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周皇帝-2
“真的?”宿莽激动之下,竟将对二虎说的话大声喊了出来。
诲儿疑惑道:“什么?”见宿莽抱着胖猫,脸上盛满了雀跃之情,更是不明就里,眉头微蹙。
“啊……我是想起……你爷爷,是那个大周的最好的皇帝柴荣吗?”
听她就这样说出祖父的名讳,诲儿立时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莫不是寒大人早告诉她了?又或者是让儿?不会的,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或是……宿莽日常与仆妇们走得近,莫不是哪个人不顾着全家的生死,透露给她了?
见诲儿这反应,刘半夏知道稳了。
宿莽支吾道:“……我听你刚才说,猜的。”
“今天猜出来的?不是哪里听来的?”见宿莽摇头,诲儿又问,“也不曾与人说过?”
宿莽又是摇头。她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别担心,我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的。我只是以前听爷爷说过,这天下几十个皇帝呢,他只遇见过一个皇帝是好的,只有他顾着老农们的生死。”宿莽见话都到这儿了,索性将吴伯曾经闲谈吹牛的话都认真学给诲儿听。讲完后,她又说道:“我觉着你和让儿都是极好的人,那祖父也必然是个好皇帝。我只记得这一个好皇帝,想着或许就是了呢。”
这丫头,嘴上的糖是真不要钱。
诲儿听她说起祖父在开封城楼上的情景,心下感慨,又听她说祖父是个好皇帝,不由得眼中蓄泪。
“诲哥哥,你怎么了?”
诲儿侧身悄悄擦掉眼泪,恢复常色,说:“既如此,你已知我们是大周宗室,以后别再乱猜了,更不可对人言起。”
“嗯……只是,你爷爷姓柴,你们怎么会姓郭呢?是为了躲灾改的名字吗?”
诲儿迟疑了一下,草草地点了下头。
“那,你和让儿,以后会做皇帝吗?”
诲儿看了一眼宿莽,她的眼中毫无窥探之意,只有小孩子的好奇。他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指着自己的“诲”字说:“我是父亲的第七子,让儿是第八子。在我们之前,还有六个业已成年的哥哥,更有四位叔伯在世。所以,我们继承大统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湿寒的空气流入肺腑,他心中一片敞亮。
“祖父极爱让儿,临终时密诏,将自己少年时读书的长余洲赐予了他,只盼他做个闲散儿郎,太平度日罢了。”
宿莽听着,心下明白,看来他们俩可以做皇帝、却又不会做皇帝,怪道诲儿要说她猜对了一半呢。
诲儿看着宿莽,笑道:“既如此,我们就是普通富贵之家,砍不了你的脑袋,你可放心了?”
宿莽脸上却丝毫不见喜色,她警惕地问他:“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是要杀我灭口了吗?”
诲儿神色一凝,继而忍不住笑道:“何出此言?”
“这不是我这个野丫头该知道的事情呀,要是我哪天嘴快说出去了,给你们招来祸事,可怎么好?”
刘半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也知道自己嘴快……
“这是你主动问我的,忘了?”诲儿看了眼院中的小添水,“就在……一刻钟前。”
宿莽哑然,她转念想到,诲儿将才立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她的,便又问道:“那你站在雪里,是在等我吗?”
“是。”
“雪那么大,你守着我回家的路,不是要杀我的?你那两个……什么青……”
诲儿耐心解释说:“靛石群山,雪松黛柏,我那两个,是靛青群青。”
可惜这么一长串,宿莽更加记不住了,她只挥了挥手:“我也记不住那么多名,我只觉得她们许和戏文里的人一样会飞呢,现在指不定埋伏在哪棵树上,等你说了,她们就飞下来把我抓走呢。”
宿莽的话虽然冲,但也未尝不是好事。刘半夏观察诲儿的神色,只打量出了新奇和无奈,并没有露出一丝冷意。
这富贵公子,莫不是单纯地想和外人分享下自己的富贵身份?这可说不大通。
诲儿将窗扇推得更开些:“那你且看看,树上有人没有?”
宿莽还真探头出去看。雪下得极大,所有的树都已经是全然银装素裹,不见一丝青绿。
宿莽仍是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诲儿:“那你在雪地里等我做什么?”
“你去赤庐了,我想问问你,赤庐里是什么样子的。”
“就为这个?”
“就为这个。”
宿莽仔细揣度诲儿的神色,见他一脸赤诚,放下心来,问:“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诲儿脸上露出忧思,“前些日子有谣言,父亲受了重伤垂危……寒大人是丹医圣手,又是父亲的仲舅。倘若父亲真的垂危,赤庐里必然有蛛丝马迹可寻。你且替我想想,赤庐中可有藏着重患、书信、伤药一类?”
宿莽想都没想,摇头说:“没有的,我看师傅就顾着成仙呢。赤庐极敞亮的,藏不住人的,我今日也喝了他配的药,真的是补药。”
“书信呢?”
“书信?那里全都是小屉子,我一时没看过来呢。等我下次去,替你找找。”
诲儿听了,迟疑一下,道:“也好……”
两人又絮谈了一会儿赤庐的一些细节,诲儿说天色要晚了,就穿上大氅,撑开伞去了。
刘半夏轻轻跳上院墙,看着诲儿绕过两道月洞门,回了自己的书房。他正想着自己是小人之心了,却猛地瞥见屋檐上掉下来一块雪。换做往日,他根本不会去深究,但今天过得都太诡异了,他忍不住跳到屋顶去看个究竟。
屋檐上有一双脚印,显然站过许久。
刘半夏赶忙回到屋里,见宿莽好好地盘腿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见猫儿急吼吼进来,宿莽问:“怎么这样急,你不是出去撒尿了吗?”
谁出去撒尿了……
“小莽,你相信郭熙诲的话吗?”
“什么话?”
“他今天说的所有话。”
“信呀,我只是个小村姑,他要骗我做什么呢?二虎是神仙,二虎看不出真话假话吗?”
刘半夏没有回答她。
今天不论是去赤庐,还是回来后与郭氏兄弟的两次长谈,都透着一些他不能释怀的别扭之处。
终于知道了自己所在的确切年代,但他却全然高兴不起来。他和宿莽,似乎已经掉入了更大的危机之中。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宿莽和衣躺下,说要睡一会儿。
“你今日在赤庐已经睡过了,怎么又要睡?”
宿莽摇晃着一双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就是有些困。也不知为什么,许是,话说多了,有些累了?”
刘半夏心想,你常日里的话可比刚才密多了……
看着宿莽很快睡去,刘半夏跳上床,窝在她身边,也闭上眼睛养神。他将今日郭氏兄弟说过的话又细细盘算了一遍,一时也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继位希望渺茫的皇子,祖母给几个暗卫防身、祖父给一片世外桃源,好像也都说得过去;宿莽是寒惊谷半路“捡”的,不在他们遁世的计划之中,却恰恰也能发挥些作用,陪着少爷们垦荒种地;寒惊谷兴起收了徒弟,手痒炫技要给她吃补药,也无不可……
唯一让刘半夏后怕的,就是诲让二人突如其来的坦白局,一个坦诚自己身边有暗卫,一个细数皇室沿革。
要么是他多心了,要么……
他将自己更贴近了宿莽一些,她今天身上尤其的热。
要么,他们很确信,宿莽一定不会说与任何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