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守住最后的纯真
晚宴正式开始,许之启带着未婚妻出现在众人面前讲着冠冕堂皇的话。朱子璇在许之启说话间的表情很耐人寻味,这一幕被坐在不远处的许之言尽收眼底。
“你耳朵可曾听过许之启和朱子璇的事?”
这正中王宝林的下怀,对于两家人的亲事,他可推波助澜了不少。他向许之言细细说起朱家的商业版图,可许之言不是个商人,他并不想多听其中的利害关系。
“简而言之,他们俩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基础。这样说你总能明白了吧?”
“朱家独女,他们舍得舍弃女儿的幸福?”
“之言,你考虑事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感情放在第一位?这对于商业合作来说是很忌讳的。”
“可那是唯一的女儿,况且另一个人是许之启。”
许之言从不相信许之启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循规蹈矩的人,既然在父母面前有不得已的乖巧听话,那背后定有宣泄的出口,只是他还没摸清“出口”在何处。
“你别对你哥那么大的敌意。这一回在床前尽心尽力的可是他,我都没怎么见过你的身影。”
许之言没好气地回击了他一掌,“你回国才几年,现在居然替他说话!”
这些力气打在王宝林身上根本不痛不痒,但他还是夸张地表现出很疼的样子,“我这是实话实话。人家近水楼台,而你在十万八千里。”
“我与许家的距离永远都是十万八千里。”
提及许之言伤心处的王宝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移话题。
“别说哥对你不好,送你个众所周知但只有你不知的秘密。”
许之言将耳朵凑近了些。
“你未来嫂子的初恋情人就在底下这群观众里,看你有没有眼力见把他找出来。”
许之言细细将每位“家人”的脸一一查验,但没有找到可疑之人。
“你的情商是真低。等你嫂子发言的时候再看,哪个脸上流露出惋惜的,那便是了。”
“惋惜?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娶进门呢?”
王宝林对于许之言这颗“感性的大脑”无话可说。
“要是这世间都可以用真心交换的话,那不就都乱套了?”
在许之言心里,他偏执地认为,一个没有能力守护住爱人的人,那便是无用之人。
没等朱子璇开口,许方俊便差人来寻许之言到书房问话。
王宝林用爱莫能助的眼神送别了许之言后加入了看官之中。
书房中,许方俊一如既往地坐在房间最中央的位置面无表情。不仅是气场的威慑力还有这间房里发生的往事都令许之言不寒而栗。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选择回公司,还是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
许之言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胆,“请您尊重我的事业。”
许方俊冷哼了一声,“你口中的事业难道就是涂脂抹粉地在众人面前做戏吗?”
许之言再次强调,“请您尊重我的事业。”这回他的声音比刚才洪亮了些。
“你要想让我尊重,那便做些值得我尊重的事来。”
“倘若我说您的工作不就是坐在高位上指挥下人忙前忙后,您会作何感想?”
“如果你有能力身居我这个高位来行事,那我便尊重你口中的事业。”
“您别妄想用激将法逼我就范了。”
许方俊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既然你还是选择做个戏子,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希望你别后悔。”
许之言对自己能全须全尾地走出他的书房表示震惊,莫非这算是得到了他的支持?这对于始终得不到肯定的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惊喜。
喜出望外的他回到主会场,尝到了甜头的他开始不敌视许之启,反而落落大方地端起酒杯前来祝贺。
“作为弟弟的我特意来送上迟到的祝福,祝哥嫂永浴爱河,佳偶天成!”
许之启本能曲解他的用意,并阴阳怪气地回怼道:“那哥也祝你和薛婧能早日步上我们的后尘。”
许之言的脸一秒变僵,“你们的后尘可不是一般人能到达的境界。讲真的,你才是最该去演戏的那位。”
许之启对于他的反击不动声色。
朱子璇察觉到了二人的明枪暗箭,她尴尬地举着酒杯夹在二人中间,“之言是吗?我还没有正式和你见过面呢,上回只是在…葬礼上匆匆见过一面。”她突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情急之下想不出更好的词来替代,于是便只能如实说来。
许之言没有将怒火牵连到她,附以笑脸回应道:“嫂子,这回就当是你我的第一回正式见面。有件事我得奉劝你一句,某些人口中的话不能全信,还是得亲眼见证才能信上千分之一啊。”他说后一句话时,视线落在了许之启的身后,他的用意表露地淋漓尽致。
“是,嫂子记住了。”朱子璇只想尽快结束对话,哪知她的回答无意中伤害到了许之启。
许之启的脸色刚才还是云淡风轻,可听到了朱子璇敷衍的回答后突然骤变。人多眼杂处不好动怒,他只好在心中暗暗记下一笔,秋后算账。
许之言离开的脚步又折了回来,“嫂子,有些事是勉强不得的,还是得遵从内心啊。”他话语中暗有所指,明眼人迅速领会,其中就包括青筋暴起的许之启。
等朱子璇注意到神色大变的许之启时显然已晚,她想要挽住许之启的手臂讨好却被无情地甩开。还好众人都在闲谈之际,无人察觉到二人的变扭。
许之言坐在薛婧身侧用餐,这座位定是孟秋精心安排。尽管再不愿意服从,看在许方俊认可的份上,他便一改常态地服从安排。
“做演员开心吗?”薛婧小心翼翼地搭话。
“开心,但也有不开心的事,喜忧参半吧。”许之言在孟秋的眼色示意下替薛婧夹菜。
“做自己喜欢且热爱的事,怎么会不开心呢?”她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许之言的脸上。
“人不能单靠热情和喜欢行事。”他无奈的回答无意间影响到了薛婧的情绪,于是他便注意话题到她身上,“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事吗?”
薛婧认真思考了一会,随即遗憾地摇了摇头。
“一件事都没有吗?”
她依旧摇了摇头。
“那你会什么?”
她掰起手指数了起来,“我会大提琴、小提琴、钢琴、古筝、油画、书法……”
他叫停了她的报才艺的行为,“哪一个是你喜欢的呢?”
她失望地放下了手,“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学?”
她低着头,但眼睛抬起往母亲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违背过他们的要求吗?”
她摇了摇头。
“想试试吗?”
她好奇地睁大着眼睛望着他。
像她这般乖巧的人儿,怕是直接跳过叛逆期长大的吧。
“你拿起桌上的水杯泼在我的脸上,然后一语不发地离开。这样你就成功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并且还能把罪责归在我的头上,你功成身退。”
“为什么?”她的手在桌下不敢妄动。
“你不是想违背他们吗?我免费当个工具人让你反抗一回。”
“可这样的话,你会丢脸的。”
他宠溺一笑,她的单纯真是傻的可爱。
“对于我无所谓的事,你又何必当作一回事呢?”
她依旧瞪着大大的圆眼睛疑惑地望着他。
“如果因为我而牵连到了你,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严格管理下长成的人竟能如此天真烂漫,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惋惜。
他无法替她保存住这份美好。
“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再次摇了摇头。
想来也是,被约束久了,她的天性也被限制住了。
“你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她害羞地捂起脸来。
孟秋和珍平坐在不远处磕起了cp。
“既然两孩子聊得那么投缘,这婚期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口出此言的是珍平,如此迫切地提及婚事,孟秋深知其内情。
“不急。这感情的事还是得看孩子们的相处,咱们做大人的也没法替他们做这个决定啊。”
珍平尴尬地点了点头,“关键还是婧婧的爷爷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的夙愿就是看到膝下儿女成家立业。不然我也不会那么着急。”
都是清一色不孝顺的儿媳,彼此之间还营造着假象。
既然她搭好了阶梯,那孟秋便顺着她的话的意思继续往下说。
“那是得尽快。我这正好有两张交响乐演奏会的门票,你说我这也不通乐理,就让言言陪婧婧去看了吧,陶冶陶冶情操。”
二人达成共识,接下来就要趁热打铁。
孟秋含着笑意驻足在许之言的身边,“言言,婧婧可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孩,要不你陪她去看看演奏会?正好培养培养感情。”
许之言本能地回绝,但看到薛婧失落的表情时,他屈服了。
见到此景,孟秋对两家的合作有了把握。
薛婧等孟秋走后对许之言崇拜地说道:“我真羡慕你们能直截了当地对爸妈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是你给自己心理负担太重了。”
她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此刻仿佛见到了事发前的梁澜。
“人自私点,挺好的。”
许之言将果盘从中央位置拿到了薛婧的正前方,“多补充些维生素。”
这场家宴由于许之言优异的表现而圆满结束。
回家路上,珍平追问起女儿对许之言的评价,她的回答不乏对他的好感。
“虽然他玩世不恭,但看得出,对你还是挺好的。”珍平见到女儿止不住的笑容时停顿了下,等她意识到失态后她才继续说道。“他混迹在娱乐圈中,难免身上沾了些恶习,你可要看紧些。”
薛婧唯命是从。
“相处时多打探他喜欢些什么,你也好提前准备着去迎合他。”
薛婧唯唯连声。
她瞧着懦弱的薛婧突然就有了脾气,“瞧瞧你这胆小怯懦的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你会有兴趣?早知道就该让你练练形体,每天低着个头,也不知道地上有多精彩的东西值得你一直去看。”
薛婧听话地抬头挺胸。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们所聊的话题自然不能和盘托出,但她从前因为撒谎而被教训得厉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抉择,只好以沉默的方式来回应。
“两个小时的相处居然还能有自己的秘密了?”
珍平见她依旧沉默便就此作罢,这也侧面反映出他们二人确实能合得来。
许之言连同宾客一起退场时被许之启单独拦了下来,没有特别的事情交代,但也不让他先行离开。
王宝林假借叙旧的名义带许之言出了家门。
“看来这地方开始变得有去无回了。”
“说什么呢!你作为家里的主人,自然是得等客人悉数离开后才能离场啊。你真该多学点规矩了。”
“规矩?我就是没有规矩长大的,现在倒要我变得有规矩,晚了!”
王宝林紧忙捂住许之言的口无遮拦。
“你可闭嘴吧!还没走远呢!”
许之言一把掰开他的手,紧接着嫌弃地一遍遍擦嘴。
“去我家坐会?”
“不了,太晚,回家了。”
王宝林让自家司机开车送他离开,离开前一再提醒让他多多考虑今晚他说过的话。
许之言不以为然。他迫不及待地给顾理打去视频电话,满脸期待地看到了“已接通”,结果画面传来的是杨淮阳的脸。
“理理呢?”
“他还在工作,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许之言的思念之情,这算不算是紧要之事呢?
他摇了摇头,“没事。”
许之启在孟秋面前还要强装与朱子璇亲近,她的肩膀就快被许之言的手给捏碎了,但她还是强忍着微笑。
“子璇,今天就住下休息了吧,等明天让启启送你回去。”
今晚要是留下,这对于她而言,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了阿姨,我…”
孟秋根本不由她分说,她的任何解释都视为害羞。
“结婚证都领了,法律上你就是启启的妻子,现在住在自己家里也实属正常,你就别推脱了。”
身旁的阿姨接收到孟秋的一个眼神便上前热络地请朱子璇上楼看看房间的装饰是否满意。
孟秋一手拦紧跟的许之启,目视着她们走远了才开口道:“表面的和谐终究是不长久的。”
许之启默认了她的话,但行为上还是各执己见。
朱子璇坐在梳妆台和母亲交代今晚不回家时,母亲在劝她接受现实,要尊重夫妻一场的缘分。
许之启黑着脸推门进来,二话不说便将外衣狠狠砸在床上,发出的闷响令朱子璇蜷缩在了椅子上。
她连忙对着电话说起许之启的优点来,无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她都说了个遍。
许之启显然不接受她的糖衣炮弹,等她通话结束的那一刻,他爆发了。
“你和季肖是不是私底下还有联系?!”
“没有。”她激动地连带着手部动作来强调冤枉。
“没有?”他凌厉的眼神直视着她时察觉出了害怕,这种情绪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心虚,“你当我是聋了还是瞎了?当众眉目传情,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低沉的怒吼令脖间的血管暴起,此时此刻的心里装满了被背叛后的愤怒。
“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瓜葛了。”
“事到如今还骗我!”
他快步走到她的跟前夺过手机,肆无忌惮地在其中搜寻着证据。
她连连退到窗边,瑟瑟发抖地倚靠着玻璃。
没有找到证据的他陷入了癫狂,他钻进牛角尖里疯狂地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之启,你能不能冷静点?”她想要上前劝说他冷静,可发抖的双腿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恍惚间他恢复了平静,连忙用力地将朱子璇搂在怀里,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道着歉。
她再一次原谅了他,再一次将他失控的行为归咎于不幸的童年经历和尔虞我诈的商业竞争的原因上。
许之言早已习惯独守空房。他换好鞋进门后就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黑夜里夺目的五彩灯光照进了黑暗的屋子。他目光呆滞地盯着灯光的转变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全然没有得到父亲默许后的高兴,眼里尽是一个人的孤寂。
薛婧在母亲的督促下给许之言发去了问候。
没有及时得到回复的她捧着手机,“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了吧。”
珍平只觉得要乘胜追击,全然没了之前教导女儿时挂在嘴边的矜持。
“这个年龄层的人,哪有一到家就睡的?”她只怪是女儿没有俘获他的心。
薛婧想就此作罢,但珍平仍让她再发一条问候,“你就说今天玩得很开心,期待与你的下一次邂逅。”
“这是不是太不矜持了?”薛婧小心翼翼地望着母亲,虽说不赞同,但还是听话地照发了。
醉醺醺的薛城在侄子的搀扶下回了家,见到正在盘算事情的母女俩就心生烦躁。
薛城将他送入卧室后便匆匆下楼来询问薛婧今日相亲之事,他十分疼爱这个心思单纯的表妹。
珍平眼见许之言还未回复,只能叹了口气后上楼去照顾喝醉酒的丈夫。
薛城与珍平打了个照面后坐在薛婧的身侧,等珍平走远后才开口,“第一印象怎么样?”
薛婧害羞一笑,“我觉得他挺好的,帮我整理裙摆,还替我夹菜。”
薛城眉头一皱,她果然如自己猜想般陷入了普通的绅士行为,“那都是表面行为,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好吗?”
其余的好感都是些心领神会的东西,不好用言语形容。
“不过是第一回见面,哪有什么深层的东西…”
“你可要擦亮眼睛,别被渣男骗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如果对方真心想骗,以她的资历也看不透本质呀。
许之言一觉醒来已是午饭时间,他不紧不慢地将因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续上了电,随后翻着冰箱找食物果腹。
这堪比酒店的房间没有每日辛劳的保洁,不过就是个只能遮风挡雨的空壳子,丝毫没有家的味道。
他懒散地踱步到储物箱中拿了盒饼干,当他看到能量表时便不得已又放下了。这热量是跑步三小时才能磨平的程度,他宁愿挨饿也不愿多费力气。
周嘉在许之言家楼下催促他抓紧时间下楼,每回催他起床时诚恳的言语令她自己恍惚,年纪轻轻且膝下无子,如今却做起了老妈子。
好不容易拨通的电话还没等她唠叨几句,许之言不紧不慢的态度就触及了她的不悦,这一路上都没有搭理他一句。
“行了嘉嘉,我下回一定注意。”
不痛不痒的道歉并没有得到她的谅解。
“到了秀场,你要是有喜欢的,我买来送你,这样可以了吗?”
有了礼物的诱惑,她心里的怒火已然烟消云散,但由于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便面无表情地递了杯美式过去当作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