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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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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从容坐在四平八稳的花轿中,听着吹吹打打的喜乐声,拿着合欢扇掩面然后偷摸着掀起左边窗户的轿帘,露出一双眼睛看了眼轿外的景象。

    许是迎亲队伍加上缇骑众多,显得这场婚礼无比的隆重。

    围观的行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瞧,有目光中充满了羡慕的姑娘们往她这边看,也有看不过眼的人不屑一顾,还有小孩子拍着手蹦蹦跳跳的。

    古代结婚就是热闹,哪怕主角不是她,光是这氛围也很感染人。

    沈从容放下轿帘端坐好。

    刚刚忆起前生的事费了她不少的心神,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前世被困在那个人身边太久了,府外的世界如何变化她都不知道。

    但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高高在上的裴司衍是真的因为造反才被捉了吗?

    还是被诬陷的?

    若是真的动了那个心,难道一个太监也想做皇帝?

    还有沈昙清为何要帮他逃狱?

    裴司衍带着她逃跑后沈昙清会不会被人发现是他计划了这番事?

    那个人又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为什么控制住裴司衍之后不是带回皇城审问而是直接下令让人杀死他?

    她的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了,可是前世已了,她已经无处可得答案。

    这会倒是懊恼自己跟着裴司衍逃亡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怎么就不直接问他答案呢?

    两人同样落魄,同样逃亡求生,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才对,结果却总是相对无言。

    想到前世临死前都没听到裴司衍对自己是何心意,沈从容便觉得很惋惜,但又想到自己主动吻了他,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如果他从河里救起自己时做的人工呼吸不算的话,那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把初吻给了一个太监。

    她不觉得裴司衍身子残缺就不算是个男人了,相反她觉得他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前世救她不说,逃亡路上也是对她百般照顾,好吃的好喝的都会先给她,自己总是随便吃点东西应付了事。

    她走不动路时他背她,她受寒发烧时他贴身照顾,她在湖边清洗身子时他躲在大石块后面守着她

    太多太多小事令她感动了,所以她才在临死前对他说出了“求嫁”二字。

    可惜她闭眼前也没听到裴司衍一句回答,不过她好像看到他眨了眨眼,是答应了吗?

    “停!”

    一道声音在轿外冷冷响起,紧接着沈从容感觉到身子一沉,大红喜轿便落了地。

    耳边传来了不少道喜的声音,欢声笑语的比起丞相府那边可热闹多了。

    “新娘子该落轿了。”媒婆掀开了轿帘说道。

    沈从容拿着合欢扇遮面,看着一只清瘦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她就将自己的左手放了上去,由裴司衍紧紧握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出了轿子。

    裴司衍的手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温暖,反而有些冰冷,但跟前世他带有茧子的双手相比光滑了许多。

    出了轿子,两人的手便分开了。

    沈从容双手持扇,目光向下,看着裴司衍的喜服衣摆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媒婆跟在沈从容身旁,让她先跨下火盆。

    媒婆说的火盆并不大,是用桃木烧的,盆内还放上三钱红豆、三钱朱砂,再用引火木把火盆点燃,燃烧起来后会散发出一种香气,据说可以祛除新娘身上的晦气。

    “跨火盆,将来日子红红火火,美美满满!”

    媒婆高声一喊,沈从容便迈出小脚跨过了火盆,周围有不少人喝彩说“好”。

    “走吧。”

    裴司衍站在原地等沈从容跟上,朝她伸出了手,“牵着本座,免得摔了。”

    沈从容对裴司衍第一次主动表达了关心微微讶异,但很快嘴角带笑的伸出了左手。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有人高喊了一句“逸王爷到”。

    沈从容闻言手一顿,笑容一僵,身子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她不敢回头看,便想将手收回来,谁知却被裴司衍牢牢握住。

    “别慌,一切有本座在。”

    裴司衍看出了沈从容的不自在,还以为她第一次见皇家人而感到害怕,便轻声俯在她耳边说道,然后牵着手向两人走来的逸王爷行了礼。

    “见过逸王爷。”

    沈从容庆幸自己有合欢扇遮面,不用直接面对那个人,身子一欠行了礼。

    “参见逸王爷。”

    陆续有人向其行礼。

    “各位免礼,两位新人免礼。”

    逸王爷夜祤栈的声音比较低沉,他只是看了裴司衍一眼,之后便盯着沈从容看,哪怕被合欢扇挡住了她的脸,他的目光依然没有挪开过。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侍卫送上了贺礼,裴司衍示意一名缇骑接过。

    沈从容觉得很不自在,她透过合欢扇的纱布隐隐的看到夜祤栈一直盯着她看。

    心想这一世她与他又没有瓜葛,连见都不曾见过,他这样子盯着别人的新娘子看是想做什么?

    难道也跟外人一样,觉得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嫁给一个太监很出奇?

    裴司衍感觉到手心有汗,他看了眼身子倾向自己的沈从容慢慢的往自己身后藏,再看夜祤栈盯着她看的样子,忍不住心下不悦,皱起了眉头。

    他主动往前一步,将沈从容完完全全的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下官今日成婚,承蒙逸王爷赏脸大驾光临,不甚荣幸。请逸王爷移步前堂,待下官和内人礼成,还请逸王爷给个薄面,共饮几杯。”

    夜祤栈视线受阻,这才惊觉失态,说了句“可。”

    裴司衍侧身伸手,请夜祤栈先行,自己则牵着沈从容进了前堂,身后跟了一窝蜂的人。

    “来来来,一人拿着一边。”

    媒婆先两人一步,将牵红各自交到两人手中,然后朗声念起了贺词。

    “林苑一隅秀牡丹,国色无言暗香传。张灯结彩闹新婚,齐聚亲朋笑开颜。”

    “缘定三生百岁同,同窗共沫一帆风。此行若有并肩意,何处江天不可通。”

    “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秋水银堂鸳鸯翼,天风玉宇鸾凤声。”

    “紫箫吹月翔丹凤,翠袖临风舞彩鸾。春暖洞房鸳被叠,柔情蜜意情相交。”

    “锣鼓喧天庆佳缘,两情相悦手相牵。从此同心步天下,幸福延长万万年……”【台词引用古代结婚贺词】

    终于到了要拜堂这一步了。

    沈从容心里欣喜万分,她用余光偷偷瞥向身侧高大的裴司衍,见他也正瞥着自己,她忙收回视线,小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待媒婆念完贺词,接下来就是裴司衍找的礼宾走流程了。

    “一拜天地。”

    沈从容和裴司衍转身,朝着门外方向上身前弓。

    “二拜高堂。”

    裴司衍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师父,而这师父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帝身边的亲信。

    沈从容因用扇子掩面,并不知道裴司衍的师父长相如何,只知道他叫汪喻。

    两人转回身,朝坐在高位上的汪喻微微躬身。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的躬身。

    “礼成,送入洞房。”

    裴司衍倒行着以牵红为引,带着沈从容进喜房,而媒婆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前堂则由汪喻帮着招待宾客。

    没人注意到夜祤栈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新娘子身上,且脸上看不出高兴之意,反而有种悲伤之色。

    进了洞房后,裴司衍没有马上离开,他将牵红收走交给了媒婆,让她屋外等着,然后十分自然的牵住沈从容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喜床上。

    “嫁予本座,可知这辈子都是守活寡,你就不后悔?”

    裴司衍坐在沈从容身侧,目光低垂看着前方,感受着手心里那只小手带来的温暖。

    很奇怪,他虽然不理解沈从容为何会看上自己,但和她触碰,又坐在一起,他却不觉得突兀和反感,反而隐隐有些心安。

    “相公。”

    沈从容甜甜的唤他一声,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光是这样依偎在一起我就很欢喜很幸福了,有没有夫妻之实不重要,精神上的欢愉才是最重要的。我心悦于你,这也很重要。”

    裴司衍身子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他扭头看着沈从容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温柔似水的看着自己,心想她成个亲也不老实,都多少次偷看自己了。

    “本座先去招待宾客了,你先坐着,若是饿了让媒婆给你拿点吃食垫垫肚子,晚上本座会尽快回来的。”

    正说着,沈从容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她红了脸坐直了身子,心里直喊“糗大了,糗大了,真丢人”。

    可是这不能怪她,她一早起来就没吃过东西了,只在出门之前喝了两杯茶,可这哪里顶饿呢?

    裴司衍看着沈从容用扇掩面别过头,耳根红红的,不免嘴角上扬,眼里带笑。

    “等着。”

    裴司衍正想起身去桌子上拿几块糕点先给沈从容吃,媒婆敲了敲门,端着一碗素面进来了。

    “新娘子该饿了吧,这是刚刚后厨一个下人送过来的,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免得到了晚上没力气。”

    媒婆笑着将面放在了桌子上。

    “那正好,你先吃点面,本座该走了。”

    裴司衍牵起沈从容,拉着她到桌子前坐下,和媒婆私下说了两句后,便开门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沈从容立马放下合欢扇,端起碗先是喝了两口汤,再拿起筷子吃起了面。

    因为饿得太惨了,她已经顾不上要端庄要淑女了,正大口大口的吃着面,也不怕噎着。

    “哎哟,新娘子哟,怎么猴急成这样,仪态,注意仪态!”

    媒婆关好门后,一转身见到沈从容半点形象全无的吃着面,急得上前劝说。

    “唔唔唔”

    沈从容口齿不清的说着令媒婆摸不着头脑的话。

    其实她的本意是裴司衍又不在,屋里就她们两个,她已经饿到在新郎面前丢了脸,这会不把肚子填饱,她真的会晕倒的。

    裴司衍出了门其实还未走远,就有缇骑前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然他也听到了媒婆那大嗓门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惊呆了面前偷偷抬眼看他的缇骑。

    她就不怕噎着吗?

    “你也不怕噎着哎哎哎,新娘子,你怎么了?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媒婆的声音突然由劝说转为急切的询问,语气中满是慌乱。

    这令刚抬脚走了两步的裴司衍暗道不好,转身急速往新房奔去,身后跟着那名缇骑。

    “嘭”的一声,裴司衍用力的推开了门,只见沈从容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嘴角有血,整个身子摇摇欲坠般靠在了媒婆身上。

    他立马上前,接替媒婆抱住了沈从容,看着那快要见底的素面,再看看随时就要闭上眼的沈从容,瞬间就红了眼眶,满眼的难以置信。

    沈从容感受到了裴司衍颤抖的身子,她慢慢抬起右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她好不容易盼到能嫁给他的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再死一次了,她本来还觉得那碗素面怪好吃的。

    “别哭,下辈子我还要嫁给你。”

    能在临死前看到裴司衍为她伤心难过的样子,沈从容还是觉得开心的。

    哪怕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哪怕她觉得又冤又憋屈,在奔向美好新生活的路上被一碗毒面给撂倒了,但至少她现在已经是裴司衍的妻子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不甘心快乐的时光如此短暂。

    裴司衍的样子在沈从容眼前渐渐模糊,她听不到裴司衍对自己说了什么,也看不见他慌乱的表情,只觉脸上一凉,心想那是他的眼泪吧。

    “相公,好好活着,别轻生。”

    迷迷糊糊闭眼之前,她只留下了这一句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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