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涂山繁雨没有回答玉无涯的问题，反而古怪的问“你不恨么？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愤怒？你不想报仇吗？”
“为什么要愤怒？”
玉无涯平静的说道：“想要复仇，最忌讳的就是愤怒。只有理智才能有效的思考复仇的策略，敌人不是蠢货，如果脑子不灵光都轮不到你去解决他们。走吧，出去吧，已经一个多月了。”
“你走吧，我不想出去。”
涂山繁雨转过身去准备再次离开，边走边说：“找个漂亮点儿的地方把我埋了，最好别有人打扰，算是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玉无涯的嘴角却勾起一个弧度，看着涂山繁雨的背影说：“老是沉浸在往事里，复仇是靠想象的吗？”
涂山繁雨一顿，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看着玉无涯，有些呆滞的说：“我现在不想复仇，只想逃避，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我杀谁？”
玉无涯敏锐的发现涂山繁雨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向了自己身后。他转过身去，发现一副和自己的过去差不多的画面浮现出来，这是涂山繁雨的故事。
故事并不复杂，红狐一族的小公主天生神念强大，年幼的她无法控制这种力量，不自觉的便能读取周围孩子的想法。所有的同龄孩子都害怕她，甚至厌恶她，没人愿意和她一起玩儿，都称她为怪物。
原本红狐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孤单一辈子，然而上天似乎都在可怜她，没多久另一个小怪物出现了。她是白狐一族的领民，天生亲和所有的五行之力。但实在是太过亲和了，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无意识的释放一些术法。
两个小怪物在一个雨后的小河边相遇了，似乎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寂寞，两人一见如故，天天在一起玩耍。
白狐是个大咧咧的阳光元气少女，也不在乎红狐读取自己的想法，整天带着她漫山遍野的疯跑，两人就这么自娱自乐，每天快乐得不得了。
然而快乐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有一天红狐到了约定的时间却没有等来白狐，她以为对方有什么事耽搁了，于是哼着小曲儿坐在小河边等待自己的小伙伴。可直到天黑白狐也没有出现。红狐不死心，等啊等，等啊等。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白狐似乎消失了，就连族地里也没了她的身影。
红狐再次见到白狐已经是几十年之后了，那时的她已经可以掌控自己神念的力量，小小年纪就成了整个狐族最强的高手之一。族中的长老们准备给她安排一个护卫，她没有拒绝，因为在其他方面她确实弱了一些。
可是当护卫出现在红狐眼前的时候她呆住了，虽然很久不见，但她还是依然就认出了那是白狐。
白狐的出现让红狐无比愤怒，愤怒的不是不辞而别，而是此时白狐的状态。那个阳光满满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现在白狐的眼神呆滞，没有一丝想法。
红狐悄悄的延伸出自己的神念，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查看其它人的记忆，然而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破碎的意识。在无数记忆碎片里她找到了一些有用的回忆，拼凑出了白狐失约的原因。
原来族中的长老们早就注意到了她们二人，但红狐的身份特殊，所以他们便只能将白狐囚禁起来，用精神术法不断冲击她的意识，让她变成了一个白痴。然后在强行灌输五行术法的修炼方式，最终将白狐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吃饭和战斗的机器。
愤怒的红狐当场找来狐族族长，控诉长老们的罪行。狐族族长探查了一下白狐的记忆之后也很生气，当场便格杀了所有参与者。
长老们的死亡并没有给红狐带来安全感，反而让她十分恐惧。原因很简单，她一直在想办法修复白狐的精神，延伸出去的神念根本没有收回来，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发现族长并没有探查白狐的意识。
红狐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请求将白狐带在身边，想办法治疗白狐。
族长同意了，但也正是因为同意了，红狐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可能将白狐治好了。
所以她恨，恨族中的所有人，恨族长，甚至恨自己……
玉无涯沉默的看完了全程，然而他发现这幅景象在画面里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循环，而涂山繁雨也在呆呆的一遍又一遍反复观看。
“现在你有一个机会。”
玉无涯走到涂山繁雨身边说：“涂山羽不知道中了什么招数，变成了本族的模样，现在是一只没有灵智的黑色狐狸，就在我手里，你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涂山繁雨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说：“不要了，他是狐族最优秀的族长人选，杀了他狐族会灭亡的。所以还是让我死了吧，将这份仇恨永远埋藏起来，永远不见天日。”
玉无涯忽然意识到他和涂山繁雨是不同的，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师傅蓝凌，但蓝凌并不需要他过多关注，毕竟没有谁不开眼想对蓝凌出手。可是涂山繁雨不仅仅挂念涂山溟，整个狐族都是她的牵挂，即使她恨那些人，却也不想那些人轻易死掉。
想到这里玉无涯笑了，一心求死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有牵挂便好，总有一些东西是超脱于死亡之上的，
于是玉无涯凑到涂山繁雨耳边说道：“我让我师傅将涂山溟和梵燚带到了坎水峰，不过后来他们被梵燚的母亲幽司命接走了。我不是很信任那位族长夫人，你确定要留在这里等死？”
“有什么关……”
涂山繁雨话茫然的说了一半，紧接着死死盯着玉无涯半晌后才嗔怪的说：“你真是个坏家伙！”
看着涂山繁雨缓缓消失在眼前，玉无涯笑出声来。可是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他现在面临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玉无涯并不是自己离开涂山繁雨的神念的，他是被涂山繁雨驱离出来的，意识被涂山繁雨用神念送回了自己的身体。
见到玉无涯醒来，蓝凌非常紧张，检查好久之后确定没有问题才放下心来。此时玉无涯发现涂山繁雨拿着自己的葫芦正在喝酒，见自己醒过来，还将葫芦递了过来。
玉无涯摇摇头表示拒绝，他现在喝不了，不过既然涂山繁雨已经醒了，那再留在荒古山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准备向煌告辞离开。
煌想了想，决定和他们一起走。这里不过是个坟山，以后如果能活下来，她便继续守在这里，死了的话便找人把她埋在这。
就在众人收拾妥当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家伙儿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有些懵。
一个小男孩儿颠儿颠儿的跑过来，和玉无涯对视着。
这真是一个小男孩儿，样子虽然是七八岁的模样，但只有手掌大小，无论玉无涯转到什么方向，他都高举两只手，保持和玉无涯对视着。
“这是什么？谁家的孩子？”
涂山繁雨有些好奇，小男孩儿可爱的不行，让她升起了一种保护欲。只不过有些不和谐的是小家伙儿的眼睛很大，却完全是漆黑的。
玉无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啊。师傅，这……”
蓝凌摇了摇头，她也没注意这个小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用真气探查也探不出什么，要不是能看见，她都不确定这个小东西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煌也没在周围见过这种东西，伸手准备抓起来看看。但没想到小男孩儿的身手非常灵巧，一个闪避躲开煌的手，继续用那个奇怪的姿势看着玉无涯。
玉无涯伸出了自己的手，小男孩儿见状手脚并用，顺着他的胳膊爬到了他的肩膀上，一脸享受的趴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白山主一脸坏笑的说：“呦呦呦，你们在精神世界里干什么了？怎么孩子都有了？”
涂山繁雨白了这家伙一眼，没有说话。能和蓝凌随意聊天的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玉无涯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指戳了戳小家伙儿的脸蛋无奈的说：“你怎么变成人了？”
小男孩儿扭动了一下身子，忽然又长出了四条手臂，慢慢变成了一只蠢萌的大蜘蛛，钻进了玉无涯的身体。
煌等人都以为这是玉无涯养的小宠物，也没太过在意。不过蓝凌却有些惊讶了，一只蛊居然能化作人形，这是她没想到的，按道理术是不可能有自我意识的，可这只蜘蛛显然发生了某种异变。
不过不论怎么变，这东西显然对玉无涯没有危害，所以蓝凌也就没说什么。
众人做好准备，再次上路。但紫悠实在是饿的不行了，化作本族紫韵貂，挂在了玉无涯的肩头，她是真的不想动了。
大白再次化身交通工具，驮着蓝凌师徒二人飞行。在他的意识里，只要是可以随便揍他的，都是强者。而强者是可以享受来自他的尊敬的。
很显然，煌也是这样一位强者，她化作本族，毫不客气的坐在白山主的脑袋上，指挥着行进路线。
和来时唯一的不同，便是涂山繁雨的处境好了很多。虽然跟上白山主的速度有些勉强，但至少不用被吊着了。
这次出山已经有一个月了，玉无涯还是有些担心家里的情况的。管事的三位一起出门，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山中过的好不好。
不过很快他们便知道了情况，山门前聚集了很多人，似乎正在等待他们回来。见到白山主载着蓝领和玉无涯飞来，那些人迎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位长老走上前，指着玉无涯说：“孽障，还不认罪伏诛！”
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让玉无涯有些莫名其妙，蓝凌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冷喝一声：“滚！”
“蓝凌，你被骗了。你以为他是玉家最后的血脉？他不过是玉家找的一个替身，路边的贱种而已。”
长老指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说：“你看看他是谁！”
那人将斗篷掀开，斗篷下的容貌和玉无涯非常相似，只见他对着蓝凌行了一礼说道：“徒儿玉无涯拜见师傅，当年家中情况危急，外公家只来得及将我救走，留下这个假货迷惑敌人。这些年我一直铭记仇恨，隐姓埋名，望师傅见谅。前些时日我已经成功刺杀轩辕傲，报了家族的血海深仇，所以特来寻师傅，解开这些年的误会。”
“噗嗤。”
涂山繁雨实在是憋不住了，捂着嘴身体不停的在颤抖。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神念是不会说谎的，在自己的神念里，她已经见过玉家惨案发生的经过，所以眼前的人不可能是真的。
白山主看了看背上的玉无涯，再看看眼前的玉无涯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真假玉无涯？不过他到不在乎谁真谁假，自己背上那个他是一定要保的，十几年的朋友了，不是什么人都能伤害的。再说了，以那家伙变态的天赋，是未来对抗天地意志不可或缺的一环。
蓝凌已经有些烦了，她唤出长剑，打算将这些闹事儿的一并都砍了，就像当年的清流剑仙所做的那样。
“唉……”
玉无涯叹了口气，止住了蓝凌的动作，有些无奈的说：“你想借玉家的名头实现自己的野心你就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会管，也不想管。只要别来打扰我和师傅的生活，快走，别来烦我。”
“呵呵。”
那人笑了笑，不屑的说：“一个冒牌货顶着我的名头活了这么多年已经是给你的恩赐了，没想到你还想蛊惑师傅，不理天下之事，你该死！”
玉无涯忽然发现夏侯柔居然也在对面的队伍里，还冲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眼神询问要不要出手解决掉这个家伙。
玉无涯隐晦的摇摇头示意不用，他现在有些茫然，在涂山繁雨的神念里他看到了自己忘记的事情，这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族仇恨。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仇恨的种子在自己心里已经发芽生长，但一直不想复仇的心态让他非常抵触这种感觉。
“怎么？无话可说了？”
那人乘胜追击道：“现在过来伏诛，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只要你向所有人承认你是个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