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龟苓膏宴
次日才过寅时,宿莽就麻溜儿爬起来,往厨房跑去。到了朝食时间,她匆忙吃过几口,又钻进了厨房,直到临近巳时,她才出现在甲字田里。
“你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瞒着我?”让儿早早地就开始给温室添柴了,见宿莽匆匆而来,警惕地盘问她。
宿莽只抿着嘴,神神秘秘地贴着他的耳朵说:“等下你就会谢我啦。”她朝二虎躺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开开心心地“喵呜”了一声。
刘半夏却懒得理她。早上吃了几口鱼干拌饭,又吃了两个肉包,刚吃下时觉得喉咙口堵得慌,腻腻地不消化,现在却已经饿了。但他也懒得去寻吃食,只想躺着晒太阳,守着番茄抽芽、蚕豆长高。
爷爷走了有半个多月了,他的数据库里再也没有任何新素材录入。
感觉这个世界所有的作物,都随着爷爷的离去停止了生长。
刘半夏也想明白了,那些能够奖励种子的任务都是调剂,最关键的还是攒钱任务。不管数据库完善与否,物种是否丰富多彩,只要他赚足够多的钱,一点点完成财务自由任务,他就能回去。
当然,种出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加工成农副商品,自然能加速攒钱的任务进度。
既如此,那些诸如“看偶像剧不睡着”的任务,选择性做一做就行了吧。
午饭时间,宿莽见它没有要动的意思,走过来扛起它往膳厅走。“二虎,你又重了,精神也不大好,是不是吃多了不消化?”
刘半夏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下。
宿莽神神秘秘地说着悄悄话,似乎不想被让儿听到:“饿了呀?那正好,尝尝龟苓膏。”
诲儿站在桌边,盯着满桌子黑乎乎的东西,皱紧了眉。宿莽进来见到他,开心极了,忙着给大家介绍:“今天的午饭呢,就是我发明的,龟苓膏宴。”
让儿倒是挺感兴趣,围着桌子转了一圈。“龟苓膏?宴?”
宿莽一道道指着介绍:“这是糖水龟苓膏,这是芋圆龟苓膏,这是白玉龟苓膏,这是莲子龟苓膏……”
刘半夏跳上桌子,不禁也皱起了眉。这傻丫头,是把昨晚所说的花式龟苓膏,都做了一遍啊。
一桌黑乎乎的,委实提不起食欲。
败兴归败兴,他不得不承认,厨娘们的手是真巧。芋圆虽然还有些粗粝,龟苓膏也有些水嫩,但品相整体上已经大差不差了,那个白玉糯米丸子,更是油光水滑,看着就弹润可口。
“这是……咱们的午膳吗?”诲儿显然也提不起食欲,却仍是礼貌地问。
宿莽大喇喇坐下,端起一碗芋圆龟苓膏,舀了一勺递到诲儿嘴边:“你尝尝,我都尝过了,可甜了。为了确保清热败火,莲娘她们都没有用红糖,都是用的秋梨膏。”
诲儿迟疑着抿了一口。让儿充满期待地问:“哥,好吃吗?”
诲儿起初犹犹豫豫不肯嚼,含在嘴里许久,终于嚼了嚼,吞了下去。他回味了一会儿,除了有些焦糊味儿,倒也确实不错,尤其是那种爽滑的口感,配上那个紫色粉圆的弹润,他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让儿看到哥哥的神色,早迫不及待端起一碗配了莲子的,“呼噜噜”吃了两勺。让儿不像诲儿,从来也不吝惜夸人,他边吃边连连点头,“小莽,这真是你做的?可真好吃。”
宿莽也没有居功,直言是厨娘们忙活了一早上的成果,但末了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是指挥她们的大将军。”
宿莽放了一碗在地上,刘半夏舔了舔,口味上除了略淡些,稀薄了些,其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诲儿见弟弟吃得有些急,伸手要去拦,宿莽却道:“诲哥哥,你让他吃吧,这是药膳。”她又将熬煮龟苓膏所需的中药材与诲儿说了一遍,特意强调了,连同木薯粉、梨膏糖,皆是清热润燥的。
诲儿其实也已经吃了三碗,仍有余兴,只是从小教养严格,他不肯让自己吃得过饱,只束着手,暗暗咽着口水,看弟弟吃。
让儿把每种都吃了一遍,又挑了小半碗芋圆吃,这才放下羹勺,说吃毕了。
他招呼侍立在侧的仆妇,吩咐道:“明日还做来。”
仆妇原还有些不放心,见主子们吃得欢畅,无有不允的。
饭毕才半个时辰,让儿就蹲在田里叫嚷着肚疼。一个仆妇抱着他去登东,才回来,又嚷着肚疼。就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了有七八趟。早有人战战兢兢去告知了老寒,老寒过来把了一脉,问清了膳食情况,不由得额上青筋暴起。
早上有人找他要龟甲,他只以为是日常炖煮滋补汤药的,没多想就给了。听得龟苓膏的做法,一色的清热药材,一味温补调和之物也无,让儿身子薄,怎么经得住?
他看着无辜立在一旁的宿莽,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说。人是他引来的,只看她天真洒脱,农事娴熟,与让儿也颇投缘。到底是思虑不周了,一个乡野丫头,粗糙惯了,日常举动难免不会伤及让儿。
宿莽抱着二虎,坐在廊下。让儿已经泡过热汤睡下了,寒惊谷守在屋子里。她有些放心不下,但也不敢贸然进去。今天老寒在甲字田训斥众人时的样子,属实有些吓人。
宿莽的心里委屈极了,“二虎,我们会被赶走吗?”
刘半夏窝着不想动,这事也有他的责任。让儿看着就是娇养惯了的,随便一个磕绊都能把仆妇们的脸吓白,宿莽今天想来也是费了大劲说服厨房的,倘若让儿真有什么差池,不仅是宿莽,厨娘们也要挨训的。
不知道这家人做事凶残不凶残,有没有什么殉葬的风气……
说一千道一万,始作俑者是他。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他失于严谨了。都是这猫身子闹的,这几天吃也不是,睡也不是,万般的难受。他原只是想早点打发宿莽,赚一点清静,话说得太快,自己没有验证过的配方也敢胡乱说出来。
“哎……”
宿莽正要和唉声叹气的二虎说话,诲儿从屋里走了出来,坐在她一旁。
“没大碍的,寒大人过于紧张了。”诲儿淡淡地说,难得伸手捋了一把猫背。
宿莽不无担心地问:“让儿没事了?”
诲儿嘴角似乎带着笑意,他又挠了挠刘半夏的双下巴,说:“嗯,嘴里好几天的燎泡都下去了,也不频繁出恭了,身上也不似前几夜那么烫了。”他看向宿莽,“你这一顿龟苓膏宴,比厨房这三五日间的精致调养,都要有用。”
宿莽听他这样说,漆黑的眼珠倏忽一亮:“真的?”她突然嘴角一瘪,险些哭出来,“我还以为有毒呢……”
诲儿笑道:“若是有毒,我怎么没事呢?”
“你没有窜稀吗?”
连刘半夏都觉得宿莽的措辞有些过于粗陋了,他以为诲儿会皱眉,没想到他反而被逗笑了。少年难得拨开脸上的愁云,舒展唇角,却是极认真地回答:“没有。”
他压低声音,似乎不想让屋里的人听到:“倒是饿得够呛,午后温书都有些吃力。”
“那……老寒会不会赶我走?”宿莽终于问出了她最担心的事情。
诲儿低头去看她,她似乎难得的沉静,坐姿收敛,手脚都有些被捆缚住了一样。
诲儿柔声道:“不会的,长余洲还要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