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药监琴观
宿莽缠着小邱婶给自己新得的木箱子续一个提手。今早她有些等不及,想着章婆婆也爱吃玫瑰酥,就拿着玫瑰酥去了。没想到章婆婆爽快地给了她。
“你瞧,章婆婆这个箱子极好,只是我抱着也太重了。好邱娘,给我安个提手吧。”她从怀里掏出一包菜干,“这个予你。”
小邱婶将她的手推开:“你都教了我一门新手艺,续个提手又不是什么费工夫的活儿,哪还能要你东西?只是我今日不得闲,后厨找我要几个鸡笼子,我着急给他们呢。你且先放过我,箱子你放这儿,我续好了叫你来。”
“那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可急着用呢。”
小邱婶笑道:“小莽姑娘的事情,谁敢忘呢?”她凑近打量着宿莽的脸,“听说你师傅待你极好?开了方子替你调养呢,我瞧着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宿莽摸了摸自己的脸,欣喜道:“当真?那我过几日能长得和小邱婶一样漂亮吗?”
“小莽五官舒展,眉眼带俏,再有两年,长得比我要好看千百倍。”小邱婶朝院外张望一下,压低声音说,“怕是连琴观姑娘都要被你比下去呢。”
宿莽听着就窃喜,又忍不住嘴上使坏:“只是别像她一样,整日冰着个脸就行。”
正说笑着,刘半夏留意到有脚步声。他“喵”了一声,站起来往院门口走去,迎面恰巧走来一个年轻女人,莲步轻移,裙袂翩翩。
小邱婶朝着门坐,眼尖认出是琴观姑娘,忙朝宿莽使了个眼色,招呼了一句:“琴观姑娘怎么有空过来了?”
呵,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的。
琴观并不回答,只略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对宿莽说:“小莽姑娘,该吃药了。”
琴观长得极美,肤若凝脂,柳眉凤眼,通身上下的气派,全然不似谷中其它仆妇,没沾染一点烟火气,连那些个稍年轻些的姑娘们也全比不上她分毫。
她日常也不见笑,总冷着个脸,除了与工艺库的桑儿姑娘厮混,连饭食也不常与大家同吃。宿莽每次难得见到她,都忍不住直勾勾地打量她。见这次竟是她来送药,不由得欣喜,可以与她说几句话了。
“怎么是姐姐你来,巧娘呢?”
琴观听到巧娘的名字,脸上更骤降了几个温度,似屋檐上快化成冰的雪一样。
“巧娘被指派去做其它活计了,以后都是我给姑娘送药。”
“哦……”虽说见不到巧娘,但换了个更好看的年轻姐姐,宿莽自然也是高兴的,只是怀里那块黄糖,要特意再等等了。巧娘不制果干时,都是在到处跑腿递话的,要想恰好遇到,也是难。
琴观似乎并没有什么耐心,她将食盒打开,取出瓶子递予宿莽,声音冷硬:“姑娘快喝了吧,一路叫我好找,药已然是凉过的。”
宿莽摸了摸瓶子,果然是温热的。她本打算今日再跟巧娘耍些手段,趁她不留意将药倒一些,没成想换人了。她抬眼去看琴观,琴观也正直直地盯着她。
宿莽无奈,低头闻了闻,想起昨天写的条子,忙问:“我昨日递去的话儿,师傅可看了?”
琴观道:“寒大人今日已经调整了药量,姑娘喝着若还有不适,我会再去回的。”
“哦……”宿莽见也没了其它的话头,也不想了,索性一点点将药喝尽了。她将瓶子递还回去,笑道:“辛苦姐姐了,我喝完了,你去回话吧。”
没想到琴观拿过瓶子,收拾好食盒,竟在院子里坐下了。
“寒大人交代了,要我看着姑娘半个时辰,怕你再有血气不稳。姑娘也别乱跑,刚服了药,对身体不好,耐着性儿略坐坐。”
小邱婶见宿莽脸上露出不自然,忙笑道:“寒大人想的真是周全哦。”
宿莽被琴观盯得难受,小邱婶手上的活儿也变得不利落了。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院里,直到将半个时辰熬了过去。
琴观走后,宿莽长舒一口气,手里的半截蝈蝈笼子歪歪扭扭的。
小邱婶压低声音道:“你这是第几日了?还要吃几日?”
“第四日了,再有三日呢。”
“这琴观姑娘做事情也太死脑筋了,盯得连我都不敢出气儿。”
宿莽拿着蝈蝈笼子,又拿起一束削好的篾子:“我回屋去了,这个编好了再给你看。”
小邱婶叮嘱道:“你可走慢些。”
宿莽应了一声,招呼二虎出了院子。
“二虎,你说我师傅是不是有读心术呀?他是不是猜出来,我想悄悄吐掉了?”
刘半夏不知道那老头是不是能读心,他只是觉得琴观姑娘有些可怕。日常听宿莽说起,大概是个擅琴技的伶人,今日一见,好大的主子派头。
好在宿莽确实没有再流鼻血了,不知道是药量减轻了,还是琴观姑娘的画地为牢战术奏效了。
以后的几日,琴观总是在巳初出现,静静地守着宿莽半时辰,多余的话从来也不说,直到第七日结束。
宿莽仍是每日揣着黄糖,期待某一天巧娘再接回这个差事,然而巧娘仿佛消失了一样,别说送药了,连工艺库和后厨都见不着她的影子。
老寒坐在偏厅,搭着宿莽的脉息,不时满意地点点头。
宿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气息吵到自己那几根跳动的血管。
老寒把完脉,顺手拿起宿莽放在桌上的方包,笑道:“体质不错,练得也不错。”
宿莽战战兢兢地问:“那……我还要再吃药吗?”
老寒看向宿莽,今日这野丫头似乎格外的胆小。他哈哈笑了几声,摸了摸宿莽的头:“不用再吃了。”还没等宿莽高兴,他又接着说,“等过了数九,开了春,我再给你配一副。”
宿莽嘟起了嘴,又想到离开春还早着呢,脸上又绽开了笑。
老寒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宿莽:“这是愈风丹。往后早晚会更冷,你觉着后背脊有些凉,就服一丸,万不可让自己着了风寒。这劝耕汤,停服后数月仍能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只是最忌风寒了。”
宿莽表示自己记下了。这个瓶子她认识,当时进山时,老寒就给她吃过。她将瓶子收好,缠着老寒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春耕的话。
老寒似乎特别喜欢听宿莽说种地经,边听边笑得合不拢嘴。
“单说这胡葱、水萝卜、芹菜……哦,还有咱们还在发着芽的番茄呢,就能种满现在的两块田了。乙字田还要抓紧再翻一翻,但是开春先搭架子种黄瓜、丝瓜、葫芦什么的,也不耽误。”她掰着手指,极认真地数着,“哦,还有,师傅你想种些什么药草?我想着药草与菜蔬种得太近,授粉时也有些难,不若我将自己院子开出一块地来。你可记得写个单子予我,我要提前想一想的。”
“好,过几日就写予你。”
刘半夏看师徒间相谈甚欢、毫无嫌隙的样子,略放心了些。
一个仆妇站在门外,好不容易等到宿莽说话的间隙,忙说:“寒大人,山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