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提钩
玉无涯想要杀掉张玉松，不是因为他有多强，也不是因为他的势力有多大，而是他背后站着一个玉无涯非常忌惮的人——玄玄子。
上一任太清剑派的掌门玄玄子没有弟子，唯一一次主动将人收进门派是千年以前，收的人就是张玉松。但玄玄子并没有将张玉松放在自己身边，而是让他加入了兑金峰。
兑金峰和其他山峰不同，其他山峰每一座都有一口灵泉，只有兑金峰不光有灵泉，后山还有一条灵脉。所以兑金峰也成了一些曾经位高权重的长老们放权之后闭关的选择，这些人不再管理门派之事，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否则轻易不会出手，丘怀良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兑金峰的后山也不归兑金峰管，而是由中神峰直接管理。
这些当然证明不了张玉松是玄玄子的人，但这位张玉松自加入兑金峰之后地位一路飞涨，百年间从一名普通弟子成了兑金峰的后山执事长老。虽然不是隶属于中神峰，但后山执事长老需要对每一个闭关的人进行文字录入，说白了就是一个档案管理员，但这位档案管理员掌握着太清剑派最强的一批高手所有的资料。
这个信息是丘怀良告诉玉无涯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丘怀良对着命剑起誓绝不会做出对不起太清剑派的事，玉无涯才会答应他帮他引荐钱富。
玄玄子本身就是个秘密，蓝凌曾告诉玉无涯玄玄子之所以被清流剑仙看中，是因为他曾为士孙驴做过一件事，这件事蓝凌知道，但语焉不详，十分隐晦的提及到和天地意志有关。玉无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存在于太清剑派，影响他的师傅。
玉无涯在谋划着自己的计划，这件事要小心，张玉松要死，但要死的不止是张玉松。于是他找上了子夜，对子夜说道：“子夜前辈，我想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说！”
子夜没有回头，他们几个老家伙正在调戏林道也。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聪明是真聪明，岚起那些晦涩坳口的阵法知识他很轻松的就能融会贯通，要知道阵法差不多包罗了天地万象，需要了解很多东西，包括矿石药草、天时地利、星相命理、数算医卜等等……但幼稚也是真幼稚，看谁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面对云梦泽要抱抱的要求居然敢拒绝，结果被云梦泽毒得浑身五颜六色的，差点把他们几个给笑死。
玉无涯看到这些前辈们玩的开心也没阻止，只是低声和子夜说：“麻烦你去一趟邺城将钱富请来，如果轩辕芷水阻拦也不要用强，告诉她我会给她个满意的答复，她能得到的超乎她的想象。”
“好。”
子夜也没问为什么。化作一道黑金色流光直射天际。
玉无涯也没再多说什么，刚想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什么对岚起说道：“岚起前辈，我有一样东西，是关于阵法的，想麻烦你看一下。”
“不麻烦，不麻烦。”
岚起放下手中的材料，笑嘻嘻的说：“少主人有事吩咐就好。”
玉无涯摸出了邺城里得到的那五块石板，此时石板已经黯淡无光，和普通石板没什么区别，但上面那些符文却散发着淡淡的压迫感。
“岚起前辈，这东西你认识吗？”
“……”
岚起将石板拿在手里没有回答，脸色有些扭曲，半晌之后才憋出一句：“有域吗？谁有？”
玉无涯一愣，疑惑的问：“你没有吗？云梦泽前辈？”
云梦泽摇摇头说：“我们古妖没有域，用不上。域这种东西攻击性不强，防御力也很弱，一般的古妖都能轻易撕碎，除非像蓝凌和子夜那样的，否则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
玉无涯不得不再次感叹古妖的强大，环视一周后看向了身后的辛痕。
辛痕果断摇了摇头，言简意赅的说：“我没有，我只用剑。”
“那……麻烦您将夏侯和麟囿喊来？”
玉无涯有些无奈，外人争相追捧的域怎么在自己这里这么被人看不起。
下一刻蓝凌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有什么你们就说吧。”
玉无涯转头看去，看到蓝凌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异常恭敬的麟囿和夏侯柔。
岚起见状拿起石板说道：“这五个东西出自谁手不好说，但都是阵盘。上面的符文不是阵纹，而是曾经最强的五行之神的道文。这是一个组合阵盘，五个合在一起才有用。有什么用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没用了，这些阵盘已经废了。我也修补不好，其他的不说，弥多萝已经挂了，她的道文不可能再修补成功了。”
“岚起前辈，我……”
“我知道，少主人你和弥多萝有某些关联，但没用。你不可能和弥多萝领悟的道是一模一样的，道文自然也不可能是一样的。”
“我的道是水，纯粹的水。”
“什么！少主人果然天赋异禀，可惜还是没用。道文的形成甚至包含了你对道理解的顺序以及本人的性格等等……”
“这样啊……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没用了呗？”
“也不是，要是你能找到阵器，我可以将它改成一个威力相当不凡的法器。毕竟是神的道文拓印，威力难以想象。”
“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了，若我有机会得到阵器你改造一下自己留着吧。”
“呃……”
岚起本想说自己也用不着，但是看了看林道也，还是说道：“那就多谢少主人了，希望少主人多多留意。”
“无涯，为师可以出手。”
蓝凌看着玉无涯忙东忙西很是心疼，她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太清剑派到底值不值的守护？有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或许……换个地方也是不错的。
“没事的师傅，也不怎么耗精力，闲着也是闲着。”
玉无涯并不知道蓝凌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只是希望妥善处理好太清剑派的问题，等自己下山的时候没人能来打扰自己师傅。于是他对麟囿说道：“你去帮我办件事，去兑金峰将林渺师叔和丘长老请来，隐秘一些，不要被人发现，虚恒也不行。”
“好。”
麟囿答应一声，身形变得模糊，渐渐消失在原地。
玉无涯看着苦哈哈的林道也说：“林道也，一会儿我会和林师叔商量你的去留问题，你也会参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在意你的想法，一切以林师叔的想法为准。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林叔叔不同意，你就要将自己的能力小心藏好，不被任何人发现，否则我会杀了你。”
“无涯哥哥……”
林道也有些委屈，他只是想帮忙而已，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种状况？
玉无涯视若无睹，只是淡淡的说：“你的能力很厉害，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你眼前这些人都要死。我，我师傅都要死。”
林道也闻言有些惊恐，他只是个孩子，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但玉无涯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在骗他，这一刻他真的怕了。
很快麟囿就将人带了过来，不过不是两个，而是五个。丘怀良身边还跟着三个人，这三个人玉无涯不认识。
还未等玉无涯问，丘怀良倒是先开口说道：“无涯，上午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这三位是我的老兄弟，分别是于凌云、许陆、兰剑松。他们和我的想法差不多，都希望去邺城谋个官职，保一方百姓平安。当然，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明天的例会如果有为难你的，不需要蓝剑仙出手，我们就可以帮你摆平。命剑我们都带着，现在就可以都给你。”
命剑其实是一种法器，是万年前很流行的一种判断门人生死的法器。修士修炼之初便将一缕神念分割出来融进法器中，由师门长辈保管。若修士外出死了，这种法器也会碎裂，若是发生背叛，师门长辈也能主动摧毁法器，抹掉那一缕神念，让修士成为痴傻之人。很多门派都有类似的东西，像命牌、命石什么的。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有些师徒发生口角冲突的时候师傅会直接碎掉徒弟的命剑，或者以命剑为要挟，让徒弟做一些苟且之事。门派便将这种法器废除了，有命剑的人也从自己师傅那里将自己的命剑领回来了。
玉无涯有些奇怪，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说给就给？邺城当官真的那么有吸引力吗？于是便问道：“丘长老，上一次你来找我，我只是觉得你志向是当官，但这一次你要给我一个解释，利用我没问题，但要让我觉得值得。”
“无涯，我们不想利用你，我们……唉……”
丘怀良和三人对视一眼，叹息道：“你知道吏部尚书张光遇吗？当年他还没有发迹……”
“我不想听故事，直接说目的。”
玉无涯打断了丘怀良，他不想掺合这些陈年破事。
许陆似乎是个性子很急的人，开口说道：“我们想干掉张光遇，可是打不过他，加一起都不行。这次大乾骚乱是个机会，我们打算去邺城找机会。我们不在乎生死，只要能杀了张光遇，我们都死了也没问题。我们也不关心命剑在谁手里，反正这次我们也没想着活着回来，无所谓的。”
“这就够了，明天钱富会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玉无涯点点头说道：“我甚至可以让你们成功复仇也死不了，但是要为我做件事，而且命剑要留下，听从我的安排。”
“行，给。”
这四个人答应的倒是爽快，纷纷将命剑交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玉无涯将命剑收好，沉声说道：“我不需要你们明天为我做什么，去了邺城就好好做官，我会嘱咐钱富帮你们创造机会的，放心，他比你们四个加起来都聪明，你们效忠他就可以了。我需要你们做的是在邺城留意一些不寻常的事，不论大小，只要违背常理的都要留意。你们不需要跟进，也不需要干涉，只要将这些事告诉我就行。记住，千万不要多事。”
这四位万年老前辈对玉无涯的要求很疑惑，实在是太简单了，即便是做探子需要留意的也是朝中的变故和军队的动向吧？不寻常的事？是什么？不过他们没有问出口，蓝凌那杀人的眼神明显是在告诫他们。
丘怀良的事处理完，玉无涯低声对蓝凌说道：“师傅，我想跟林师叔和林道也单独谈谈。”
蓝凌会意，展开自己的域，将三人拉了进来。
玉无涯对林渺行了一礼说道：“林师叔，我便开门见山了。您应该听玄玄子说过我师傅是有自己的任务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师傅正在对抗某些东西，而坎水峰上这些高手正在努力让我师傅不在单独一个人战斗。贵公子林道也现在很危险，危险并不是来源于其他，是他本人很危险。他的直觉能隐约感知道我们的敌人，这不是一件好事，很可能会给您全家人都带来危险，我就是个例子。所以现在您面临的抉择是将他带走或是留下来帮我们，我的建议是带走，没必要将自身置于危险之中，也别指望我们，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
林渺懵了，平日里自己儿子就有些神，总是说些不明不白的话，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林道也倒是少年意气，想要帮忙，但被玉无涯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良久之后，林渺才缓缓问道：“你们为什么在对抗那个……敌人？”
玉无涯想了想说：“我也不骗您，师傅是为了师公的遗愿，我是为了师傅，子夜前辈是为了自己能活着，煌前辈是为了师公，云梦泽前辈是为了天下苍生能自由的活着。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或是复仇、或是保命……”
“不用说了。”
林渺打断了玉无涯的话，看向蓝凌说：“我也想知道师傅是怎么死的，让他上，他不行我顶上。”
蓝凌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师傅是我杀的，他自己让我杀的。未来我要是失败了，无涯也会杀了我，然后接替我的位置。至于你？呵，你真没你儿子有用。”
“师姐！过分啦！这个小崽子能有我厉害？”
林渺大声说着自己的不满，但内心却十分苦涩。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弟子杀师傅，还要连续杀下去，这世道是怎么了？
“林师叔，您也无需担心。有个前辈看上了林道也，不过能不能成功拜师还是要看他的造化的。”
玉无涯的话让林渺心中略微安稳，回手就在林道也脑袋上来了一巴掌，骂道：“崽子！给老子好好学！别给我丢人！”
随后林渺对蓝凌说道：“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这个人不怎么聪明，一辈子是个当刀的命，到时候若是要死了，让我死个明白。”
蓝凌实在有些懒得搭理他，抬手将父子二人送了出去后，低声问玉无涯：“无涯，为什么要帮丘怀良他们，这些人心思很多的，有什么事问钱富就好了。”
“钱富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帮我们盯着邺城。丘怀良他们若没有其他心思还好，要是真的在谋划什么，邺城可是有个算计了我，我还不想杀的人呢。那家伙若是愿意来帮忙，我们赢定了。”
玉无涯想到了修衍，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随即面色一正说道：“师傅，我有一种预感，第二局我们和那个东西交手的地方就在邺城。”
蓝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他的倒还好说，但对抗天地意志她自己就是主力军，帮不了玉无涯什么，只得捏了捏玉无涯的脸说：“别太累了。”
玉无涯灿烂一笑：“放心吧师傅。”
蓝凌散去了自己的域，两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刚出来玉无涯就看到林渺将丘怀良几个人撵走了，说起来他们几个算是背叛了太清剑派，林渺不待见他们也很正常。
林渺见到玉无涯出来，点了点头说：“没我什么事就先走了，那崽子你该打就打，皮实的很，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等等。”
玉无涯喊住林渺，走过去低声问道：“林师叔，您知不知道太清剑派里谁的刑讯本事好一些？”
“你想做什么？算了，我不问。端木霖。”
林渺想了想说：“端木霖折磨人非常有一手，以前我总和他出门派任务，没见过有人能顶得住他的手段。”
玉无涯眉头皱起，他不太确定端木霖值不值得信任。
“他是可信的。”
蓝凌看出弟子的疑惑，低声说道：“在太清剑派里除了我，你最能信任的就是他。”
“为什么？”
玉无涯有些惊讶，端木霖对平时对他的态度可不怎么好。
蓝凌悄声说道：“想想你母亲，再想想他。”
玉无涯先是一愣，随后满脸骇然。大声说道：“我要去巽木峰一趟，林师叔、麟囿，你们和我一起。师傅，麻烦您了。”
蓝凌拉起玉无涯的手，带着他飞向巽木峰，林渺和麟囿紧随其后。
到了巽木峰蓝凌也没客气，直接闯进了正殿，反正也没人敢拦着。
玉无涯看到正在教导惜竹的端木霖问道：“你是什么人？和我母亲什么关系？”
端木霖闻言眉头一皱，看着玉无涯的眼神有些复杂。
玉无涯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说道：“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目的，我就不多问了，等你觉得时机合适在和我谈谈吧。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说。”
“麟囿，你去找虚恒，告诉她明天例会带上张守元。林师叔，明日例会开始之后，我希望您能帮我秘密抓住张玉松，并且带到这里。舅……”
玉无涯忽然话语一顿，改口说：“端木师叔，张玉松送过来之后我希望你能问出一件事，玄玄子究竟在什么地方，想要做什么？”
三人听到玉无涯的话大惊失色，端木霖都来不及为那一声没说完的舅舅感到开心，有些激动的说：“不可能，玄玄子已经死了，我亲自动的手。”
“玄玄子没死，就像轩辕傲一样。”
玉无涯有些头疼的说：“玄玄子是妖族，本族地龙，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或许你们不知道，这次百年大比我就是交易的筹码之一，若我败了，我就要死，这是玄玄子和无为道宗谈的条件。我倒是不在乎他为什么想杀我，但我要知道他杀我不成，还想做什么？张玉松是个关键，他可能是玄玄子埋在太清剑派里的人。”
“麟囿，你先去找虚恒。林渺，你去看看。”
端木霖先是吩咐弟子和师弟去忙，见两人离开，他才说道：“无涯，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我杀玄玄子就是因为他想杀你，但你做了什么才让他这么恨？非要置你于死地？”
“别问了，你不是也有自己要做的事么？等尘埃落定，我们可以喝一杯。”
“我又不是外人！我担心你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如你师傅厉害？是，我是没她厉害，但你也别觉得我弱，天下第二轩辕傲？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天下前十除了你师傅，我可以让他们一起上！”
“他是我弟子，仅此而已。”
蓝凌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位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师兄这么猛，要知道就算是她让天下前十一起上也是要费些功夫的。不过她倒是能给端木霖解释一下玉无涯不受待见的原因。
端木霖闻言一下就火了，指着蓝凌数落：“我还没说你呢？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无涯牵扯进去？你瞪什么眼？大师兄不在，我是老三，我说你怎么了？”
“端木长老！够了！”
玉无涯听不得有人说自己师傅，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亲属，是为了自己好也不行。平复了一下心情，玉无涯低声说道：“您忙您的事，别管我了。毕竟杀了我母亲的也是肖家人，我应该称呼她为小姨吧，呵……”
“你说什么？谁？”
端木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直以为肖家只是在压榨自己而已，没想到他最看重的妹妹居然是被肖家人杀死的！端木霖此时有些暴躁，双眼通红的问：“是谁？告诉我，是谁？算了，肖家人都去死吧！”
“等等吧，我要杀轩辕傲，等轩辕傲死了，自然是清算肖家的时候。我说了，等尘埃落定，我们可以喝一杯。”
玉无涯有些头疼，或许真的是难掩心中激动，说漏了一些东西。端木霖当然不能这么就算了，刚想说话忽然表情一滞，看了蓝凌一眼，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不再言语。
蓝凌刚刚传话给端木霖，告诉了他玉无涯现在性格残缺，需要让他亲自体验复仇的感觉，不然她早就去砍死轩辕傲了。不过蓝凌还是很高兴的，端木霖骂她也就骂了，小时候也没少挨，能看到自己弟子产生心情波动比什么都好。
这时林渺飞了回来，对端木霖摇了摇头，他刚刚去查看了玄玄子的墓地，里面并没有找到玄玄子的尸体。
霎那间，端木霖的脸色变得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