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俺叫李牛，俺生在幽州。俺爹是修士，俺娘也是修士，但俺不是。俺只是个凡人。
俺爹是幽州卫的一名士卒，五年前一次抵御兽潮的时候死了。
俺娘是幽州卫里的一名医官，医官在幽州卫里可是稀罕人物，将士们受了伤都指望医官救命，所以俺娘在幽州卫里的地位很高。
他们都说俺爹配不上俺娘，要不是俺爹能说会道俺娘才不会看上他。但是在他死的那一晚俺娘告诉俺，俺爹是个很厉害的人，兵法谋略娴熟于心，每次蛮荒人来劫掠，将军们都会找俺爹去议事。可惜，那一次来的是兽潮，它们和蛮荒人不一样，它们没有脑子，全凭蛮力冲垮城墙。
俺爹那一次为了掩护某个大人物撤退，带着自己的小队拼死守住了城墙缺口。虽然缺口守住了，但是他死了，那个大人物也死了。
兽潮结束之后魏无忌宰了那个大人物，据说是因为临阵脱逃，祸乱军心的罪名。其实俺们都知道魏无忌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他就是那种乖戾的性子，总是在欺负百姓，打骂军卒，看谁都不顺眼。
不过也确实没人能拿他怎么办，魏无忌原本不叫魏无忌，叫魏优。出身于邻渊公府偏房一支，他的父母希望他每次考核都能得优，所以给他起名魏优。
魏无忌也确实很厉害，每次考核都得优，是邻渊公魏家很出色的一名子弟。后来他来到幽州任职，说为将者应该不择手段百无禁忌，所以给自己改名叫魏无忌。
俺很讨厌魏无忌，他看不起凡人，没事儿的时候总是领着他的那些士族子弟的狗腿子们欺负欺负俺们这些凡人。俺因为父母都是修士，更是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在他们眼里俺干什么都是错的，甚至连凡人他们都不叫俺，他们叫俺贱民！
俺总是被打的浑身是伤，但是俺天生力气大体格好，恢复的很快。但是俺还是不想挨揍，因为挨揍很疼。如果运气好遇到叶轻鸿，她就会帮俺赶走这些人。
俺喜欢叶轻鸿，因为她总是帮俺，俺拿她当朋友。魏无忌的那帮狗腿子们也喜欢叶轻鸿，因为叶轻鸿生的好看，柳叶弯眉大眼睛，樱桃小口杨柳腰，那帮狗腿子对她总是有些非分之想。魏无忌不喜欢叶轻鸿，但是叶轻鸿来帮俺的时候他会走开，因为叶轻鸿比他官大，而且他打不过叶轻鸿。
今天日头不错，俺娘要当值，俺闲着没事什么事做，便在襄平城里闲逛。俺们这些军户的后代只能去军队里任职，如今幽州卫里凡人的职位没有空缺，俺就只能在家读读俺爹留下来的书和练练武。
听说邺城正在举行百年大比，天下所有没过百岁的修士都能参加。幽州卫的主将九公主殿下和蛮荒人的兵马大统领都去了邺城，所以现在幽州卫很闲，蛮荒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劫掠的。
其实襄平城也没啥好逛的，连年战火导致这里并不繁华，街上开的要么是兵器铺子，要么就是酒肆茶馆。俺爹不让俺喝酒，说喝酒会让思维迟钝，不能及时发现战场上的变化。但俺又不是项劫将军，没有他那样的统率力以凡人之躯指挥修士的本领。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的运气着实有些不好，刚转过一个街角便看到魏无忌带着他的狗腿子们也在这条街上闲逛。
他们这些混蛋将整条街都折腾的鸡飞狗跳，伸手就从酒馆酒缸里捞酒喝，味道不对再吐回去。抢了卖果蔬小娘子的瓜果，每个都咬一口然后扔在地上踩烂，根本不是为了吃。他们这些人真的是为祸一方，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背景都很深，一般的修士都惹不起，何况俺们这些凡人老百姓？
俺老远就看见他们了，掉头就准备离开。魏无忌能出来闲逛说明项劫将军今日不当值，那叶轻鸿一定当值，一会儿俺挨揍她不可能帮得了俺。
但是修士的眼神比俺这个凡人好太多了，在俺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发现俺了，几步就从街的那一头走过来把俺围住，连话都不让俺讲就准备揍俺。
一般这个时候都是魏无忌先出手，然后他的狗腿子们再一拥而上，把俺揍个半死。
然而今天就在魏无忌准备动手的时候城头忽然响起一阵钟声。敲钟的是修士，用真气改变了钟声的频率，来传达一些不方便说出来的命令。这种频率的暗语是全军最高机密，更何况俺还是个凡人，根本听不出钟声的含义。
魏无忌听到钟声之后脸色一变，带着狗腿子们匆匆走了。这让俺很高兴，毕竟不用挨揍换谁都高兴。
然而没多久之后俺便高兴不起来了，城墙上响起了号角声，蛮荒人入侵了！
其实俺们这些幽州人并不害怕蛮荒入侵，每次九公主殿下都会沉着指挥，将他们打退。即便真的攻破长城也不会攻打襄平城，毕竟襄平很大，防御很厉害。
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支援的队伍还没有出发，襄平城外便传来了喊杀声，蛮荒人来的好快！
叶轻鸿很快便出现在襄平城上空，她祭起了一方印玺，双手结着法印，一道光幕将整个城池都笼罩了起来。
俺认识那方印玺，它是襄平城防御阵法的阵器。不过……为啥只有叶轻鸿一个人在使用？其他的阵法师呢？叶轻鸿一人能顶多久？
“牛啊，你怎么不跑？”
一个威武的汉子拍了拍俺的肩膀，他满脸都是血，眼睛也瞎了一只。这个人俺认识，他就是幽州卫的临时指挥使项劫将军。
“将军……您的眼睛……”
项劫将军的眼睛有些骇人，俺当时就被震慑住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被偷袭了，要不是轻鸿反应快就交代在这里了。”
项劫将军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反而有些担心的对俺说：“牛啊，快跑吧。这次蛮荒有备而来，先手偷袭了几乎所有的阵法师，轻鸿坚持不了多久的。”
“襄平……守不住了吗？”
俺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呆，真的是害怕极了。但是转念一想俺便释然了，无奈的对项劫将军说：“将军，俺是凡人。这襄平守得住俺不用跑，守不住俺跑不了。再说了，俺还要等俺娘。”
“哈哈！也对！”
项劫将军似乎觉的俺说的话很有意思，笑着对俺说：“那咱俩就看看，这襄平到底受不受得住。”
攻防战开始了，这不是俺第一次见修士打仗，但像这一次这么惨烈的俺还是平生头一次见到。
那些会飞的蛮荒修士飞到天上，用术法不停轰击着防御阵法。修为弱一些的拿着兵器高高跃起，借着下坠的力道硬砍。
但这个阵法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攻破的，那些修为不高的蛮荒修士就是炮灰，撞到光幕上就被阵法撕成碎片，人体散碎的器官到处都是，没多久那道光幕便成了鲜红色。
城里面的修士也准备着自己的术法，他们要在阵法被击破的第一时间用出威力最大的招式，尽可能清理掉眼前所有的敌人。
一些修为高的修士已经飞到了空中组成一个个阵势，并寻找着各自的目标。这些人通过默契的配合来解决掉实力强大的对手。
这就是修士的战争，俺没见过那些所谓能移山填海的大高手，因为他们从未来幽州保护过俺们这些凡人。俺见到的只有这些甚至很多都不会飞的修士在为俺们拼命。
很快，叶轻鸿的脸色愈发苍白，她四处看看，发现了站在俺身边的项劫将军。
只见叶轻鸿一抬手，将那方印玺收了起来，快速来到俺身边，一把拉住了项劫将军。
叶轻鸿看了俺一眼对俺说：“李牛，抱歉。我带一个人还有机会走，将军更重要一些。”
项劫将军听到这话好像是想要说什么，但却被叶轻鸿一下子抱了起来，眨眼间便消失在俺面前。
眼前已然空空如也，俺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没事，俺还要等俺娘。”
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现在不能去找俺娘。毕竟俺娘是修士，她一个人有自保的手段，但是俺一个凡人去了只会拖她后腿，
这场大战持续了两天一夜，俺饭也没吃，水也不敢喝。不过俺有些奇怪，为什么蛮荒人没有劫掠？而且白天的时候俺似乎听到了荒兽的咆哮声！
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俺要出去找俺娘，哪怕是死在外面也比担惊受怕要强得多。
俺小的时候有个老头儿给过俺一本书，说是修炼功法。但是俺练了好久才发现只不过是一门高明的轻功，和修行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也正是凭借着这门轻功，俺成功走出了家门。
这门轻功并不快，它讲究的是行走在其他人的视野盲区不被人发现，俺觉得那个老头儿一定是个高明的飞贼。
不过当俺走在襄平的街道上时整个人都快傻了。街道上没有大乾人，也没有蛮荒人，只有一些零星的荒兽在啃食着残缺的尸体。
俺找了一晚上，几乎翻遍了整个襄平城，终于找到了俺娘。
确切的说是找到了一部分俺娘。俺只在瓦砾里找到了俺娘半个脑袋连接着一小部分躯体，连个全尸都没有。
俺很愤怒，很伤心。想哭，想咆哮，想放声大喊。
可是俺不敢，一旦发出太大的声音荒兽就会聚过来，到时候俺就死定了。俺不知道有没有胆量和它们拼命，但俺想先葬了俺娘，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胆怯借口。
哗啦！
一阵碎石滑落的声音在附近响起，俺紧张极了，抱着俺娘的残躯躲在一个角落里。等了很久很久，俺才鼓起勇气出去查看。
俺在声音来源的附近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什么。忽然，俺发现废墟下的一只手似乎动了一下。
会是活人么？
俺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十分小心的一点点扒开瓦砾，将埋在里面的家伙拉了出来。
还真是活人！这个人俺还认识，正是魏无忌！
俺原本是想将他扔在这里喂荒兽，可是如今襄平城里说不定只有俺们两个活人了，最后俺还是将他带回了家。
回家之后俺先将俺娘包好，然后煮了点汤给魏无忌灌下去，没多久他就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
魏无忌的声音有些嘶哑。
俺看了他一眼后回他：“这里是俺家，你是修士，城破了为啥不跑？”
“为何要跑？”
魏无忌打量了一周后才缓缓的说：“士族子弟的荣耀岂是你们这些贱民能懂得？”
俺忽然觉得魏无忌这个人很有意思，便想着逗逗他。
“嘿！受了俺们这些贱民供奉，理当为俺们这些贱民去死？”
然而魏无忌沉默了，俺也没想到他居然默认了这句话。俺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想为俺们这些凡人拼命。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时揍你么？”
“为啥！”
俺知道魏无忌在转移话题，但是他这话实在是太可气了！
“因为你天赋异禀，因为你有我做梦都想要的！”
魏无忌慢慢走向俺，一把抓住俺的衣领低吼：“但是你却在浪费这种天赋，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不求上进，荒废人生！”
“你……在说啥？啥天赋？俺听不明白！”
俺费力想要推开他，但是他是修士，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俺仿佛在推一堵墙。
“修行天赋，你明明天赋异禀，为什么不修炼？甘当一个凡人？”
“俺修炼不了，俺爹和俺娘告诉俺只能当一个凡人！”
“胡扯！”
“俺骗你干啥！”
魏无忌不再说话了，但是他看俺的眼神异常古怪。俺整理了一下衣服低声说：“俺……俺喜欢女子，你离俺远点！”
“哈哈哈……”
魏无忌轻笑两声，看着俺说：“我也喜欢女子，不瞒你说，我喜欢夏侯护卫。不过……这就是李护军的想法么？”
“李护军是谁？”
“李护军当然是你父亲了，他的武职是护军校尉，我们都尊称他为李护军。”
“俺爹不是一个士卒么？”
“哼，自玉将军创立幽州卫以来，全军上下由主将到伙夫一共三万六千七百八十一人，校尉便有一百八十八名之多，但只要你父亲被称为护军。他曾经确实是士卒，但他当年是玉将军的贴身护卫士卒。”
“呃……所以呢？”
“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名门之后，你的那个李和天下四武侯之一北平侯是同一个。”
“俺也是出自大家族？”
“别高兴太早了！李家和我们魏家不同，我们魏家只要你足够优秀，正房的资源也会向你倾斜，就比如说我。但李家却不一样，分家只能成为主家的狗或者出去流浪，比如说你父亲。每一个李家分家的修士都要被主家的人挑选，哪怕流落在外的也不例外。估计这就是为什么李护军 不让你修炼的原因，他想让你自由的活着，哪怕是当一个凡人。”
“这样啊……”
“别担心，我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怎么样？想不想成为一个修士？想不想……报仇！”
不得不说魏无忌的话很有诱惑力，但俺不想违背爹娘的意愿。
可是魏无忌瞥了一眼俺娘的尸体后继续蛊惑：“你父亲的仇是我给你报的，别人不敢杀那个侍郎我敢！不过，你母亲的仇我却帮不了你，毕竟荒兽是杀不完的……”
说实话俺有些愤怒了，想起昨晚俺那丢人现眼的表现，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然而魏无忌就像是一个放印子钱的地痞，而俺则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他在俺耳边继续诱惑：“廖医官多温柔，多贤惠的一个人！她为什么，凭什么！落得这种下场？她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她不应该这么死，即便是死了也配有一个体面。你是她的儿子，让她走的没有遗憾不是你应该做的么？”
“你要俺做什么？”
“拜我为师。”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