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是老狐狸做的
“行了，一会儿再干吧。快下来，给你带了好吃的。”林落举起手里用绢布包着的东西晃了晃。
狰一听有好吃的，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
“蜜饯？”
“给你解馋的。”自从狰小的时候被一串糖葫芦骗走，林落就再也没给他断过零嘴。
“姐姐真好！”
狰一边吃，林落一边拿手绢替他擦汗。
这时，一群小妖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为首的是风姿绰约的阿柒。
她的语气很是娇媚，“落姐姐，请把阿狰交出来吧。”
因着狐九的关系，她见到林落也会恭敬地喊一声“姐姐”，她们并不算熟，却也从来没有仇怨。可看这架势，似乎是带着人来找麻烦的。
林落和狰一头雾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林落问道：“阿狰哪里得罪你了吗？”
一魁梧的大汉像是要为阿柒出头，“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不是阿柒和阿狰的私怨，阿柒也是为了大家好。”
林落不喜这样的答非所问，没答到点上她就很不耐烦，“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应她的是其他人起哄的声音。
“你问他自己！”
“就是，问他到底干了什么！”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各个义愤填膺。
阿柒简单地说了缘由，“落姐姐，你就不要包庇他了。他生性残暴，方圆包里的孤魂野鬼和妖怪元神都被他吃完了！”
狰冲着林落摇摇头，很是委屈，“姐姐，我没有。我早就听你的话，拿吃甜食抑制了天性。”
“谁信啊！本性难改，吃甜食顶个屁用！”
“敢做不敢当，还要给我们惹多少麻烦！”
“既没作恶，又为何要躲在这偏远之地？”
林落自然是相信狰的，“阿狰说没做过，你们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他？”
“还能有谁？”
“就是，谁不知道苍无山的狰是以魂魄为食的，除了他谁干的出来这种事？”
林落把狰护在身后，“所以，都是你们先入为主的猜测了？”
阿柒很是为大局着想，“落姐姐，这事跟你无关，我们也不会为难阿狰，只是必须要将他驱逐出去了，不然每天都人心惶惶的。”
林落往前走了一步，“驱逐？谁给你们的权力？”
大汉怕林落对阿柒出手，也上前了一步，“喂！这是我们妖族的事，轮不到你们冥界插手！”
林落手臂一甩背在身后，蔑视道：“怎么，难道你也要将我一并驱逐？”
大汉并不敢真的得罪林落，只能把两界和平搬出来，“都说了这跟冥界没关系，我们只是想要过安定的生活，你休要出头挑起两族的争斗。”
他们显然仗着林落顾及两族关系，不会为了一个妖与他们结仇。而阿狰不过是刚刚成年，他们那么多人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既然你们说阿狰吞噬了魂魄，又怎么能说跟冥界无关？魂魄去了哪里，难道你们还能比我清楚？”
人群中有一道弱弱的声音，“谁知道呢，说不定正好以权谋私，就是你拿魂魄喂养他，否则他怎么长得那么快？”
这个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阿狰确实不是慢慢长大的，而是吃了狐九的灵药，在拿到神兵的那一刻突然变成现在这样的。
妖族化形是以实际年龄和原身的长相为基础的，并不能根据喜好随意变换，随着修为的增长可以维持最佳状态，但即使想要改变样貌也只是暂时的，而且，并不是所有妖都能修炼这种技能，也是需要天赋属性相关才行。
短短几十年，那个小奶娃就蹿成了这么个野性十足的少年，不是改变外貌，是实实在在的长大了，这在妖界是很不寻常的。
林落很是不屑，“言之凿凿，倒像是你亲眼见到了一样。”
“交出祸首！交出祸首！”众妖不顾林落说了什么，齐心呐喊示威。
林落又岂会害怕这种阵势，“就凭你们几个，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眼看今日不打一架是不能善罢甘休了，那名大汉最先动手，他化作一只老虎朝林落扑过来。林落步子都没挪，抓住了他的前腿，一侧身，抬腿踢向了他的腹部。
“吼——”虎妖吃痛发出怒吼。他被林落踢向半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柒上前劝架，“落姐姐，别打了！我们并不想伤害阿狰，大家只是害怕而已。”
林落盯着看似柔弱实则挑头闹事的阿柒道：“害怕？我看你们胆子大的很。”
“她铁了心包庇，我们一起上！”单挑不成，他们便打算群殴。
忽然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浑厚又清亮，威严且霸道，“我看谁敢。”
阿柒后退了一步，“九哥，你不是去找魔主了吗？”
狐九冷眼看着阿柒，“所以你是趁着我不在，率领你的手下，来找阿落的麻烦？”
阿柒连连摆手，“九哥，你误会我了。”
那只老虎又化作了人形，替阿柒辩解，“是啊，九爷，是我们请阿柒姑娘带我们来的。不能再留着这个阿狰了，他太危险了！”
狐九轻飘飘地落地，站在两方势力中间，“吞噬元神是魔物所为，跟阿狰没有关系。你们不敢跟魔族对抗，反倒挑起妖族内乱，留不得的，是你们。从今往后，我的地界，不再欢迎你们了。”
阿柒不敢置信，“九哥……你，要赶我走？”
狐九觉得好笑，“你能赶阿狰，我不能赶你？”
阿柒眼含热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我同属九尾灵狐一脉，你当真不顾同族之情？”
狐九很是坚决，“这事，是你挑起的吧？阿落是我的底线，你既敢碰，就别怪我无情。”
他随即对众人道：“我自魔域赶回，是来提前部署，安顿妖族的。天界与魔界大战在即，妖族必受其累，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那一天，三界动荡。冥界因有阴阳阻隔和冥王的镇守，并无影响。当时妖界还有明显的族群区域划分，与人界的联系并不紧密，而且有苍无山作为天然的屏障，所以人界能看到天象异常，大部分地区不会受到波及。
为了保护人界，林落和狰在离战斗比较近的地区，用法力织起结界，不少妖族也逃到了他们身后。
“别光看着，都来帮忙！”林落需要妖族的法力支援，在结界之外，还有更多的妖族正承受着天界和魔界战斗的伤害。“你们继续加固，我去救人！”
“姐姐，我帮你！”狰幻化出原形，他已经不似当初林落捡到时能抱在怀里的孩童大小，如今不算尾巴，身长约两丈，高八尺，与狐九的原形相差无几。
身后的妖都被他巨大的体型吓到，生怕他尾巴一扫他们就全军覆没。
林落没有迟疑，翻身骑上了狰的后背。
哪怕千年之后，许多妖都没有忘记这一幕。狰飞奔起来，好似脚踏祥云，一步百米。背上的女子长发飞舞，目光如炬，用手里泛着寒光的剑扫除飞石，替众妖抵挡了一波又一波的灵力攻击。
“这个空间即将崩坏，不能再待了！快去苍无山！”林落和狰四处奔走，狐九也忙着安顿妖族。顺道，还捡了不少游魂。
越来越多的妖受他们鼓舞，在逃命的同时也不忘救助同族，苍无山的结界越来越强，妖族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团结。
后来，魔主战败，被天界神将封印，魔族如过街老鼠，最终被妖族赶尽杀绝。妖族领地损毁大半，在与林落商议之后，狐九趁热打铁一统妖族，制定了与人界共存的条例。
“姐姐，瑶碧石毁了……”看着刚有雏形就被炸成两截的石头，阿狰满脸惋惜。
“没事，就当是练手了。”林落抬手去揉阿狰的发顶，阿狰很是配合地把头凑过去，免得林落够的太吃力。
“罢了，我把这一半搬去渡口重新雕刻，绝不会再有差错！”
阿柒就是那个时候被狐九赶走的。
而在昨晚查探的恶鬼记忆里，他们见面显然是之后的事情。如此隐秘，又不曾听狐九提及，实在让人怀疑。
“姐姐。”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落转身，楚争正笑嘻嘻的，一脸纯真的看着她。这张脸早已褪去了稚嫩，却仍是年轻鲜活，意气风发。
然而下一秒却破了功，楚争指着水池里的断手，怒视着在场除了林落以外唯一的一个人，“谁干的？”
金名被楚争的气势吓到，差点腿软，心里想着这人的气场怎么跟社长那么像，害他本能的就想膜拜。他弱弱地举手，“我，我不小心……”
楚争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厉害。”
然后就走到了池边，俯身去捡那个船桨。
“阿狰，算了。”林落想要制止他，喊他来又不是干这个的。
“没事，很快的。”这可是楚争的得意之作，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正如楚争所说，他动作迅速，粘连、烤干、打磨，很快，雕像就被他修理好，一点都看不出裂痕。
金名很是高兴，他忍不住惊叹，“太棒了！这手艺真是鬼斧神工！”
林落也赞许道：“这些年，你的手艺倒是越发娴熟了。”
楚争可不听他们说好话，他从池子里跨出来，一边撸袖子作势要打金名，一边说：“损我姐姐的雕像，是为大不敬，我非得收拾你一顿才能解气！”
林落见楚争像是要动真格，笑着把金名一推，“快跑！”
金名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借着林落的推力撒开腿就跑。楚争却不只是吓唬他，甩出一条尾巴就圈住了金名的腰。
“什么东西？！”金名虽然见过不少恶鬼的形态，但是妖族还是头一回碰见，此刻是又惊喜又恐惧。那条尾巴将他拉起，在半空中甩了一圈，毫不客气地将他扔进水池里。
“咕噜噜噜……噗！”金名浑身湿透的从水池里站起来，他一抹脸，看见罪魁祸首的男人身后荡漾着五条尾巴。他指着楚争，语无伦次，“什……这是……这……这也太酷了吧！”
金名两眼放光，径直朝楚争跑去，楚争一条尾巴如匕首一般瞬间抵上了金名的胸口，以此警告他保持距离。
金名虽停住了脚步，却不以为意，徒手去抓胸前的尾巴。楚争灵巧地躲过他的魔爪，金名又跳起来去捞。这场景像极了逗猫，连林落都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金名差点要抓住的时候，楚争又有一条尾巴勾住了金名，第二次将他扔进水里。
看着林落笑出了声，楚争心里的郁结也化开了，“姐姐，你终于笑了。”楚争把所有尾巴收了回来，“自从我回来，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或者是故意不给我好脸色看。”
林落又岂会不知这两人是故意在哄她开心，尤其是楚争，根本就是在闹着玩。她看着楚争，很自然地伸出手。
楚争微微一怔，随即把头低了下来。温柔又熟悉的力道揉搓着他的发顶，久违的感觉令他鼻头发酸。他主动把头往林落手心拱了拱，尾巴不自觉的又跑出来摇晃着。
听见响动跑出来的陈沫看见如此温馨的一幕不忍打扰，悄悄招呼了金名默默离开。她也彻底放下了，既然要走，就不要留下任何遗憾，最后的几日，她就把金名当成一个独立的全新的人，好好相处。
林落看着楚争的头发，“怎么把头发染黑了？”既然他一直在特调所，就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发色。
楚争站直了身体，自己摸了摸头发，“那个颜色太像大金毛了，没有气势。”
“也对。爱吃糖的大金毛，确实太讨人喜欢了。”
楚争却立刻反悔了，“不是，我说谎了。是因为姐姐很喜欢我的头发，可姐姐不要我了，我就把它剪了，染了。”
原来是怄气啊。
“傻瓜。在特调所的这些年，过的好吗？恨我吗？”
楚争这一次彻底收回了尾巴，严肃认真地说：“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恨你？我是恨我自己。一开始，我总在想自己哪里不够好，不能让姐姐喜欢，后来，我就只是想你。现在，我很后悔当初一走了之。”
“朱砂手串，在给陈浚霖之前，我没有摘下来过。他很像从前的你，所以……”
“姐姐，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怕有人替代了我，你不再需要我了。”
“没有人会替代，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聊过了，林落的坦然让楚争很纠结，“姐姐……”
“怎么了？”
“姐姐，我……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沈斋的失忆，是老狐狸做的，他就是想要你一直留在他身边！”
林落点点头，平静地道：“我知道。”
楚争很惊讶，“你知道？”他那天听到了林落和狐九的对话，林落明明就相信了狐九的说辞。“那你为什么不拆穿他？”
“我……”林落说不清楚，大概是怕激怒了狐九，他会伤害沈斋，也可能是她觉得还有事情没做完，不想连累沈斋，又或许，她习惯了狐九跟她统一战线，不想打破这种平衡。总之，她跟狐九就是有这种默契，很了解彼此，很相信彼此，却又在各做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