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司空凡终究没有说出问题的答案,无论夏侯柔如何追问,他都是笑而不谈。被逼问的急了,就直接耍赖赖掉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对此夏侯柔也没办法,司空凡是自己的师傅,她也不能太过无礼,只得悻悻作罢,打算找个时间去问问玉无涯到底是什么意思。
震雷峰的景色一般,但却是太清九峰中最高大的。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即便是山峰的最高处依然长着一些树木,并不像坎水峰那样环境恶劣,山顶上都是积雪。
听闻司空凡回来,一个少女过来给他见礼。
司空凡一共只有两名亲传,一位是之前见过的冷曦,为人冷傲但做事周详,可以说是震雷峰的大管家,哪怕是在司空凡没退位的时候,山上的大小事务也都要过她的手,只有她同意了司空凡才能批示。而且冷曦跟随司空凡已经很久了,足有上千年。
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位了,大眼睛、圆脸蛋,长相甜美可人,给人一种邻家小妹的感觉。
然而夏侯柔却感觉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又说不上来,总之她觉得这个师姐让人瘆得慌。
“她叫须臾,我的二弟子。”
司空凡指着少女给夏侯柔介绍,然后又对须臾说:“夏侯柔,你的小师妹,为师的关门弟子。”
“须臾师姐。”
夏侯柔见状行了一礼。
须臾甜美的一笑,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说:“终于有个比我小的啦,哈哈……夏侯师妹,以后我罩着你,师门里有人欺负你和我说,我帮你干掉他。”
“啊?”
夏侯柔懵了,司空凡这一脉杀心都这么重的吗?冷曦师姐告诉她做事不要有顾虑,这位更狠,直接要干掉欺负她的人!这太清剑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同门啊!为什么会这样?即便不相亲相爱,但也不能打生打死吧……
“唉……”
司空凡叹了口气问:“你又杀人了?”
“嗯。”
须臾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有些人师姐不方便出手,我就去帮她解决了。”
司空凡伸手过去揉乱须臾的头发说:“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等我回来,你的身份本来就受他们诟病,没必要再沾染那些麻烦。”
须臾似乎很享受这个动作,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爹……”
司空凡面色一变,屈起手指敲了敲须臾的脑袋说:“谁是你爹?叫师傅!”
“哦……”
须臾很是难过的答应下来,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的夏侯柔心的碎了,看着司空凡的眼神非常不善,心里更是不住的咒骂。
“唉……算了算了……”
司空凡无力的挥了挥手,对须臾说:“别在这里装可怜,带你师妹去逛逛吧,唉……”
须臾点点头答应之后,拉着夏侯柔的手,带她参观震雷峰。
逛了许久之后,夏侯柔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出声问道:“师姐,你……师傅真的是你的父亲么?”
“当然不是。”
须臾一副理所应当的说:“我又不是人,他怎么可能是我父亲?我是妖族呀。”
“啊?”
夏侯柔听的目瞪口呆,傻傻的问:“那你为啥叫他爹?”
须臾笑着说:“因为我想让他成为我的父亲,其实他算得上是我的干爹。重新认识一下,我姓郎,名须臾。不过我很讨厌这个姓,所以你叫我须臾就好了。”
看着夏侯柔茫然的样子,须臾咯咯笑个不停,好半天之后才停下来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反正你早晚要知道,那些人都拿这件事攻击我,直接告诉你好了。
如果按我父亲的身份来说,我也是出身于大族了。那个死鬼叫郎述,是当代狼族族长朗逸的亲弟。他真的是个死鬼,因为他在我出生没多久就死了。
我母亲是狼族的附庸豺族的一个普通领民,我则是一次酒后乱性的产物,俗称野种。
我小的时候曾问过母亲我的父亲是谁,母亲经过多方打探,终于知道了那个死鬼的身份,可惜,那个时候他已经死掉了。
我懂事还算早,母亲带我找上了狼族。我本以为这将是个悲伤或者幸福的故事,结果现在看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唉……那个愚蠢的女人,她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想要争取自己应得的地位。可是在那种大族之中哪是那么容易生存的,那些家伙先是骗她把我扔掉喂狼,然后派人偷偷将她解决了。
其实我那个傻得可怜的母亲想法很简单,不过想将自己托付给一个有为的男人,很单纯的心思,只可惜我那死鬼父亲根本就没想过负责,他只想爽一把。
要不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前去吊唁的司空凡路过,将我从狼嘴里救下来,我早就成肥料了。这些年他将我拉扯大,让我拜他为师,教了我这一身本领,我就拿他当爹看喽。”
夏侯柔听完之后沉默良久,她想出言安慰,但看须臾的神色似乎并不需要,最后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疑问:“师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不是说了么?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也总是用这些事嘲讽辱骂我。”
须臾笑了笑说:“与其让你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各种各样版本的,不如将实情告诉你,省的你猜来猜去,徒生瑕隙。”
“为什么?凭什么?”
夏侯柔有些忿忿不平的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拿别人的伤心事做借口攻击别人?恶不恶心!”
“我是妖族啊,哈哈……”
须臾忽然觉得这个师妹好可爱,有些无奈的笑着说:“你以为这些事是谁传出来的?还不是狼族那些混蛋看我被师傅收做弟子,将我身世透露出来,想让我在这里过不下去。太清剑派说到底也是人族的门派,妖族在门内过的并不顺心。就比如说这次百年大比,按照妖族的规定我也能去,但是门内长老都以我已过百岁为由拒绝了。拜托,骂我的时候我是个妖族,到我想出风头的时候我就是个人啦?百岁的妖族?去和那些修士玩过家家么?”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夏侯柔背景深厚,也不在乎得不得罪人,破口大骂:“这些人真的无耻至极,一点儿面皮都不要了,哪有用对人的两幅面孔都是恶毒的这种做法?”
“对吧?实在是太讨厌了。”
须臾也附和着说:“他们在乎什么脸面,生怕我一个妖族抢了他们门下弟子的荣誉,百般阻拦,千般干涉。结果派出去的都是些废物,怎么样?这次太清剑派被揍得很惨吧?”
“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和各派精英战斗的是玉无涯,赢的很果断,我也……”
夏侯柔终究没有将自己差点被干掉的事说出来,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师姐,妖族在太清剑派真的不好过么?玉无涯刚刚收了个弟子,也是妖族,还是凤族的小公主……”
“这能比吗?他是什么人?我又算得了什么?玉无涯是蓝师伯的弟子,乱说话不管什么身份都是会死的!”
须臾搂住夏侯柔的胳膊,领着她一面散步,一面说道:“呵,倒是舍得下本钱,居然将那个变态请下山了。我和你讲,以后你离玉无涯远一点,他就是个神经病,脑子不正常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让我想想……对!人性缺失!”
“为什么?”
夏侯柔有些不高兴,自己的主家被人这么说就比侮辱自己还过分。不过看样子须臾似乎是出于好意,所以她问道:“我觉的他挺不错的啊,思维缜密,天赋卓绝,没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告诉你,整个太清剑派就没几个人看得出来。我的经历惨吧?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干掉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为我母亲报仇。可是玉无涯呢?”
须臾的表情有些夸张,瞳孔深处甚至藏着一些恐惧,她缓缓的说:“那家伙比我的人生更惨,全家被灭门啊!只有一个人独活下来!可是他居然不想报仇,甚至不在乎仇恨!你或许觉得这可能是性格使然,完全不是!
太清剑派一共有四处秘境,开启最频繁的是周环密境,里面都是一些门人弟子在外面收集的低级材料,也没什么危险,不过是让刚入门的人体验一下秘境的氛围。
这个秘境基本上一年开启一次,想去参加的人只要没去过都可以报名,新弟子还能在里面获得一些初级材料,很不错的地方。
自太清剑派创立以来这个秘境就有,因为利益冲突死在里面的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但现如今这个秘境已经十年没开启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侯柔有些莫名其妙,疑惑的问:“为什么?”
“十年前,那家伙九岁,去过一次,自那之后这个秘境就被关闭了。”
须臾有些惊悚的说:“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以他的身份居然去那种地方。那一次一共有四百八十二个人参加,有四百八十一个永远留在了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走出来了。执事长老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很烦,我全杀了。’
这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才九岁啊,杀心那么重,居然还不想报仇,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这……”
夏侯柔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奈的说:“师姐,我是他的追随者,虽然他只承认我是他的朋友。”
“什么?你说什么?”
须臾仿佛听到了什么惊悚的事,惊讶的问:“你再说一遍?那两个字!他说你是他什么?”
“朋友?”
“我的天……”
须臾仿佛傻了一般喃喃自语:“那家伙居然能有朋友?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师姐!”
夏侯柔终于有些生气了,含着些怨气说:“师姐你真的了解他吗?你这样和恶意对待你的人有什么区别?”
“了解他?怎么可能!”
须臾有些后怕的说:“我告诉你,我有一个小小的天赋,我称作趋吉避凶。很多时候我的直觉都告诉我危险将要发生,让我躲过了不少次危机。当然,我的直觉也不是每一次都很准,但我每一次见到玉无涯的时候直觉都告诉我快跑,惹了他会死。所以我根本不想和他扯上关系,没关系就不会被爱,更不会被恨。”
“不至于吧,他也不是很嗜……”
夏侯柔想说玉无涯并不嗜杀,但想想他的战绩,很小的时候就出去祛邪,他自己都不记得杀了多少了。那句反驳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至于?”
须臾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说:“五年前,我刚刚练出了域,自信满满的准备带队去找些厉害的妖兽练练手。我们的目标是一条大蛇,等到了目的地我们发现有人比我们来的早,玉无涯早就来了。不过他的目标不是大蛇,只不过大蛇有些他想知道的情报。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玉无涯制住了那条大蛇,切开一个小伤口,让大蛇的血从那个伤口里流出来,流进去,折腾了很久……最终他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将蛇冻成一个大冰雕就走了。我们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摆好架势准备战斗,结果发现大蛇已经死了,血液生生将它的心脏压碎了……
我觉的我平时杀人就够狠了,但那一次之后,我是真的怕了……”
夏侯柔沉默了,不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而是想到了玉无涯和自己的那一次战斗。那是在自己被玉无涯束缚住的时候说的,此时夏侯柔想起了那句话。
“司空师叔让我救你,我不会,也不懂。不过,如果你能侥幸不死,应该就会得救了吧?”
夏侯柔忽然觉得身边的空气有些寒冷,以前她一直以为玉无涯恐怖的地方是他缜密的思维。现在夏侯柔忽然发现,或许玉无涯真正可怕的是那颗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