好祭奠席，随后带领众人去往殿内。
大殿与一处水榭相接，而整个庭院则是一片设有九曲回廊的宽阔的池塘。回廊上挂着各式彩灯，只是还未点亮。
天清如水，月明如镜，池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雪雾城的那一方静水池以及师父的望月台。景虽美，可我去的时候总是太孤寂。我虽喜欢安静，却不喜欢一个人孤独无依。
我抬眼望向一旁的霍洵，望着他看着景色宁静的模样，心里由衷感到一番温暖。因为遇上他，我又遇见了许多人，给原本单调的生命增添了许多色彩。
察觉到我看着他，他也看向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映着粼粼的水波，渐渐染上些许笑意。
众人聚于水榭中，静默观看祭月仪式。
赞礼宫女朗声道:“祭月。”太后在祭桌前跪在祭奠席上。
赞礼宫女又道:“上三香。”
执事太监递上三支细香，太后接过后在蜡烛上点燃，双手持香向月神鞠躬，起身将香插于香炉中。遂又献了两次。
“三祭酒。”
三樽酒爵斟满，太后依次将酒洒在席前地上。
执事太监将祭月祝文呈给太后，借着月光与烛火，太后朗声诵读“维壬戌仲秋,复礼从德,祈告夜明:乾坤万世,日月五光。普天盛裕,心宇玄黄……竭诚顶礼,感念上苍。理修大德,文运隆昌！”
诵毕，她将祝文与月亮纸一同放进席前小盆中焚烧。
赞礼宫女道:“拜月。”
“拜—兴—拜—兴—平身。”所有人跟着太后向月神鞠躬。
礼毕，众人方可点燃回廊上的彩灯。我刚从人群中拿了一支蜡烛，便被人拉着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来到回廊尽头的凉亭。
那只大手很宽厚，灼热的掌心贴着我冰凉的手背，着实是很令人安心的温度。
“点个灯为何跑这么远？”我不解的问。
霍洵反问道:“你不觉得人太多挤得慌吗？”
明月高悬，清风送爽，我撒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护住火苗，道:“快把灯笼点燃吧，不然这蜡烛怕是要被风吹灭了。”
此处离人群远，没有月光照耀的地方光线比较暗。但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彼此的面容，却是可以看得十分清晰。
望了他一眼，我这才发现他两手空空。
“你没拿蜡烛？”
霍洵笑了笑道:“不是有你吗？”
环顾四面的灯笼，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离得这么远，这边的灯笼都归我们点了，只有一支蜡烛，那得点到什么时候？”
“你只点一个，其他的我点，如何？”
我不再言语，上前去点第一个灯笼。凉亭终于亮堂了一些。正要点第二个，霍洵从我身后拿走了蜡烛。那一瞬，只觉整个人都被他罩在阴影里。
“我点。”他的声音仿佛贴着我的耳根传来，彼此的距离极近，极近。
我突然想起什么，挪开一步提醒道:“燕王殿下，此时我是男子。您还是离我远一点为好。否则您的美名一不小心又被我抹黑了。”
霍洵半垂着眸子摇头笑道:“美名？在遇见你之前，我本就没有什么美名。之后，更不在意什么白与黑。”
我回想起那一句“烂木头滚作一堆”，不由得笑出声，但他抬眼看着我我便立马收敛了笑容，郑重道:“以前没有，现在不同了，您现在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所以千万得格外注意了。”
“你啊，还是别拿我寻开心了。”
“咳咳。”
我和霍洵循声望去，只见小皇帝举着蜡烛站在一旁。
“你俩居然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跑来这里幽会？方才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你俩溜过来这边呢。想必其他人也看见了。喏，这不，正瞅着这边呢。”小皇帝指着对面道。
我和霍洵对视一眼，然后向水榭那边望去，果不其然好多人正看着我们这边的方向。有那么一瞬我想直接跳进池塘里变成一条鱼逃走。
“咳，真有那么显眼吗？”我问小皇帝道。
“不然呢？乌漆麻黑一抹光，想不注意到你们都难哪。”小皇帝假装叹了口气，狭长的凤眸却一直观察着霍洵的反应。
“看到就看到吧，我不介意。”霍洵继续点着灯笼。
小皇帝对我扬了扬下巴:“你呢，你怕吗？”
“既然王爷不怕，那我更没必要怕了。平平无奇的一人，谁会记得我呢？”
虽拿着蜡烛不太方便，但小皇帝还是鼓了鼓掌道:“好。不愧是朕的朋友，像我，像我哈哈！”
“……”
“你听说过翎园吗？”小皇帝一脸神秘地问我道。
“听说过，据说那是天下第一园，里面有不少奇珍异物。”我淡笑着回应道。
“那是！天下第一园！我的！”小皇帝得意洋洋地笑道，“既是朋友，我也许你以后免费出入翎园。到时你便可以和洵兄一起来找我玩儿啦！”
“谢皇上隆恩。”我和霍洵对视一眼，齐声笑道。
入座后，我与霍洵坐在一起。许多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我和霍洵这边，我觉察到其中一道看过去，太后正仔细打量着我，见我看她，她便对我和煦一笑。
霍颖与另一个女子坐在对面的席位上。而那端庄安静的女子，也似有似无地看向这边，正是沈迎阳。确实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但依她瞧霍洵的眼神来看，免不了将来又是一个伤心人。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什么。纵观全场，却没有见到那人，我预感不妙，低声问霍洵道:“豫王世子为何不来？”
“不知，他甚少出席宫里的宴会。怎么了？”
我轻拍脑门道:“糟糕，这么重要的事我竟忘了。今日可是月圆之夜！”
霍洵猜出了几分:“你所说的豫王府的那只妖，月圆之夜会行动？就算如此，你当如何？你此时法力并未恢复，一人前去太过危险，我不让你去。”
“我去找裴宣文，他法术高强，不用担心。”
霍洵眼神暗淡了一瞬，随后道:“这么说来，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想必他也知道月圆之夜那妖物会行动，早就盯着去了，你去也做不了什么。还是等明日的消息吧。”
“我还是不放心。”
“那我随你同去。”
“不行，你太惹眼了，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何偷溜？”
“坐在我旁边的你越发惹眼，更何况此席位还是皇上亲赐，你也走不开。”
我叹了口气，只好硬撑下去了，但愿其中别出什么差错。由于心中不安的期盼着宴会赶紧结束，皇家美食摆在眼前我也食不知味，只吃了一小块五仁月饼。
桌下，手背上一片温热，霍洵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他看着我眨了眨眼示意我安心。
心，竟然真就这般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