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放生

    程天然睡眠质量堪忧，有女儿在自然要强打起精神，一旦送完孩子上学，她都要在车里闭眼静坐片刻。

    水产批发市场里唯一愿意送货的店家不幸倒闭，裴闵敏每月手握放生六百多条鱼的硬指标，能够指望上的唯有女儿程天然。

    于是程天然驶离学校，回家接上母亲，看她问价，又看她面对一大筐篓子，一条条数出需要的数量。

    工作日的清晨，连早锻炼的路人都非常少，一眼望过去，河边公园几乎就只有自己与母亲。

    上车前还有鱼在袋子里活蹦乱跳，走到河边时，那股来自生命的阻力渐渐地就感受不到了。

    可能几日里重复听表演曲目，也抽空看了《倾国之恋》，程天然看着水波流动，偶尔放空的大脑就被《dance for me wallis》的旋律浸透，心脏似乎也跟着起起伏伏。

    裴闵敏双手合十，嘴里呢喃着不够标准的普通话，错字不少，但这些大概率不重要。

    毕竟程天然看过的传说里，无论神、佛还是魔鬼，都掌握着全世界所有的语言。

    他们神通广大，一定听得懂全部信徒的祷告，没道理单独抛下不够完美的裴闵敏。

    裴闵敏抽空看了程天然一眼，说：“你也说下你的心愿。”

    母亲讲话总是会运用到手，说这话的时候也短暂地松开神圣的手掌，指了下自己。

    程天然却一时想不到有什么需要乞求神明的，何况母亲在旁说的内容她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保佑她找个好的归宿，工作顺利，全家平安健康

    都是很好的话。

    但是她的烦恼实在太多了，甚至环环相扣，相互依存，已经难以用几句话来概括说明。

    能够解决烦恼就足够庆幸了，哪里还有别的气力想什么希望，说什么保佑。

    现在的生活不是靠来来去去、飘忽不定的愿望，而是有一天就过一天，出现一桩事就解决一桩事，她啊，只是在抱着这样的心态走下去罢了。

    小学时候曾祈祷自己做小提琴家，祈祷家里太平不争吵那些时候的愿望都不曾被应允，而当成长为无法不贪心的成年人，用不再可爱的脸庞说想要，哪怕是神明，也会觉得为难吧？

    程天然没张嘴，仅仅低头看半敞开的袋子里黏搭搭紧挨着的鱼，画面不太美。

    不知过了多久，仪式完成，裴闵敏拎起袋子向河面倾倒，鱼群转体几周进入水里，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袋口窄，总有几只会挂在上头一会，需要很用力抖几下，它们才会挣扎着垂直掉下去。

    不是风景画里那种的一尘不染的河，几十秒后，不光是鱼的踪迹难以寻觅，水面连一丝波纹都看不见了。

    裴闵敏曲着腰静候，眼睛直直盯着水面，高兴地猜测道：“好像没有鱼死呢，不然要给它们念往生咒的。”

    程天然陪她原地站了会，水面既没有鱼浮上来，也没有以往那种看着不太有生气，慢腾腾在水面转着圈游动的伤员。

    大约又过了八九分钟，裴闵敏直起腰看着程天然，眼神亮晶晶的，“没有鱼死呢，这趟很顺利，鱼都是活的。”

    过了会，她似乎想到什么，眸子明显暗了些，“可惜你后面又要去饭店上班了，饭店杀生的呀，对你身体不好。”

    程天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她想身体好不好似乎也没什么要紧，长命百岁听起来才比较可怕。

    积极的裴闵敏很快找到了办法，脚步充满了力量，说：“没关系，我多给你念几遍经就好了，再烧点小房子。”

    母亲总是很有办法的样子，程天然像是很认同那般笑了笑，朝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