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挑拨离间
太子东宫。
在一张纱帐垂落的床上，芷兰向右侧躺着，眨着眼和同样清醒着的夜铭烨相视而笑。
“太子殿下，您该起了。”
“可本殿还想再多看看你。”
“您这一连几天要妾身侍寝的，就不怕姐姐吃醋吗？”
“本殿想在哪里落榻就在哪里落，何须旁人同意。”
芷兰听完咯咯直笑，抬手抚上了夜铭烨的脸，顺着眉眼经过鼻梁再落到他的唇上。
“妾身发现，圣上年轻时绝对长得风流倜傥，英俊不凡，才能生出几位殿下这般出众的容颜来。”
夜铭烨任由她摸着脸，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痴迷的样子，浅勾嘴角。
“他确实是，本殿小时候就觉得在他一众兄弟里，长得最好看的就是他了，不过他没几分像本殿祖父的。”
“为何呢？妾身都想，日后有了孩子，那模样也肯定是像殿下您的。”
“呵，听过一句话吗？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听说父皇他长得像他生母，只不过本殿那会还没出生，不知道因病而逝的侧祖母是何模样。”
“殿下，妾身听说先皇还有一个幺儿，是真的吗？”
芷兰说着，偷偷看了夜铭烨一眼，见他有那么一秒钟愣住了，又很快恢复正常，眼神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深怕自己踩了雷区。
“确实有，不过本殿从未见过他的真实样貌。”夜铭烨还是开口了。
芷兰知道这一点，但她还是故作好奇的问“为什么”。
“当时本殿还小，也就比他大一岁。”
夜铭烨不疑有他，继续说起多年前的事。
“父皇当时并不受宠，不，不只有他，是祖父的所有孩子都不受宠，就连祖父的妃子都没几个是他钟爱的。”
“除了小皇叔和他生母，这两人是个例外。”
“在这两人出现之前，祖父重金盖起来的阿摩宫你应该听说过，就是在东边废弃了的那个宫殿。”
芷兰应了一句“嗯”。
“那是小皇叔母子住的宫殿，是全皇宫里最奢华的。”
“但是祖父很狡猾，盛宠小皇叔的生母后，连小皇叔的出生都瞒着众人，直到他五岁时才推至人前。”
“在这之前，父皇和他的兄弟在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这突然冒出个小弟出来，也是惊呆众人。”
“人人都猜测，祖父这么做，难道是为了给小皇叔铺路？”
“等其他人为了皇位手足相残，站到最后的人就是为小皇叔做嫁衣？”
“就连父皇和汪喻也是这样猜的，在一次七夕家宴上，祖父抱着带着面具的小皇叔现身，向我们介绍时，全场哗然，之后陷入一种诡异的氛围里。”
“祖父既把小皇叔推至人前，又把他的样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除了阿摩宫，哪里都不曾让他出去过。”
“没人知道小皇叔的样子，就连生辰何时都无法清楚得知，本殿只在几次家宴上见到小皇叔，连话都未曾交谈过半句。”
夜铭烨说着，拿下了芷兰的手，作势要起床。
“那，听说这先皇的幺儿被封为‘九千岁’是真的吗？”
芷兰也跟着起床，服侍夜铭烨洗漱。
夜铭烨任由芷兰替他擦脸擦手，“真的，就在小皇叔现身后的那年新春，祖父下旨封了他‘九千岁’的称号。”
“这其中的意思不用说都很明显了，这摆明了是要将夜家的江山留给小皇叔的，哪怕当时已经立了十五皇叔为储君。”
“这封号一落地，小皇叔的处境就危险了，哪怕躲在阿摩宫里哪也不去，还是有人源源不断的潜进去刺杀他。”
“但到了第二天，这些刺客的尸体都会被吊在阿摩宫外的一棵老槐树下，死状凄惨。”
夜铭烨洗漱完毕，抬手由芷兰帮他更衣。
“当时宫里就盛传，阿摩宫里有夜叉，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专门保护小皇叔的守护神，将一切不怀好意之人就地斩杀。”
“潜进去的杀手一拨又一拨的，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的尸体被抬出，那段时间别说宫里了，就是宫外都人心惶惶。”
“直到父皇筹谋多年，趁着端午家宴结束后立马逼宫，夺得皇位。”
“祖父和小皇叔生母自然是在宫变中殒命，小皇叔则下落不明，也因为没人见过他的样子，更加不好找。”
“听说祖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留下了传位遗诏，但不知遗诏在谁手中。”
夜铭烨穿好衣服后，端坐在桌子边，待芷兰吩咐宫人将早膳送来。
他看着芷兰在一边换衣，撑起右手支在桌子上，托着右脸看着她。
“那会不会在圣上手里？”
“不会，若是在父皇手里他早就毁掉遗诏了。”
“本殿知道他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派锦衣卫的人暗中寻找小皇叔，只怕是怀疑遗诏在他身上，怕他日后回宫夺位。”
芷兰换好衣服后，坐在了夜铭烨身边，待宫人将早膳送过来后，自己端起一碗青菜肉糜粥送至夜铭烨面前。
“殿下，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妾身只是随口一问，怎知您知道这么多呢。”
芷兰看着夜铭烨喝着粥，跟站在不远处的一名宫人交换了下眼神。
那宫人了然，默默退了出去。
“本殿作为长子，当时就算年幼，也是见证过那些事的，只是比起父皇，本殿知道的怕是冰山一角罢了。”
夜铭烨喝完粥，由芷兰拿着手帕替他擦拭嘴角。
“这都过去十五年了，九千岁下落不明，若是哪日暗中潜回皇城，谋朝篡位怎么办？”
芷兰擦好后，将手帕随手放在一边。
“只有遗诏又有何用？百官皆知父皇的皇位是从小皇叔的手里抢来的，他若是回了皇城，无权无势，如何夺位？”
夜铭烨又拿起一块胡饼吃起来，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芷兰心里冷笑，暗道这个傻子，果然不知道先皇在夜舜祯逼宫前就提前布局了，怕是哪天皇位换了主人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是，圣上正值壮年，怕是好长时间都不会禅位……啊，妾身失言了。”
芷兰故作懊恼的掩住了嘴，看着夜铭烨脸色微变，连嘴里的胡饼都忘了嚼。
夜铭烨看着手里的胡饼顿时胃口全无，他放下了胡饼，脸色不快。
他认为芷兰说得没错，夜舜祯今年才三十九，十七岁有的自己，二十四岁当的皇帝。
为了皇位，夜舜祯肃清了不少先皇的人，将先皇的妃子全部陪葬，还将自己的兄弟流放，也算是个狠人。
有谋略，有手腕，但在位十五年也是个明君，因解救了在先皇暴政统治下的百姓，所以颇得民心。
夜铭烨想想自己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尚无子嗣所出，等到夜舜祯风烛残年之日，自己的年纪估计也到了知天命的时候。
那这样算什么？自己当几年皇帝就把位子传给自己的孩子？
“殿下，殿下。”
芷兰看着夜铭烨发呆的样子，轻声唤他。
“嗯？”
夜铭烨回过神，看到芷兰满脸愧疚之色，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伸出右手抓住了她的左手，眉眼温柔。
“妾身瞧您这失神的样子，惹了您不快，内心十分愧疚。”
说罢，芷兰抬起右手做出了拭泪的动作。
“无妨，你说的又没错，本殿不会怪你。”夜铭烨低声安慰。
“妾身一切都是为了殿下着想，虽然殿下可能不爱听，但妾身真的是为殿下好。”
“本殿明白。”
“殿下，您听妾身一言吧。”
芷兰反手握住夜铭烨的两只手，神情恳切。
“您想想，圣上为了防止几位殿下走上他的老路，早早立了您这个嫡长子为储君，除了九皇子还小外，其他殿下为王爷。”
“他虽然后宫妃子也不少，但除了四个皇子一个皇女外，这些年再无所出，但这也说不准会像先皇一样，有藏起来的孩子。”
“当然，可能是妾身多虑了，圣上跟先皇明明不是一类人，但万一是其他妃子隐瞒起来的呢？”
“殿下，您也老大不小了，这身子也健壮，再不要个孩子，过个几年，旁人会怎样想您？”
“对皇家来说，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是大事，这可马虎不得。”
“妾身瞧着，逸王爷似乎很受恩宠，原先听说他自小身子不好，可如今已是今非昔比。”
“若他没有争储的心思便也罢了，若是有呢？又或者圣上动了换储君的念头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铭烨的脸色沉了下去。
“妾身是殿下的人，自然是为了殿下考量。”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殿下也知逸王爷何等优秀，今年诗会前他不常在人前现身，可处处都能听得到他的消息。”
“殿下生母贵为一国之母，却早早离您而去，这后宫诸多事务，全由逸王爷生母姚皇贵妃经手。”
“这母子二人都得盛宠，在您登上皇位前都是一个潜在威胁。”
“殿下，妾身绝不是在危言耸听，挑拨离间，您看圣上就不是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皇位的，这不得不以防万一啊。”
夜铭烨听完，沉默半晌，最后说了一句：“说的有理。”
此时宫人端着一碗参汤过来了，芷兰接过后，拿起汤匙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夜铭烨嘴边。
“殿下，喝口参汤吧。”
夜铭烨乖乖喝下，两眼无神。
芷兰一勺一勺的喂他，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