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昏迷的督主
大邺国皇城督主府里。
掌刑千户陆鸣安正守在床前,时不时用浸过冷水的汗巾替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裴司衍擦脸擦手。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陆鸣安放下汗巾,看裴司衍的脸色一直都很不好,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在说什么。
他凑过去听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听出来,又见他隔着里衣的左胸伤口又渗出血来,急得朝门外喊道。
“千户大人,已经加急去请高太医了,您再等等。”
一名缇骑快步进来朝陆鸣安躬身说道。
“督主这伤势没有好转,高烧反反复复,要是他有个好歹”
陆鸣安越想心越慌,“不行,去把所有的太医都请过来,我就不信没人救不了督主!”
“是。”缇骑领命,马上转身大步离去。
陆鸣安回到床边,替裴司衍脱去里衣,用汗巾先替他擦身后,再小心的擦去他胸口的血渍,打算太医们没来之前先替他处理一下伤口。
裴司衍还在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陆鸣安扶起他靠在自己肩上,正忙着拆去旧绷带,为他主子连着两天遭了这么大的罪而难过的时候,裴司衍突然清楚的喊了一句“夫人”把他吓了一跳。
“督主,督主?”
陆鸣安忙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裴司衍,见他闭着双眼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瞬间起来的惊喜又马上消失了。
“夫人,夫人”裴司衍还在喊着,额头又出了一层汗。
夫人?他家主子何时有夫人了?
陆鸣安挠了挠头,想不通裴司衍怎么会喊什么“夫人”呢?
难道是发烧烧糊涂了?
“千户大人,高太医来了。”
之前出去的那名缇骑又急匆匆的进门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白发老者。
“高太医,您请快点替督主看看。”
陆鸣安忙将拆好的绷带放置一旁,然后小心的将裴司衍放下,起身将位子让了出来。
高太医放下药箱,先是替裴司衍把脉,又掀起他的眼皮看了一下,再看了看他的伤口。
“督主这高烧全因伤口发炎未愈导致的反反复复,按理说老夫开的药都是对症的,怎么会至今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高太医察看后,眉头深锁。
“第一天的时候是有好转的迹象的,可是临早的时候又突然恶化了,这便差人急急忙忙去请您过来。”
陆鸣安边说着边看高太医给裴司衍先处理又渗血的伤口。
“缇骑来找老夫时正不巧,一早那太子少师李垚头疼的毛病犯了,老夫先去给他瞧瞧了,就没和缇骑遇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高太医先擦去血渍后,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药瓶,拔开红布塞子,将药粉轻轻洒在了裴司衍的伤口上。
“嘶——”
许是感觉到疼痛了,裴司衍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督主?”
陆鸣安还以为裴司衍清醒了些,便又唤了他一声却仍得不到回应。
“督主没那么快醒。”
高太医将红布塞子盖回去放回药箱,又从里面拿出了另一个药瓶打开,又是轻轻洒落一些药粉在伤口上,之后再拿出新的绷带,由陆鸣安扶起裴司衍后替他缠上。
“那他这高烧一直不退咋办?从刚刚开始一直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嘴里老喊着‘夫人,夫人’的,他连对食都没有,何来的夫人?真怕是脑子被烧糊涂了。”
待缠好绷带后,陆鸣安满脸担忧。
“不必忧虑,老夫先开张新方子,麻烦千户大人差人去抓药,先煎服好拿过来喂督主喝下。”
“在这期间老夫会先给督主针灸,之后再用烧刀子给他擦身,额头上还是先用湿汗巾冷敷,待他烧退下去后,很快就会醒的。”
说着,高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银针摊开,选了一根细针开始扎在了裴司衍身上。
“是是是。”陆鸣安频频点头,记下了高太医的话。
“待督主醒后,先不要进补,吃些清淡的粥糜,驱寒的生姜水,待恢复后再让他吃点鱼、肉、豆腐等食物。”
“还有,他这伤也很重,短时间内还是休养为主,切勿动气动怒。”
“是是是。”
高太医给裴司衍扎完针后,陆鸣安已将笔墨纸准备好。
待他开好方子后,陆鸣安直接将方子交给还未离去的缇骑,低声在其耳边嘱咐了几句。
“是。”缇骑接过方子,再次转身离去。
裴司衍嘴里还在低声喃喃说着什么,皱着的眉头仍未舒展开。
高太医将右手负在身后,站在床边看着裴司衍毫无血色的脸庞和嘴唇,对着站在他身后的陆鸣安说道:“督主这样子,怕是在做噩梦。”
“噩梦?”陆鸣安怔了一下,“难道跟之前的刺杀有关?”
“怕是脱不了干系。”高太医捋了下他的胡须,“老夫冒昧问一句,凶手抓到了吗?”
“抓是抓到了,但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就咬舌自尽了,搜遍全身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到这,陆鸣安沮丧不已。
东厂成立快六年了,从始至终都是奉皇命办事,但好名声没捞着,恶名全让东厂上下的人给背着了。
尤其是东厂督主裴司衍被误解的更多,且因他是宦官的身份,背地里更是被人瞧不起。
东厂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手段便是以残忍闻名的刑罚,剥皮、剔骨、钉指、鸠毒
随便一个都能令人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再加上东厂是个特权监察、情治机构,事无巨细被监视的百官和身份地位斐然的平民百姓更是对东厂没有好感。
但凡在街上看到缇骑又抓了什么人,不出半日就传遍了东厂又干了什么“恶行”,哪怕他们实际上未曾做过一件坏事。
身居高位者向来是被关注的最多那个,所以裴司衍作为东厂头子,自然逃不过被当成众矢之的的靶子。
可以说被刺杀是家常便饭的事,但像现在这样被杀手一刀刺中左胸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虽然皇宫大内高手如云,但能和裴司衍打成平手的目前都没有几人,就连他的师父——司礼监掌印太监汪喻如今也打不过裴司衍了。
一名缇骑拿着一坛烧刀子进来,倒在了一个水盆里交给了陆鸣安然后退下了。
“督主受伤一事,没多少人知道吧?”
高太医退到一旁,看着陆鸣安用汗巾在水盆里浸湿后稍稍拧干,仔细替裴司衍擦身。
“除了皇上、汪公公和大人您知道内情外,东厂对外说辞是督主身体抱恙,需静养。”
“老夫记得,督主刚接手东厂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但性子十分沉稳又冷淡,不想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连眼都不眨一下的,说实话老夫一开始确实不喜欢督主。”
高太医待陆鸣安擦完后开始取下银针。
“但就事论事,督主曾救过老夫一次,又帮了老夫学生一把,所以每回他受伤老夫都尽心尽力替他医治。”
“老夫是医者,医者仁心,不管是何身份,一视同仁。”
“督主对您自然是信任的。”
“承蒙督主看得起老夫了。”
两人说话间,汪喻从屋外推门而进。
“汪公公。”陆鸣安见是汪喻,忙上前行礼。
“起来吧。”
汪喻手一挥,走到床沿一坐,看着昏迷不醒的裴司衍,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高太医,我这徒弟情况如何?”
“回汪公公,老夫已先替督主针灸过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待他喝完药烧退之后便会醒。”
高太医收拾好药箱,躬身答道,不曾正眼看汪喻一眼。
汪喻,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现今天子的心腹亲信,从天子还是皇子时就随侍在侧。
这主仆之情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单单是这一点,就不是其他朝臣所能比的。
“那我便放心了,自我得知衍儿受伤后,一直就放心不下,就连皇上也记挂着他,特意差我来看看。”
汪喻舒了口气,安心不少。
“容儿,容儿,别死,别死”
裴司衍说这话时声音很大,身子还哆嗦了一下,满脸的痛苦之色。
“容儿?容儿是谁?”
汪喻皱着眉头看向陆鸣安,“鸣安,这怎么回事?”
“回汪公公,属下不知。”
陆鸣安茫然的摇了摇头,他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称呼,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谁的名字。
“我记得,衍儿并没有找对食,那他叫的是谁?”
汪喻又看向裴司衍,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会不会是夫人?”陆鸣安小心翼翼的说道。
“夫人?什么夫人?哪里来的夫人?”
“汪公公有所不知,督主他发高烧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刚开始属下听不清在说什么,后来亲耳听到督主连说几声‘夫人’,所以属下斗胆猜测,督主说的这容儿会不会就是夫人,是同一人?”
汪喻闻言愣了一下,低头思索着什么。
“难道是督主对哪家姑娘动了心?”
高太医在一旁插了一句嘴,“但瞧督主这痛苦的模样,难道是梦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这,这不可能吧。”
陆鸣安并不认可这个猜测。
“属下跟在督主身边也有三年了,从未见过督主跟什么姑娘家的有来往,每天都是在东厂,司礼监和皇宫内来回,也从未有任何姑娘主动靠近过督主。”
“那如何解释他念念不忘的唤着这名字?难不成还有哪个男子也叫‘容儿’?”
汪喻一句话噎得陆鸣安无法反驳。
“鸣安,你并不是时时刻刻跟着他的,总有你看不见他的时候,去查一下,皇城里哪家姑娘叫容儿的,什么家底什么情况,和衍儿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全都给我调查清楚后汇报过来。”
“是。”陆鸣安抱拳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