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师父
林落没接陈浚霖的话,只是对他说:“先叫救护车。 ”
陈浚霖不知怎的下意识就说“好”,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背着人呢。
“师父我这……腾不出手啊。”要是背上的人是清醒的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他一松手,人就往下滑呀。
“手机在哪?”
陈浚霖现在有心讨好她,而且林落也不是在跟他商量,陈浚霖只能背过身去,屁股微微往侧边撅了撅。出来前他就把斗篷披在了洛雅的身上,所以他的口袋也好找。
手机的摄像头露在外面,林落抽出手机就塞给他解锁,拨电话,然后替他拿着,开了免提举到唇边。
“……手腕受伤,可能失血过多,已经失去意识……对,北山……我可以背她到环城北路……好……”
挂了电话林落还贴心地给它放回原处。
“救护车大概20分钟到,我们走去路边等,时间应该差不多。”陈浚霖眼神中带着恳求,他害怕林落让他自己去,可这山里实在太黑了。
林落没说什么,只是走在前面,边走边盘头发。
“师父,你这簪子也不是寻常东西吧?”
“桃木而已,辟邪。”
“桃木真能辟邪啊?我回去也整个桃木剑什么的挂在家里。”
林落总觉得陈浚霖平时应该不是话多的人,可能算是一种给自己打气的方法吧,一遇到危险或者紧张不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碎碎念。
“你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陈浚霖想了想,“没有。”他神情变得有些落寞,“小时候,我很少能见到我爸。他在消防队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而且他还自告奋勇的值班。后来长大之后我问过他,他说,别人也有家庭,要陪老婆陪孩子,他孩子懂事,一定能理解他。
大概四五岁起吧,我记事了,我妈有时也会上晚班,我常常起夜,发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有一次刮大风,然后家里就停电了,我喊妈妈,却没有人回应我。窗户没关,风灌满了整个屋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吼叫,白色的窗帘能映出外面树的影子,那一刻像极了人影。我吓得厕所都不敢上,慌不择路的也不知道撞上了哪里,反正第二天腿上都是淤青。
类似的事大概发生过两三次,但是想象力会让我越来越害怕。后来我晚上再也不敢上厕所,睡前3小时,不会喝一口水。”
“你爸,知不知道你怕黑?”
陈浚霖摇摇头,“他知道的话,晚上出任务会担心家里,他的工作太危险,我不能让他分心。”
“怪不得他说你特别懂事。”
陈浚霖一怔,“他跟你说的?”
林落差点说漏嘴,不过仍是淡定地回答:“你刚刚自己说的。”
陈浚霖有些失望,“哦,是哦……我还以为……”
走到有路灯的地方了,林落也就不再往前了。“一会儿你跟救护车一起走吧。”
“那你呢?”
“我得等处理这件事的人过来。”
“我陪你!”
“你就别添乱了,要不是因为你怕黑,我都不用走这一趟。”听林落这么说,陈浚霖觉得心里暖暖的,没想到她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下来的。
“行了,你在路口等着,我去打个电话。”
林落刻意避开陈浚霖,躲在树后给狐九打电话。
“喂,阿九,你那里怎么样?”
“发生了点小意外,不过已经解决了。抓住了五个人。你呢?”
“也是有点小意外,我在北山,需要你带着你的药过来一趟。”林落甚至不用说要他带什么药,类似的事件他们处理过很多次了。
“好,我马上过来。”
“还有,联系一下特调所。我这边已经不需要刑警队插手了。”
特调所全称非自然生物及现象特殊调查所,所有超自然的案件都有相关的小组负责,并且曾涉案的妖族也会被记录在案,换句话说,不犯事就不会被发现。各界都遵循着和平共处的准则,妖族为了保护自己也不愿意泄露自己的身份,毕竟谁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狐九和林落等人的身份当然是在特调所也查不到的。所以,让狐九联系也就是让他妖族的外交负责人去联系。
如今坟场的骸骨破土而出就是特调所介入最好的理由。山洞里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是心志不坚定被骗来当罐子的,林落已经清除了他们身上的鬼气,做完记录也就没什么事了。
至于核心成员,至少还有一个在逃,这是需要特调所去追捕的。
陈浚霖将洛雅送上救护车,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就又粘着林落了。
“我知道你让我打120,车来的时候你也不出现,就是不想明面上掺和这件事,有些说不清楚的事情你大可以推给我,我会替你掩护的。所以你就认我这个徒弟吧,我嘴很严的!”
陈浚霖看似好骗,那是因为他愿意被林落骗,他绝对不笨。
如果换做别人对林落说这些话,她肯定会怀疑对方的企图。可这活脱脱一个小陈队长,怎么能让人讨厌的起来?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林落问。
“嗯……说不太清,但很明显,你做的是正义的事,而且你那么厉害,在山上的你很让我佩服,再说了,懂感恩的人应该不会太坏。”
或许他是真的挺会看人,但有些信任就是会来的莫名其妙。
“那今天的事你打算怎么说?”
“我说我跟着他们来的,后来迷迷糊糊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看见那个女的失血过多,我就打的120。我肯定不会提到你!”不知道陈浚霖又自己脑补了什么,他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正确的事情。
这套说辞可能在刑警队过不了关,但在特调所,却不一定会有人质疑。作为一个普通人参与进这种事情,稀里糊涂的很正常。
“无所谓了,你只要不提我的名字,你想怎么说都行。”顿了顿,林落又编起了瞎话,“我是先生,手艺是祖传的,但我不喜欢干这一行,我有自己的工作。所以我不接生意,也不想别人知道的名字,省的来打扰我的清净日子。”
陈浚霖深以为然。大师果然都喜欢当隐士高人,这不就是闷声干大事的无名英雄嘛!
“所以你就更应该收了我,把你的本事传承下去。”陈浚霖说得正气凛然,随即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没有别的徒弟吧?”
“我还没答应你呢,哪来的别的徒弟。”
“所以,徒弟这不就来了吗!”陈浚霖一脸谄媚,跟他成熟稳重的形象极度违和。
“这种事是要讲缘分和悟性的。”
“缘分我们有啊!你看,你不是说我爸救过你吗?今天你又救了我,这不就是缘分?”
“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应该算扯平了。理当再无瓜葛。”
“人跟人相处,不就是有来有往嘛,已经遇到了,怎么可能轻易就断绝关系。不过悟性嘛……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反正按你的说法,你也不可能有其他徒弟了。”
“你还是说实话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陈浚霖收起了他的笑容,这种神态只有遇到跟他父亲有关的事时才会显露。果然他说:“我想见一见我爸。”
这事他还真就求对人了,但是林落不可能松口,“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直觉吧,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
狐九很快就赶到了。
当他来到山脚下,就看见一个男人正在占林落的便宜。
“师父,你就收我为徒吧!”陈浚霖像个挂件一样箍着林落的腰,就像在山洞里时一样,希望自己楚楚可怜的样子能让林落心软。
他虽然抱着,但也只敢自己抓着自己的胳膊,尽可能少的接触林落的身体。而且,他是跪在地上的,好像林落不答应他就不会起来。
“把你的爪子拿开。”狐久保持着微笑走近,但语气里却满是威胁。
“师父,他谁啊?”陈浚霖感受到来者不善,很是警惕。
“阿落,这是怎么回事?”狐九知道她不太喜欢活人的触碰,像这样的接触只会出现在战斗中,而且会立刻被她踹开。可这一次,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纵容,她确实无奈,但并无反感。
林落表示累了,不想说话。陈浚霖已经磨了她很久了,联系方式也互留了,还非得要个师徒名分。
狐九了解林落,所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产生了什么男女之间的情爱,于是也只是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阿落,我很想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让你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大一个儿子。”
对面的两个人并没有对他的说法提出异议,很显然是默认这个辈分关系的。
林落最终妥协,“行行行,你想叫就叫吧。现在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去。”
陈浚霖立马从地上跳起来,“好的师父,改天我一定给师父敬茶!”
目的达到他也就不纠缠了,掏出手机就叫了车。
林落看着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面,那一圈光影罩着他,是他如今唯一可以窃取的安全感。
林落还是心软了,她手伸进袖口里撸下一条朱砂手串,“喂。”
陈浚霖闻声回头,就看见有什么东西被抛了过来。“这……”
“拿去辟邪。”林落只回答了四个字。
陈浚霖觉得这个师父真的太好了,她知道了自己怕黑,会胡思乱想,就想办法让他安心。
“多谢师父!”眼眶有些潮湿,这一刻,好像黑暗也没那么可怕了。
林落跟狐九进了山洞,她点了几个人让狐九把药喂了下去。
狐九在制药这一块造诣颇高,也许跟他是九尾狐也有关。冥府的手段太过霸道,所以每次林落出手,事后不得不消除对方记忆的时候,她都会找狐九。
“醒来之后他们就不会记得你出现过了,他们只会记得仪式发生了意外,然后他们就不省人事了,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被模糊掉了。”狐九解释道。每隔一段时间,他的药都有可能升级,所以他都会很耐心的跟林落讲一遍。
“特调所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应该快到了。我们出去吧,边走边说。”
他们沿路还隐藏掉了自己来过的痕迹,不过被群尸踩踏过,也不用他们费多少力气。看着那一个个掀了屋顶晒月光的伙计们,林落为特调所默哀。这一晚上要是清理不好,天亮可是要上新闻了,不过想来他们这一行应该都是昼夜颠倒的吧,可能都习惯了。卑微打工人,晚上还要搬砖。
“阿落,刚才那个人确定不用解决吗?”
“没事,他要敢掉链子,我喊他爸去梦里收拾他。”
“嗯,你有数就行。对了,我猜想,体育馆的那几个人大概率是会跟这边的案子分开办。我观察过他们,应该就是单纯以制造恐慌为乐的普通人。”
“这两边确实性质不一样,得有针对的机构去办,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狐九跟林落到山脚下就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回家了。
旅行社已经恢复了原样,有条不紊的接送旅客。陈沫帮无常使们带了一句话给林落,说他们会继续好好修炼,下一次一定在社长手下撑过半小时。
“出息,就没有一个说要打败我的吗?嘁~”
陈沫拆穿她说:“要有一个敢这么说,您一定会把他揪出来单独训话,问他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了!”
彼时他们都不曾料到,再也没有跟林落切磋的机会了。
林落洗完澡,看见手机上有好几条陈浚霖的信息。
“师父,我到家了。您送我的宝物我一定会好好保管!有您的手串,我一定能睡个好觉!”
“师父,认识您我真的很高兴,我现在有点兴奋的睡不着了。”
“师父,您等着,我明天就来给您敬茶!”
“师父,您回我一条呀,把地址告诉我,不然我去哪里给您敬茶啊!”
林落感觉自己真是捡了一个小朋友,当年也是这样被一个孩子粘着,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可是孩子长大了,终是要离开的。
她给陈浚霖回了她外面的旅行社的地址,其余的没有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