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还你自由
薛婧作为许之言的女伴出席，在茫茫人群中，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孟秋在众人面前的关心显得格外虚假，或许只有她自己不自知。
“婧婧呀！言言的身体还没恢复，你一会一定要替阿姨好好照顾他呀！”
任何人都可以代替她去照顾自己的儿子，只有作为母亲的她不会。
薛婧搀扶在侧，“你还好吗？”
“失败了是吗？”
许之言语气中的冷静淡漠得令薛婧有些害怕。
“伯父发现了…”
“没事，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替我走这一趟。”
他的客气令二人之间的关系更加生疏。
“我可以知道你要我去找的人是谁吗？”
“不可以。”他微笑着拒绝了她，并且没有给予任何理由。
在宣读仪式时，王宝林凑到许之言的身边，“我看你状态不对啊，比我上回见你还要差。”
许之言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一本正经地向他说起了童年往事，同时还表达了肉麻的感激之情。
“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
许之言突然发笑，“逗你呢！”
王宝林明显感觉这不是玩笑，可再问也问不出结果来。
仪式正常进行着，宾客们来往于人群中谈笑风生。
薛婧一直陪伴在许之言左右，但有时候许之言冷不丁的一句话令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觉得他们真的开心吗？”他的眼睛望着来往的人群。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知道。”
“是啊，他们都是陌生人。”
许之言越是平静，许家其余几人越是防范。
“你见过最美的东西是什么？”
她思考好一阵也没想到好的回答，如果说服饰类，那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庸俗。可是美丽的风景她却没有富裕的辞藻来形容，并且对于风景而言，她也并不是十分关注。倘若说美食，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贪吃？
犹豫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对啊，脱口而出的答案才是真的。”
婚礼结束，许之言毕恭毕敬地将薛婧送上了车。
“记得往后的日子要过得自私点。”
许之言返回家中，破天荒地集结了所有家庭成员，当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时，他从内兜中掏出一把刀。
他极端地将刀架在脖间，在绝对的威胁面前，他重新又活回了从前那般。
“许方俊！把顾理放了！”
许之启听见他直呼父亲名讳的时候，他吃惊地想上前阻拦，哪知那刀被压在动脉上的力度更大了。
“你这条命是我给你的！你竟然用我给你的东西威胁我？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连最起码的利弊思考都没了！你是疯了吗？！”许方俊被他疯狂的举动所吓到，可周围人见到他拿出刀子的那一刻纷纷上前护住的人是许方俊，而不是当事人。
“我是疯了！是你们逼疯的！我的人生早在二十年前就与你们无关了，可你们还是要掌控我！不仅如此，你们还要一遍遍践踏我！践踏我的能力、尊严、生活…”
孟秋又以母爱开场，妄想感化许之言的心。
许之言一个瞪目吓退了她，“现在不是惺惺作态的时候。如果你们不介意明天头版头条上出现关于许家人的相关新闻，那此刻最好能听从我的条件！把他放了！”
许方俊顿时悠哉地翘起二郎腿，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眼前这个“疯子”没有与外界联系的能力，他的威胁绝对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存在。
许之言的刀子逐渐深深刻在皮肤上，冰凉的触感渐渐变得温热。
许之启先一步对此感到害怕，他仓促地上前一步，许之言便后退一步，并且划开的口子也更大一些。
“之言！我已经找到他了，你先把刀放下好吗？”许之言还是头回见到他小心翼翼的温柔。
“你骗人。”许之言淡漠地望了眼许之启，随后又坚定地望向许方俊，一言不发，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
“我没有骗你！”随后他仓皇地取出手机，并将拍摄的顾理照片给他瞧，“他现在在医院，你不想见他吗？”
许之言空出一手取过手机，拨通了发图人的号码，听到对面传来顾理声音的一刻，他心软了。
确认顾理安全后，他挂断了电话。随后死死盯着许方俊的一举一动，并拨通了律师的电话。
律师以最快速度到场，许之言当着众人的面公布自己的遗嘱，当他亲口说出受益人是顾理时，许方俊终于大发雷霆。
他的第一反应是屏退周围所有不知情的人，可还是晚了一步。
许之言直截了当在众人面前承认了他对顾理的爱。
许方俊恼羞成怒，一个挥手便让保镖上前压制。
一瞬间，许之言与他手中的刀一同倒落在地上，与此同时还有喷涌而出的鲜血。
此刻的喧嚣不同于早上在这座房里的喧闹。
自杀这一招，往往只能威胁到爱你的人。显然他选错了对象。
朱子璇在许之启身后目睹了这一切，她连连后退跌坐在了地上。
孟秋声泪俱下，要说她不爱这个孩子是假，可她确实不够关心他。换句话而言就是，他没有利益来得夺她心。
许方俊捂着心脏的手捏成一团，他喘着粗气仰面躺在了地上。
这回，最先被转移离开现场的是许之言。
等他脱离生命危险后，许之启擅自主张让顾理与许之言碰面。可惜那时的许之言还在昏迷。
许之启语重心长地说道：“做最后的道别吧。”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顾理的肩，随后出了病房的门。
顾理轻抚许之言脖间的纱布，“打针都怕疼的人…你一定很疼吧。”顾理转过头去抹泪，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的病，我知道。是我太过自私地想把你留在身边。”
他抑制不住的哭腔已经严重影响到说话，他一遍遍地抹泪，只有那只手，他迟迟不舍得放下。
这诺大的病房只有两人，一人昏迷不醒，一人痛哭抹泪。
医生进门检查时明显感知到了气氛的微妙。
“兄弟情很感人嘛！”
顾理像是被捉奸般从座位上站起，心虚地将残留在脸上的泪抹尽。
医生掀开许之言的被子检查了一番，接着在病历本上写着些什么，随后随便用一个理由支走了顾理，等顾理再次回到病房时，里边空无一人。
他心急如焚地找到许之启，就连许之启也不知道人去了何处。
“我特意给你们留出二人空间，怎么人还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顾理努力保持冷静，“刚才有个医生让我去一楼拿化验报告，等我回来的时候，言言就不见了！”
“哪个医生？”照顾许家人的医生在这所医院都是固定的那几人，检查报告也从未需要亲自去拿过。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他的名牌，他戴着口罩，我也没看清他的脸。”
许之启第一反应是去调取监控，顾理被强制留在病房内，防止许之言是擅自离开。
朱子璇从许方俊的病房里出来后走在去许之言病房的路上，无意间瞥见一名身着白大褂的人走路姿势的怪异，好似见过般熟悉。
她认出了病房内焦急等待的人是顾理。
“之言呢？”
顾理摇了摇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许之启匆匆赶回病房，“他是被人故意掳走的，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你现在赶紧离开，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的。”
他让手下的人带顾理去安全的地方等候消息。
顾理一遍遍用手揉搓着脸，他无比痛恨自己的不小心令自己再度失去了他。
许之启与朱子璇交换一个眼神，她便理解其中的深意。
许方俊很快得知许之言失踪的消息，刨根问底方才知晓许之启曾支走过门外的人。
在父亲的一再逼问下，他不曾出卖顾理。
“你不说，我也不逼你。但当我发现真相后，我不会轻饶你。”
许之启依旧嘴硬地声称自己不知情，因为在他第一时间调取监控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相关视频记录拷走。
对于顾理突然的音讯全无，周嘉等人急得要报警，可倪姐有不同看法，她的直觉告诉她，顾理在许家人手上，只要有许之言在，他就不会有危险。
顾理住进了许之启安排的房子，地点就在许之言家楼上。
没有通讯设备的他只能在房间等待消息。
许方俊手下人从一清洁人员的口中得到了某人的身形样貌，根据描述不难猜出那人的身份。
“你想公然和我作对，是吗？”许方俊不紧不慢的语气着实令许之启捉摸不透，“用这种方式扫除你的竞争对手，那我希望你可以雪藏他一辈子。”
许之启沉默以待。
“你觉得你的妻子，她会不会回答我呢？”
他依旧沉默，低着的头微微抬起，担忧地望向门外。
许之言睁开眼，竟有一狗出现在眼前。他虚弱地将狗头拨开，猛然发现自己此时正在祖宅中。
周姨亲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确认他意识清醒后，神秘人现身。
“这回你准备好跟我离开了吗？”
许之言胡乱摸着头发，“我怎么会在这？”
他叹了口气，随后抱着小狗坐在了床边。
“你上回拒绝我是因为有未婚妻的牵绊，那这回呢？你该不会真要听从你父亲的话出国吧？”他说话间看着许之言的神情变化，“谅解书都已经交上去了，难不成你还怕他耍手段收回来？”
对于许之言无止境的沉默，他就快被憋坏了。
“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虽然你父亲不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个闲人啊。他犯得着三番两次去为难一个小姑娘吗？”
他将狗轻柔地放在床上，它脱离他的怀抱后却转过身回到了那个温暖的地方。
“你瞧瞧它，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许之言将狗拥入自己怀中，“它这样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你确定这是它想要的吗？”
它挣扎着往他的怀里去。
“你自以为很了解它，其实并没有。你发现自己逐渐被抹去的棱角了吗？”
“抹去的就是本不该存在的。”
“什么是该存在的，什么是不该存在的？”
许之言再次陷入沉默。
“韩以晨已经不是你惦念的人了，顾理才是你最放不下的人，对吗？”
许之言惊讶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你急于用自己的死来换他的生，就连这座房子的所有权你都愿意给他。值得吗？”
“倘若用你的所有能换得她的起死回生，你愿意吗？”
他冷哼一声，“付出此等代价后的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许之言摸了摸脖间的纱布，扭动头部的时候扯得生疼。
“只当我已经死了吧。”
他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唯独的那个人也已经安顿好，是时候该退场了。
“等你脖子上的伤结了疤我们就启程，希望那个时候的你还能抱有这个想法。”
“你替我去打探下他过得可好，只要他好…”
“他怎会好？工作就在许家旗下，他能如何呢？”
“帮他将违约金结了吧，还他自由。”
“我不去！”他抱着狗坐到了离许之言较远的位置，“给许家人送钱？我才不干！”
“我不就是许家人？”
“要不是你奶奶的嘱托，我才懒得管你！”他一不高兴，干脆抱着狗离开了房间。
许之言躺下歇息了会就找来了吴叔，问他要了辆旁人名下的车，打算自行驱车去顾理出租屋瞧瞧。
这个提议一说出口便被吴叔拒绝了。
“太冒险了，万一被发现了…”
“不亲眼所见，我不放心。”
“要不我去吧？”
“不行！他们认得你。”
“那该如何是好？”
神秘人默默听完全程，暗暗骂了句“臭小子”。
倪姐收到法务部门的通知，方才得知顾理要解约。这高昂的违约金莫非是许之言垫付的？
她上报给许方俊时，许方俊正被其他不受控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他正愁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她恰好撞在了枪口。
“走！都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倪姐退出病房。
许之启受命不得离开医院半步，倪姐临走前顺带向前领导提及了此事。
看来许之言这小子被人掳走后享福去了，亏我还在这替他受着罪。
许之启通知手下人告知顾理解约和许之言安好的消息，并让他安心回出租屋住去，现在的许方俊已经顾不得他了。
摆脱束缚的顾理第一时间便是去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因为原本的旧手机在慌乱中丢失了。
凭借着记忆，他拨通了许之言的号码。
他多么渴望所有的担忧能在听到对方声音的一刻烟消云散，可对面传来无情的机械音。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但他的心中已然没有家了。
他返回到许之言的家中，曾经在这里上演的一幕幕都好似前几日的事。
他贪婪地呼吸着残留有许之言的气息的空气，到了鼻腔中，只留下淡淡一抹似曾相识。
他蜷缩在许之言曾坐过的沙发上等待着他回家。
但，许之言回不去了。
神秘人在顾理家楼底下从天亮等到天黑，足够有耐心的他再也没有多余的耐心了。
周嘉和杨淮阳的身影出现在顾理出租屋楼下，但是家中无人，他们被保安阻挡在了楼外。
“为什么解约地那么突然？该不会被人威胁了吧？”
“威胁？难不成有人威胁他别做演员？”
“可能他被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该不会…！”
“就只有我们几人知道，别人怎么会…该不会是公司出内鬼了吧？”
大开脑洞的二人在小区里打转，期望能偶遇到他。
许之言早早地在家门口等候着，见到神秘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询问他事情办得如何。
“钱给了！”
“那你见到他了吗？他现在还好吗？”
“你…你快些进屋吧！万一被许家人发现你在这就不好了！”
“你没见到？！那他会去哪里？莫非在许之启那？”许之言自顾自嘟囔着。
许之言真将这份荒唐的感情当真了，他必须尽早将他离开。
“我见到了！他在自己家里头待着呢！你就别操心了！”
他推搡着许之言进屋，家中灯火通明的。
“点那么多灯干嘛？怕鬼啊？”
鬼才没有漆黑的夜可怕。
“你去他家里见过他了？”
“见了见了！”他只想快些结束无休止的疑问。
“你们谈什么了？你没为难他吧？你和他说了我要离开的消息了吗？他是什么反应？”
“停停停！”他被问得头疼，“我只能告诉你我见他，并且他很好，其余的无可奉告！”
许之言还想进一步发问，他直接抢先发话。
“人我见过了，事也帮你平了，咱们该走了。住在你们许家门下就是浑身不得劲！”他下了最后通牒，可没等许之言回话，他便自顾自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可能离开这里，未必是件坏事。
每当门外有人走过的声音，顾理便会凑到猫眼孔中查看，最后怕自己会错失他来过的时候，于是干脆搬了把椅子紧贴着门。
许之启来到许之言家一探究竟，顾理误以为是许之言回家，欣喜若狂地开了门。
“顾理？你怎么在这？他回来了？”他又一细想，要是许之言回来了，他怎么会苦苦等在门口。
“我在这等他回来。”
“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许之启说完便欲想离开，“我劝你尽早从这份扭曲的情感中抽身，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