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偏心师徒
日头高照。
裴司衍在司礼监呆了一个时辰,将需要夜舜祯过目定夺的折子整理出来后,去面见他之前和汪喻闲谈了一番。
汪喻已听说了朝堂之事,也知道沈昙清至今在夜舜祯殿门外苦苦侯着,他让裴司衍将折子交给自己,由他去见夜舜祯,顺便会会沈昙清。
他与沈昙清曾打过几次照面,但未曾深谈,多数时候是他站在夜舜祯身后默默听着沈昙清说话。
相貌堂堂,谈吐得体,栋梁之才。
这是汪喻对沈昙清的深刻印象。
要是裴司衍和沈从容婚事能成,有这么个厉害的大舅哥做后盾,日后要是有个万一,看在是妹夫的份上,沈昙清也会出手相助吧。
汪喻心里盘算着,从原先只是单纯给裴司衍找个对食,逐渐变成为他谋划一切。
而沈从容,就成了他必须去算计,去利用的存在。
十几年的师徒情,裴司衍对他而言其实早就亲如父子。
但是目前最棘手的,还是得先让沈昙清接受裴司衍,不然的话,就算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怕是气头上也会长期和沈从容置气。
裴司衍不知道汪喻暗地里为他做了许多事,便将折子交给了他,然后离开司礼监去了东厂。
汪喻独自一人去了夜舜祯的宫殿。
此时沈昙清还在殿外侯着,不久前出来了一个太监,却不是领他来的“胡得顺”,而是另一个眼生的太监。
那是张吉方。
他躬身对沈昙清说夜舜祯还未醒,请他再耐心等会,要是觉得太耽误时间,先自行离开也可。
当然沈昙清是不想就这样走了的,他倔起来也是一根筋走到底的人。
张吉方离开后,夜舜祯的妃子们、太子夜铭烨、端王夜煜殊等人来来去去,都是在夜舜祯寝殿里呆了不到一刻便走。
沈昙清一会向他们行礼,一会又躬身目送他们离去,也是颇感无奈。
这群人里只有夜家兄弟看得出沈昙清守在这的意图。
夜煜殊只是深深看了沈昙清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夜铭烨倒是开口劝他想开些,和裴司衍攀上关系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坏处,再者这师徒二人在夜舜祯的心里,真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
沈昙清能不明白夜铭烨的话吗?可他还是希望赌一把。
夜铭烨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沈昙清的肩膀,背着右手踱步而去。
唉。
沈昙清深深叹了口气。
“沈大人,你怎么在这?”
就在沈昙清黯然神伤之际,夜珺盛带着一个小太监过来了。
沈昙清再次躬身,朝夜珺盛行礼。
“九皇子。”
夜珺盛轻轻应了声“嗯”,然后在沈昙清直起身后,仰着小脑袋眨了眨眼看他。
“沈大人,昨日关于容姐姐的事是真的吗?外面都传疯了,我问我三哥,我三哥不说,我问我大哥,我大哥也不说,可是席上人人都在传。而且昨日宴席上,你和容姐姐跟督主都没有出现,他们都说容姐姐亲了督主,而你打了督主,是真的吗?”
沈昙清低着头,抿着唇开不了口,迟疑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
夜珺盛立马捂着嘴瞪大了眼,他想了想,很快又放下了手。
“那容姐姐亲了督主,是真的因为喜欢他?”
沈昙清再次点头。
“你是不是不希望容姐姐喜欢督主?”
沈昙清又一次点头。
“那你现在是要棒打鸳鸯吗?”
这次沈昙清不点头了,他迎上夜珺盛的目光,十分痛快的应了句“是”。
“为什么?是督主哪里不好了?”
夜珺盛的眼神干净、清澈,带着一丝天真和好奇。
“九皇子,您似乎很喜欢督主?”
沈昙清微微拧眉。
“喜欢啊,督主很厉害呢。听说他当上东厂督主时才十五岁,行事果断,武艺高强,抓了不少乱臣贼子,还曾单枪匹马闯入土匪窝,救回了被绑的高太医,他可是阿满等人仰慕的对象呢……”
夜珺盛滔滔不绝的讲着裴司衍以往的事迹,还指了下身旁被唤作“阿满”的小太监。
阿满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一听到自己闲暇之余给夜珺盛讲裴司衍的事被他说了出来,耳根居然有些微微发烫。
裴司衍在别人眼里并不被重视,可在宫里这些年轻的太监宫女里却是被仰望的存在。
因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像他一样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的,到现在都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再加上裴司衍不止容貌出众,更是气质不凡,和汪喻一样习武,反而比绝大多数太监更有阳刚之气。
就好比他那高大的身材,太监群里都找不出一两个能比肩的。
沈昙清对裴司衍过去的事迹并不熟悉,但他救了高太医这事,赵书会曾经提过。
“下官对督主没太多想法。”
沈昙清没有继续听下去,他选择打断了夜珺盛的话。
但夜珺盛并不恼,而是将两手负在身后,挺直了小身板。
“好吧,沈大人也许真不爱听。不过本皇子虽然年幼,但也听过几句话,希望沈大人能好好想想。”
“九皇子不妨直说。”
“第一句是,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夜珺盛摇头晃脑的说道。
“第二句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昙清的脸色变了变。
“第三句……哎,本皇子想不起来了。”
夜珺盛抓了抓后脑勺,皱着眉头有几分焦急。
“九皇子,您觉得下官为了容儿的终生幸福,拆了她和督主的联系,这事做得不对?”
沈昙清强忍不快,抱拳问道。
“你是为了容姐姐好,本皇子明白的,可是沈大人,你按你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的阻止他们,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
“容姐姐她的意见不重要了吗?你不打算尊重她的内心了吗?”
“她还小,根本就不明白感情之事是怎么回事,下官是为了防止她走错路,日后后悔。”
“你怎么知道她跟着督主就不会幸福?而且你怎么笃定她不懂感情?”
“深闺女子,自然……”
突然想起沈从容并不是一般的深闺女子,她背地里做生意接触的外男也不算少,沈昙清话说一半便止住了。
见沈昙清不说话了,夜珺盛放下手笑了笑。
“本皇子虽然小,想事情不像你们大人那么复杂,只是觉得设身处地的想,若本皇子是容姐姐的话,一定是十分清楚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
沈昙清不接话了。
“本皇子对容姐姐是一见如故,对督主也是很仰慕,他们互相有情,成全他们不好吗?难道你不希望容姐姐幸福吗?”
沈昙清愣住了,呆在原地沉默不语,连夜珺盛何时进了寝殿都不知。
阿满站在一旁等着夜珺盛,余光却偷偷看着沈昙清,对这个同样在宫人间热烈讨论的新贵暗自感叹,真是一表人才也。
殿内,张吉万站在门边清楚的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听到一半他勾起嘴角,走向床边,发现夜舜祯慢慢的睁了睁眼,急忙恭敬地唤了声“皇上”。
夜舜祯刚醒,有些茫然的看了眼前人半天。
“胡得顺?”
“回皇上,是小的。”
张吉万见夜舜祯想要起身,忙伸手去扶他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
夜舜祯坐起身,抬起左手揉了揉太阳穴。
“快到中午了,皇上。”
张吉万轻声道,“那沈昙清沈大人已在殿外苦候多时了。”
“沈昙清?他有什么事?”夜舜祯放下手,看了一眼殿外。
张吉万便将昨日之事和沈昙清的来意仔细的告诉了夜舜祯,末了还提了自己的看法。
“小的觉得,督主这些年为了皇上可算是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也算是劳苦功高。如今难得有姑娘家愿意跟着督主,何不成全了他们?”
夜舜祯认可的点了点头。
“司衍确实为朕付出了许多,给他指门亲事也是应该的,朕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听说那姑娘是沈大人的堂妹,商贾之女,也到了可婚配的年纪。”
“今早督主还在文武百官面前承认对这姑娘有意,这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的,促成喜事不失为一桩良缘。”
“就是沈大人不同意,不仅用诗会上得来的三项第一向逸王爷提要求,让逸王爷派人守着他妹妹不让督主靠近,还想让皇上也阻止这对有情人。”
夜舜祯皱起了眉头,面露不快。
张吉万见状,故意压低了声音。
“皇上,沈大人护他妹妹护得这么紧,这情有可原,但对督主就不是很客气了,似乎看不上督主。”
“怎么,司衍差哪了?”
夜舜祯冷哼了一声,话里有些怒气。
“沈大人应该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只不过督主不能和他妹妹生儿育女,令他心生不快吧。”
说到延绵子嗣,夜舜祯立马明白过来了,沈昙清这是在嫌弃裴司衍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不能生有什么关系?
汪喻不也是身残之人,收了裴司衍做徒弟,师徒两情同父子,不也有了家人的感觉。
不能自己生,领养一个就是了,难道还怕他妹妹老了后,身后事无人打理吗?
“依小的看,沈大人绝对是多虑了。这除了孩子生不了外,督主任何一方面都不比任何人差,这姑娘从平民女子摇身一变成为督主夫人,那也是脸上有光的大好事呀。”
张吉万的话说到夜舜祯的心坎里去了。
汪喻是从他的贴身侍卫开始侍奉他的,这二十多年的主仆情不必多说。
裴司衍这年纪,跟夜铭烨差不了多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就是当成义子也是应该的。
这师徒两对他忠心耿耿,他就是宠信他们,偏袒他们,旁人也不能说他们一句不是。
“胡得顺,宣沈昙清进来。”
夜舜祯脸色阴沉,声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