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四胞胎暗卫-1
让儿坐在窗边的凉榻上，百无聊赖地倚着，怔怔看窗外的雪。眼见着才不过一瞬，枝丫上就挂了一层白絮。
他今日是不能出屋子了，免得寒大人知晓了要再说他。冬日里积年的老毛病，他以为自己在地里玩了这么些日子，夜间睡得安稳，晨起痰也薄了，今年冬天许是不用再卧床了。看来还是得意得太早了些。
二虎跳上他的窗子，带着一身的凉意。让儿欣喜地把他抱进屋子，替它摘去皮毛上的雪。
宿莽的脚步声重重跑近，不一会儿，一个挂着几粒雪晶的脑袋就探进了他的窗。
让儿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提醒你看雪呀。怎么样，我说的吧，小雪这一天，可是必会下雪的。你服也不服？”
让儿咧开嘴笑道：“服。我且等着来年小雨时节，好好下场雨，到时候我一并给你赔礼。”
宿莽去看屋里，问：“诲哥哥呢？”
“他给我拿过一些梨糖粥，就回书房做功课去了。你呢，用过午膳了吗？”
宿莽揉了揉肚子：“没呢。我跟你讲……”她贴近让儿，将赤庐的事情都细细说了。
让儿笑个不住：“寒大人给的午膳，是药呀？你怎么跟我一样？哈哈。”
“你还笑？你可要养好身子，吃药那么苦，我吃一顿就觉得艰难了。你可要快点把吃药这事儿给改了。”
让儿眼睛晶莹闪动，他要拉宿莽进来，宿莽见四下无人，直接跨上窗子翻了进来。她动作粗野，不小心踩到了二虎的尾巴，二虎惊叫着跳开去。
宿莽抱过二虎好一阵安抚，与让儿笑作一团。
让儿摸了摸她的膝盖，觉着她衣服上沾着些寒气，许是在窗外站得久了。他掀开自己的被子，要她也钻进来。宿莽跳下床，掸了掸衣裤，笑道：“不打紧的。你忘了，我刚吃过药，身子热得很，再捂进被窝，怕是又要流鼻血了。”
她肚子“咕噜”叫了一下，才记起过来得太急，忘了要去厨房讨些吃的了。
让儿见她又要出去，忙拦住她：“你别去，我唤人来。”
宿莽心想，你要去唤人，还不是要出去的？
却见让儿对着屋里叫了一声：“雪青。”
宿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刘半夏也禁不住去看，猫的五感都像装了放大器一样，可他在这屋里半晌了，却根本没感受到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个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穿一身暗绿色褙子，不寻常地配着一条旋裙，梳着个极利落的小单刀髻，周身无甚装饰。她低垂着眉目，朝让儿行了一礼。
让儿道：“雪青，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拿些来。”
雪青福身退入黑暗中。
宿莽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人，转瞬出现了，转瞬又消失了。
“这个姐姐是谁呀？我怎么从没见过呢？”
让儿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房里的使唤丫头，我没提起过吗？”
宿莽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摇了摇头。
“她难道一直藏在这间屋子里？”
“也不是。我出去时，她们也会跟出去的。”
刘半夏惊异地捕捉到，让儿用了一个“们”字。
宿莽倒是没留意到，刘半夏只得提醒她。
宿莽听了，像是脚上通了电，一下子跳起来。她慌乱地朝四下里张望，问让儿：“不止一个吗？”
让儿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床：“你且坐下。她们不会伤害你的。”
宿莽迟疑着坐定。她的眼睛仍止不住地往四下去看，让儿看她坐立不安，笑着拉她的手：“拢共就四个人，我房里两个，七哥房里两个。这四个丫头，是出府时祖母定要拨给我们的，方便照顾起居罢了。”
“你哥房里也有两个？”宿莽听了更加吃惊，那她给诲儿塞点心、溜去送面扰他读书的事情，必然也是被看到了的。
雪青腿脚似乎很快，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让儿脸上写着按捺不住的淘气，对雪青说：“你且站着。”
他又随口喊了一声：“黛青。”
又从角落里闪出一个影子，穿着一色的暗绿衣衫，一样的瘦长条干，连眉眼五官都是毫无二致。
宿莽停下开食盒的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双黑眼珠子瞪得溜圆，她压低声音，奇道：“双生？”
让儿故作神秘地摇摇头。他吩咐两人退下，凑到宿莽耳边，悄声说：“是一胎所生的四姐妹。”
宿莽一脸的不可置信，让儿比划出两根手指：“不信？你带着她们俩，去七哥屋里看看去。”
刘半夏“喵”了一声，宿莽看了看自己的猫儿，摇了摇头：“算了，别扰诲哥哥了。”
并不是宿莽不想去求证，她只是突然有些害怕。好在自己只是送了一两次不甚过分的吃食，要是自己仗着师傅不在，在诲哥哥和让儿面前撒野，她怕是早就惹怒了师傅，要被扔出去了吧。
听让儿说的，这两个姐姐，怕是贴身跟着的，那她在让儿脸上抹泥、哄他生吃小蚕豆的那些事，也早被发觉了吧？
让儿似乎看透了她此刻的心思，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酥酪，塞进她手里：“你别怕，她们不会告状的。”
“真的？”
“真的。她们只顾着我的起居，日常看顾我的安全，她们是祖母的人，不常与寒大人打交道的。”
“那她们会找你祖母告状吗？”
让儿噗嗤一笑：“祖母在开封呢，路途遥远，怕是云娘也要耗上数日，才不会为咱们那点子淘气事儿专跑上一趟呢。再者说了……”让儿眼中流露出叹惋，“她们也都不会说话……听祖母说，她们的母亲生产时烧得滚烫，生完就亡故了，她们呢，则是一出生就不会说话。”
宿莽想起那两张一模一样的俏丽脸庞，心里也涌起一阵酸涩。这么好看的人，连乡野轶事中都难得听闻的四胞胎，却都不会说话，真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