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补给
寒惊谷站起来，又向宿莽嘱咐了几句，就随那个仆妇去了。
宿莽一听，开心极了，山路通了，那东西就都能送进来了。她忙绕出偏厅，跑进后院，后厨的婶娘们早得了消息，正在抓紧忙活着清洗竹篮竹筐竹榻。
孟婶婶见她来，笑道：“我们的小福星，耳报神也很灵通啊。”
宿莽咧着嘴笑。
孟婶婶悄悄说：“亏了小莽姑娘的这种吃法，这几日也没委屈着咱们。”
曹三娘也凑过来笑道：“岂止呢，赵升秤可说了，以后不能任着山下天天给咱送萝卜阳芋了，要多提些要求，菜色要再丰富些才好。”
“真的？”宿莽转念一想，收敛起眼里的馋意，正色道：“你们也不用求着他们，等一开春，我的地收成了，什么没得你们吃的？”
“寒大人看得上的，自然是又有主意，又极能干的。”
宿莽被夸得浑身舒坦，连肩膀似乎都长宽了一些。
山路通了，刘半夏又起了要出去的念头，一来是去看看村里的情况，二来，他还惦记着那株玉米。这几日雪那么深，别把他的玉米种子给泡烂了。
深冬是一年中难得的农闲，这两日也没再下雪了，天气爽利的很。他将出山的想法与宿莽说了。自从让儿不能出门后，宿莽日常里也有些无聊，早想出去瞧瞧了。她眼睛看着热闹，嘴上和猫儿细细盘算了起来。
寒惊谷的第一条禁令，就是不能擅自出谷。宿莽这些天旁的规矩没学会，“尊师重道”四个字倒是牢牢守着的。她正经说，须得先得了师傅的同意才行。
刘半夏又怂恿她将现下搜罗到的“私房钱”都带上，遇上吴伯他们，也能先还一些。宿莽欣然同意了。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倘若……那个村子已经没了，他和宿莽就不再回来了。
即便他舍不得这得天独厚的世外桃源，但宿莽的性命总比一切重要。
这个“出谷申请”需要好好盘算妥当，要严丝合缝，万不能给老寒拒绝他们的缝隙。
再有二十来天就是宿莽的生日，也是民间极重视的冬至时节。
去岁冬至，村里难得有了些许余粮，又因是托着爷爷的功劳，全村人就都聚在宿莽家里，用黄土砌了好大一座多眼火灶，一气儿足足烧了十八个菜，匀下来一人一个菜还有余。虽只是些豆瓜蔬果，也鲜少油腥，最腻味、也是唯一的肉菜，也不过是一道掺足了水的狸肉羹胶，但大伙儿吃得热火朝天，好不快活，只觉得好日子猛地降到了自个儿头上。
那也是宿莽自记事以来，唯一开了大宴席的生日。爷爷不仅给宿莽煮了厚厚的一碗汤面，撒了葱和芝麻，还往面里悄悄塞了一筷狸子油。宿莽个子矮，抢不过邻里叔伯，爷爷还难得的失了公允，让孙婶子帮着盛了一碗杂烩，叫宿莽躲在灶后吃。宿莽吃得头也抬不起来，爷爷一边骂她没出息，一边咧着嘴，露出仅剩的两颗下门牙。
即便长余洲满是厨神，日常甜食荤腥不断，宿莽的舌头根子底下，仍记得那天的菜香面滑。
自那日起，宿莽就盼着下一个冬至快些来。她怎么也料不到，自己那么快就丢了爷爷，因缘际会下又到了这个地方。
宿莽抱着一只雪白的鸡发呆，她愈发地想念那个黄泥垒就的破山村了。
鸡却突然伸长脖颈，朝蹲在一旁打着哈欠的猫儿叨了过来
刘半夏吃痛躲过，弓起背脊，死死盯着鸡的尖嘴，恨得牙痒痒。他伸出爪子猛地拍过去，又快速缩回，他可不想再被叨几下了。雪花鸡瞪着一双痴愣愣的眼睛，见这胖猫竟然也敢还击，扑棱起翅膀。宿莽本来就在神游，怀里的鸡突然挣扎起来，她吓了一跳，松开了手。
雪花鸡长开全身的羽翼，朝刘半夏跳了过来。刘半夏下意识地往一侧跳开，雪花鸡随即扑棱着腾空而起，两只铁爪朝刘半夏的面门落下来。
他的额头已经少了一缕白色的毛了，再受这一下，他怕是要破相。做人时要遇上这么一幕，他大概只剩下抱头鼠窜了；但现在他可是一只猫。
刘半夏立时一个侧滚躲开，脖子上还是挨了一爪子。他怒火中烧，趁着雪花鸡还没转身，直接扑过去咬住了鸡脖子。
一个脸生的仆妇忙跑过来，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她一巴掌拍到胖猫头上，拽着鸡脖子就要往外扯。
刘半夏被打了这一下有点懵，但并没有松开嘴。
“二虎！”宿莽也扑了过来，搂住他，朝那个仆妇吼道：“你做什么打我的猫！”
那个仆妇似乎意识到自己手重了，嘴上却有些不饶人：“这野猫嘴下没个轻重，该打。姑娘你瞧瞧，且还不松口呢。”
宿莽气鼓鼓地说：“二虎，别松口，咬它，谁叫它欺负你！”
一猫一鸡，一老一少，就这样僵持住了，谁也不肯服软，更不肯认输。
直到赵升秤听到动静过来，斥责了那个仆妇，招呼人将雪花鸡抓回笼里，并承诺最早宰杀它，宿莽才吩咐二虎松了口。
“你这猫，倒还真听得懂你说话？”赵升秤笑道。
刘半夏老老实实张大嘴蹲着，宿莽歪着头，将它牙缝里的白色羽毛拔出来。
“那是，我可天天和它说话呢。”宿莽得意地抱起二虎，心疼地摸了摸它头上的伤。
“这猫儿可灵着呢，还会蹲在田里守夜。”
“不止，前几日，小莽姑娘有些不大舒服，它可一刻不离地守着呢。”
几个仆妇见赵升秤与宿莽在一块儿说猫，也凑上来说了几句。赵升秤也伸手摸了摸二虎，笑道：“我以前也极爱养猫的，西域猫都养过，只是没见过这么灵性的。瞧它这双眼睛，像两粒虎睛石呢。小莽姑娘，你将它送予我养两天可好？”
宿莽搂紧了二虎，侧过身去避开赵升秤的手：“不行，二虎是我弟弟呢，他离了我，饭都吃不香，会得病的。”
刘半夏心想，你才是弟弟呢，老子都三十了……
赵升秤也不恼，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身上的劲儿很有趣，她招呼蔡婶婶拿来一小块腌制的青鱼干，塞进宿莽手里。
“就当是给二虎赔个不是了。你可要教好它，别让它去扑我的鸡笼子。”
宿莽知道二虎并不爱吃鱼干，却仍是接过来。
赵升秤管着整个长余洲的后勤调度，行动雷厉风行，赏罚也是极公正利落的，遇上纠纷，从不给双方辩解的余地，只依例行事。宿莽只远远地与她打过几次照面，不曾这样私下说过话，没想到传说中这样犀利的一个人，说话却是轻声细语的，与她的外表极不像。
宿莽看她脸上温柔妥帖的笑，也不禁笑了。
刘半夏却有些待不住了，跳下宿莽的怀抱，急急往湖边走去。
刚才电子音又来了，“去甲字田捡土块，会有意外收获。”
他边走边查看任务清单。原来是刚才与那只不识好歹的鸡打架，阴差阳错完成了“尝试格斗”的运动任务，奖励栏里，赫然显示着刘半夏魂牵梦绕的土豆。
他加快了脚步，台阶被清扫得很干净，他并不费力就跑到了田里。
果然，几颗大土豆正伪装成土块，匍匐在蚕豆边上。
刘半夏用爪子将土豆拨弄进温室旁的简易工具房里，又挑拣了一些干燥的土块，将它们严严实实盖住。再有一个月，他就能种土豆了。像这样又能当饭又能当菜的王者级作物，碰上这样温饱难料的乱世，他还不赚翻了？他越想越美，不由得笑出了声。
yy过后，他留意到这一堆工具。郭熙诲将工具清理得很干净，有些松散的地方还拿麻绳和木楔子紧过了。想来他空下来时，也过来日常维护的，这样的大雪，锄把上一点水渍也无。
“这公子哥儿，看来也不娇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