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英雄
周毅先的心下一片清明，知道他为谁而来。
但就是见林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很是不爽，而后他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语气怜悯：“不是我说你，有时间来找我装逼，还不如多学习学习提高一下成绩，表白被拒了也没点羞耻心，你管那么多有人领情么？”
林闯却不为所动：“别听风就是雨了，你有听过她说嫌弃我学习不好？你有时间听代娇娇那些女生讲八卦，也不如多教教你女朋友学习，毕竟让她成绩掉下来的不就是你么。”
周毅先闻言，怒火攻心，迫不及待地反驳他：“谁他妈听八卦了，老子亲耳听见的，别不承认了，你是不是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啊？”
林闯表情忽然很正经，追问道：“就是你吧？元旦晚会那天，在楼梯偷听的以及后来把这件事故意传出去的就是你吧？”
然后他眼神又落到王若乔身上，语气冰冷：“或者说，你们？”
周毅先愕然，这才发现刚才林闯是故意套他的话，结果他只是被一两句话刺激了一下，竟主动把自己暗地里使绊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但是他就是讨厌许思麦，讨厌她多管闲事，讨厌她从中作梗，如果不是许思麦，他和王若乔中间又哪有那么多的分分合合。
王若乔慌了，她立刻推脱：“我没说，不是我。”
林闯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王若乔还没松口气，又听他不咸不淡地说：“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只是像今天一样，明明可以避免伤害，却再一次袖手旁观，你可真是——她的好朋友。”
话尾，讽刺的意思愈加明显。
但也确实，句句属实。
她嫉妒了，她们两个明明都是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人，但现在她竟远远不如了，甚至看她们两个讲话，都觉得她们端着高高在上的态度。
王若乔双手愈攥愈紧，双眼发红，质问林闯：“你想说什么？想说她有多好有多为我着想吗？还是想说我就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啊？她就那么好？没一点错？”
“至少到现在，我不觉得她有什么错。”林闯很不解，“她和江雨帆，对你都是仁至义尽了，你也看看自己，从班级第一年级第五的成绩掉到哪去了。”
说罢，林闯把手里攥了许久的成绩单递给王若乔。
晚自习他特意去了一趟办公室问郭娟成绩什么时候出来，郭娟说成绩在系统里录完差不多得放学了，林闯说他今天必须拿到成绩单，郭娟还笑话他是不是打算洗心革面，林闯没解释，郭娟说让他放学来一趟看看，但有没有她说不定。
结果林闯放学真的拿到了开年大考的成绩单。
王若乔看完了自己的名次，紧咬嘴唇，眼泪大颗大颗地夺眶而出，洇湿了手里的成绩单。
又下降了，年级五百多名了。
林闯皱了皱眉。
其实他们也是朋友啊，去年也曾一起放烟花，现在却是如此针锋相对的地步，令人唏嘘。
周毅先见王若乔情绪逐渐崩溃，终于气焰全失，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林闯淡然地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语气软了点：“明天早上去找老班把你今天包庇的那几个人一个不落地递上去，然后去找许思麦道歉。她随便。”
如果王若乔不是自己有愧，那她的道歉对许思麦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林闯不耐烦了，指着角落里隐蔽的摄像头：“我不介意做第一个举报你们的人，证人还是证据都是一堆。”
周毅先轻蔑地冷哼一声：“你也真行。”一副瞧不上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行径。
反正目的已经达成，林闯丝毫不在意地抖抖肩膀，戴上耳机，利落地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对身后的俩人甩下一句话：“祝你俩王八配绿豆，百年好合。”
背影真像个英雄。
如果她目睹一切。
但此刻这里空空荡荡，光影婆娑，只余两人，各心事重重。
第二天林闯来得很早，没进校门，为了蹲一个人。
此刻那个他吹了十几分钟冷风才等到的代娇娇无比惊讶地看着他：“林——林闯？你等我？”
女生讶异的语气里颇有几分娇羞。
林闯直接无视，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都是从周毅先嘴里听到的谣言，我现在要澄清两点，一许思麦从来没有说过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成绩差，这你待会进班一定要跟你旁边那堆人解释清楚，二就是我现在不喜欢她了，当时就是脑子一热，你为了这件事找了她不少麻烦，你得跟她道歉。”
代娇娇听他一口气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虽是囫囵吞枣，但也很会抓住重点：“你不喜欢许思麦了？”
林闯极没耐心地嗯了一声：“听明白了吗？”
代娇娇脸蛋通红地点了点头，然后嘟囔：“我也没找她什么麻烦呀，我们不就是聊天让她听到了吗……”
“知道了，”林闯敷衍地顺她心意点点头，又提醒她一遍，“刚刚我说的两件事，别忘了。”
代娇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刚想说什么，林闯长腿一迈骑着车直接走了。
其实她想说：那你载我进学校呗？
许思麦昨天几乎失眠，最后是哭累了，眼皮张不开了才沉沉睡去。
今早来得很晚，但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有种睡了一觉突然想开了的感觉，心中忽地一派明朗。
反正清者自清，再不济也快结束了，四个月不到而已。
但她刚坐下，周毅先就走过来了，虽是带点情绪，但还算诚恳：“昨天的事，对不起，是我公报私仇了，待会老班来了我会重新交名单上去的。”
许思麦听完了只是哦了一声，掀开自己的书自顾自地读了起来，周毅先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回去了。
李西西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跟有谁拿刀逼着他来道歉似的。”
陈彦杰回头也是一通吐槽：“我真想拿厕所门口的那块砖头夯他头上，看给他拽得二五八万的。”
许思麦叹了口气：“唉，别说了。”
其实她挺失望的，王若乔还没有来找她说一个字，哪怕不是解释，只是问她你有没有事，可是都没有。
后面突然传过来一张纸条。
许思麦展开，竟然是满满当当的一整面道歉信。
落款是代娇娇。
她说她知道自己错了，误会了许思麦，说话还很难听，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后，她跟许思麦保证她会跟其他同学解释清楚的，让她放心。
许思麦竟不觉得很开心，看了更是烦，团了纸条扔进桌洞。
李西西眼疾手快地又掏了出来。
看完以后，像是参透了什么人生道理。
她语重心长地说：“做人还是要善良，昨天肯定是上帝都看不下去了，替你出手了。”
陈彦杰回头道：“少迷信，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你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快写两题数学清醒清醒。”
许思麦笑：“我看你是快走火入魔了，加油，肯定能进淮礼一中的。”
陈彦杰抱拳：“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说话间上课铃就响了，郭娟念了一遍成绩，许思麦这次考了四百多名，但她却不觉得慌，反而松了口气，没事，收拾收拾心情，还有的是时间。
虽然听到王若乔的成绩心里还是难免一咯噔，但她却再也不必为其烦忧了，因为终究是与她无关的。
下了早自习她检查化学作业，经过王若乔那边时也是目不斜视神态自然，但到江雨帆身边时，许思麦却被拽着仔仔细细地询问了一遍，江雨帆最后确定她没事了才放她走。
高下立见。
许思麦这次正欲像往常一样略过林闯时，却突然被那人扯住了袖子。
许思麦的心不由得一紧。
林闯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善意提醒：“你又忘记检查我的了。”
这学期重新排位置后，他们这排本来还是推选贺信维的，也不知怎的，林闯自荐要当组长，贺信维摆摆手立刻迫不及待地把这破组长头衔扔给他了。
但许思麦自从知道他是新组长后，连这排的作业都不检查了，林闯也未曾有意见，不知怎么今天突然叫住她。
许思麦有种所有事全挤着一早上向她涌来的感觉。
许思麦干笑：“你肯定写完了，我相信你。”她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非常对，情不自禁地还嗯了声，表示完全赞同自己的话。
曾几何时，他说‘就我们这关系你不相信我？’，她却非要连同他的作业一起查了，而后日日如此。
现在他当了组长，她却偏偏略过他。
现在她说，我相信你啊，你肯定写完了。
林闯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十分繁杂的情绪，难以形容。
他松开了她的袖角，在她的注视下掀开自己的资料，白白净净的习题页闪的人两眼发花。
许思麦又一次被他的光明正大、大大方方、理所当然的态度击倒。
林闯一脸正气：“你看，我没写。”
许思麦正欲说什么，他又轻声说：“许思麦，我不喜欢你了。咱们就当是正常同学吧，也别躲来躲去的了。”
眼神直视，避无可避。
许思麦当场就傻了。
这可不是在南大闸的人行道上，也不是在空无一人的楼梯口里。
这是在班级里，在六十个人面前，他在干什么？
林闯知道，虽然他只是在和许思麦对话，但却有无数双八卦的眼睛盯着看，但这样正合他心意，不用大声宣告也不用挨个说明，对，我不喜欢她了，什么闲言碎语和无端偏见，都统统消失吧。
最重要的是你。
我热衷于表现我的喜欢和偏爱，但如果你觉得是负担，我便能做到冷漠以待。
所以你别躲了，我藏起来。
许思麦几乎是不知道怎么回到座位的，心情几乎是跟被雷劈了一样。她还特意问了李西西今天几月几号星期几，一定要把这个日子记下来，明年一定记得此日处处小心。
怎么说呢，当时站在那里确实有点难堪，但现在的心情却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轻松，但也有点儿心绪难平的失落感，反正交杂在一起难以描述。
不过她曾经也说过，他们这个年纪，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的也挺正常的，反正来去随心嘛，那正好她也不用整天在意了。
一切似乎有点回到以前的感觉，除了一个王若乔梗在她心尖。
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许思麦和李西西主动站到了班级后面。
尴尬的是，没一会儿，又来了四五个男生和她们并排站一起。
想必周毅先也是说到做到，把昨天那几个包庇的人名又交了上去，他应该也挺尴尬。
其实一节课一节课过得还挺快的。
只不过每个老师进来见后面杵着几个人都非要问一遍这是为什么，然后同学们每异口同声地解释一遍，许思麦就觉得自己又多死了一次。
还好最后一节课是英语，郭娟刚进门便见他们主动排排站还挺听话，心情一好摆摆手就让回去坐着了，但也没逃避掉顺便被当成例子来警告其他同学自习课不要讲话。
最后除了简单讲一下开年大考的成绩，郭娟还说了学校安排的实验操作训练计划还有每天早自习之前的跑操。
反正就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实验操作还好，因为实验室有限，二十几个班轮一下晚自习，最后就是每个班每个星期去两次。
物理老师也说他们别那么傻，比如让你算水的密度，如果你算的一看就跟1差距太大，那你就别算了，编编数据最后写个10g/ml就行了，不会扣什么分的，甚至说最好进考场对自己的监考老师热情一些，说不定老师一开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呢。
这番话着实把大家逗得乐得不行。
跑操却令许思麦生不如死，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根本就不是跑操，简直是拉练，不仅要早晨早到十五分钟，而且从开始就要一直不停地冲刺，中考只是八百米，而学校是要求十分钟不停地跑，锻炼爆发力。
许思麦每次跑完都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吞完无数根针后被人死死扼住，简直呼吸都是折磨。
经过两个月的抱佛脚，体育和实验操作也考完了。
她操作实验抽中物理测电阻，满分15。但体育考得一般，50分只考了437，八百米满分，就是选的跳绳和跳远拉胯了点。
但终究只剩文化课了，终点已经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