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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奢侈的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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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半夏溜溜达达回来时,几个仆妇已经将两个木栅合围成的精致花圃搬过来了。在宿莽的指挥下,她们将花圃摆在西北一侧,成l型。等以后棚顶搭好,这样的摆放能尽可能多的吸收光照,又不至于被晒蔫儿。

    这些番茄种子,是刘半夏有次在山上看到的野生种,可把他激动了好几天。现在想来,会不会那时就已经解锁了什么任务奖励,只是他自己心大,全然没有在意。他翻查了一下任务清单,果然看到一条:

    运动,任务8,尝试滑草,1次。

    状态:已完成。

    奖励:番茄种子。(已领取)

    原来如此,他还以为古代中国就已经有番茄了,这可是颠覆学界常识的新发现呢。原来不过是个离奇的任务奖励……

    不管了,好歹是及时收好了。当时他和爷爷说好,晒干种子,这个冬天就可以解锁新品种了。逃荒多年,爷爷早习惯将一切值钱的东西随身携带。爷爷知道自己的猫儿最抠搜的就是这些野生作物的种子,一样样总是呵护得极好。宿莽随身有个装吃食的布包,爷爷经常会凑在月光下,把一些种子缝进包里。

    多亏了爷爷不厌其烦地拆了缝,缝了拆,在他们只身来到长余洲时,还能带着这批种子。

    让儿端着一个盛满水的泥盆,问:“要泡水吗?”

    前日他在宿莽的指挥下泡了蚕豆种子,估计是以为所有种子都需要浸种了。

    宿莽小心翼翼捏起轻飘飘的白色种子,又仔仔细细塞进刚挖的小坑里,再盖上土。

    “二……我爷爷说,过了霜降温度就低了,这个种子泡在冷水里没用。我们刚才已经在花圃下面铺了一层烧热的草木灰,你再浇一点水进去,慢慢烘上几个小时,比泡水效果还好呢。”

    让儿将手指头插进松软的土里,果然暖烘烘的。“怪道你让婶婶们烧灰呢,以后这么好玩的事情,你要早点告诉我哦。”

    宿莽笑着:“这不是告诉你了嘛。有时候我就是先做了,没想到你连这些也不懂,就没顾上要给你解释。”

    让儿撇撇嘴,有些不服气:“你不懂的也多,你连千字文都不会呢。”

    刘半夏以为宿莽要生气,没想到她却笑了,一脸自得:“会读书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就要开始学《齐腰书》了。很快我就能赶上你。”

    让儿也学着她的表情,抬起下巴:“我昨天开始学播种的,很快我也能赶上你。”

    “那我也是昨夜就开始看《齐腰术》的,你别想比过我去。”

    让儿没有再争辩,捂着嘴笑。

    “你笑什么?”

    让儿摇头晃脑道:“今采捃经传,爰及歌谣;询之老成,验之行事;直自耕农,终于醯醢。资生之业,靡不毕书,号曰《齐民要术》。”他用枯枝在地上写下“齐民要术”四个字,解释道:“这齐民,就是全天下的农人百姓们;要术,即是最最紧要的本领和经验。懂了吗?”

    宿莽蹲下看这四个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指着那个“民”字,问:“民,就是我吗?”

    让儿也点点头。他站起来,走到矮墙边上,背着手,望向不远处的湖面,朗声说:“民,就是百姓,就是你和我。等有一天我成了君,我就不是民了,但我会把你们这些民,都装进我的心里。”

    “为什么做了君,就不能做民了?”

    “因为如果君把自己当作民,就不会有人真心顺服。君就是要高高在上的,才能保护好万民。”

    “顺服?那,我本事比你强,你若顺服我,我就是君,你就是民了?”

    让儿被问住了。他靠着墙坐下,手里玩着泥,心里却想得极辛苦。

    刘半夏两只耳朵听着小儿的无稽之谈,脑子里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原打算用岸边的芦苇来做温室大棚的顶,再在上面留出三十公分,架一个防雨棚。这里是山坳间的大平原,想来风雨都不会太大,这样的简易配置,不论是保温、防雨、防风,应该都够用了。只是今日看到让儿,他才想起,这孩子恐怕呼吸道天生有疾。他留意到让儿自己也不怎么往河边靠,怕也是在留心那些芦苇。以后他要天天钻在温室里干活儿,就怕万一出事……

    哎,那天的“外挂清单”里,怎么就没写上搭建温室呢?

    宿莽悄悄摸过来,一把抱住胖猫:“二虎睡着了?”

    叹气已经快成了和呼吸一样频繁的事情了。刘半夏抽出被她压到的尾巴,睁开一只眼睛,宿莽摊开掌心,给他看一颗发芽的蚕豆。“可以了吗?”

    他点点头。

    像是接了圣旨一样,宿莽欢呼雀跃地招呼仆妇们:“可以种蚕豆了!”让儿听到这话,也顾不得自己那个君与民的大难题,拿起一把小耙子,跟着大家一起挖垄沟。

    一个并没有安排做农活的仆妇从屋里跑过来,问其中一个灰头土脸的仆妇:“糊窗的明纸在哪个库里?怎么找不着呢?”

    “是哪个屋子的窗要补了?”

    “正堂右边那间偏殿,昨夜被山里的鸟叨了。”

    仆妇洗了一把手,向让儿福了一福,跟着那个仆妇一起走了,边走边说:“定是你眼睛又直了,正堂所用的明纸,一向收在东一库最里头的大屉子里,就在熟宣下面。看我找到了不打你,没瞧见我忙得这样?”

    明纸?哎,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奢靡念想。可是,为了小少爷的安危,怎么样也不算奢侈无度吧。

    他“喵”了一声,招呼宿莽过来。

    果然,第二天,几扇从闲置屋舍拆下来的明窗,就摇身一变,成了温室的顶棚。

    这算是解了刘半夏的心头大患。只要有温室,管它春夏秋冬,他都能不停地养育哪怕最骄矜的蔬菜瓜果。

    不过几日光景,番茄种子很快就抽芽了,蚕豆也防着重霜铺了一层草絮,连谷外的野杏树,也在昨夜被外挂们悄悄挪进来,载种在了墙根。

    昨夜还悄悄来了好几捆已经长成的葱苗,宿莽正迁种得不亦乐乎。一碗粗面,几粒葱花,几乎就是她生日最盼望的。葱又长得快,她估计在盘算着,今年生日可有得葱吃了。

    刘半夏看着逐渐填满的地,仍是有些高兴不起来。这冷飕飕的深秋,不种点豌豆真是太可惜了。奈何他一直没有看到过豌豆种子,不知道这个年代是没有呢,还是不叫这名儿,他一时也记不清了。

    他又忍不住去调看任务清单,却没有找见豌豆种子。

    他看着尚且空着的两陇地。老寒没有给他们冬麦种子,估摸着是没搜罗着;但夏菘这一类很普通的种子也没有……

    吕望山的地里种满了韭葱、芹菜、芋头,村里人早早的就收成完了。不知道那群大头兵发现他们的菜窖了没有,懂不懂得如何冬藏?不懂得也别任凭烂了,该抓紧多吃掉些。留在地里的萝卜也该收了,倘若能腌制起来,明年也能管上一年的清粥小菜了。

    “哎……”

    “你别再叹气啦,我都听烦了。”宿莽凑过来说,“咱们种得可好了,你就等着一茬茬收哩,清明前都饿不着。”

    傻丫头,跟着这两位公子哥儿,能饿着你?

    刘半夏不想跟宿莽说自己挥之不去的焦虑。要解释他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他心里没着没落的焦灼,他这条猫命的长短……他怕自己还没得到疏解,就先被这蠢丫头的话堵死。

    他只好嘴上说:“饿了,想吃午饭。”

    一说起吃的,宿莽就不烦了,她开始滔滔不绝说起今晚厨房预备的菜式。

    “我刚才去拿热汤时,见梁上挂着老大一只卤鹅,一定是蔡婶婶的手艺,不知道今天会不会给我们吃……锅里坐着一碗白菌子,莲娘说是蒸干水份拌菜干吃呢,最是败火气的。哦还有,今天糕点是少了些,听莲娘说,是让儿前日吃多了甜食,有些牙疼,嘴里好几个燎泡呢,老寒交代了要禁几日了。真是可惜,我还没吃够呢……”

    得得得,才几个字,就勾出这一大串,什么婶婶娘娘的,听得他头大。

    除了丰厚的朝食,这里每天还有正经的两顿饭,一顿在巳正,一顿在申正四刻。他看了看天,应该快了。

    自从这片地落妥,刘半夏好像被抽掉了一半的热情。染上了猫气后,他本就恹恹的总没精神,这两天已经活脱脱退化成了一只大懒猫。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尤嫌不够,又从肺腑之中掏出来一声凄厉的“嗷呜”。

    让儿关心道:“小莽,二虎是不是病了?”

    宿莽也打了个哈欠,说:“它不动唤,越来越惰怠。”

    让儿竟然也打了个哈欠,他忙捂住自己的嘴,疑惑道:“我怎么也困了?”

    仆妇们注意到他这个举动,有两个人围上来哄着:“公子,要不您先去用膳,用过膳了早些去歇下?”

    让儿摆摆手:“婶婶们累了且去歇着,我只是被二虎勾出来的瞌睡,不打紧。”

    仆妇们听他这么一说,虽说身上痛乏,也不好意思真去歇下。她们原以为,小公子只不过一时新鲜,陪他玩上几日,总能等到倦的时候。可这娃娃平时看着病恹恹的,来了这里却天天铆足了劲儿下地干活,除了嘴里有些上火,夜里睡得沉些,丝毫不见身上不痛快。倒是她们,为着不让小公子累着,加上那丫头也催得紧,她们是一刻都不敢偷懒,每天总有三五个时辰绷紧了弦儿做活,比之前单伺候饭食洒扫要累上百倍。

    她们现在就盼着快入冬,地里活儿少些,能松乏些。

    她们过得还真不如总是蹲在墙上、成日哈欠连天的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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