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们是兄弟啊
牛世伟将许之言送至楼下后便打电话叫顾理下楼来接,但许之言的手却紧紧拉着牛世伟的胳膊不放。
“太晚了,别走了,睡我家吧。”
牛世伟费劲地将他的手扒下,“我有代驾,你放心吧。”说完便一溜烟上了车。
顾理背着许之言,一只手护着身后的他,另一只手扶在车窗处,“要不就留下过夜吧,也不缺你一个床位。”
但依然被牛世伟严词拒绝,因为他选择给他们二人留下空间。
许之言趴在他的背上格外心安,但显然那股兴奋劲还没散去,“驾”着顾理就要绕小区一周。
顾理任劳任怨地背着他在雪地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至他靠着自己的肩头入睡。
雪水打湿了顾理的鞋袜,寒冷袭来时猛然担心背上的他会受凉,于是马不停蹄地将他送回了家。
顾理替他脱去了多余衣物后给他掖了掖被子,厚重的被子压着他时却还在喊冷。
他热了杯牛奶扶他起来喝下。
许之言摇摇晃晃地拒绝喝除了酒精之外的饮料,“我是寿星我最大!”
无奈的他给他热了碗米酒,等他从厨房端来碗时,许之言已然进入了梦乡。
他将米酒一饮而尽,“快马加鞭也没成为送你祝福的第一人。”
顾理悄悄将他卧室的灯全熄灭后回到了客厅,沙发上还留有他等待的余温。
对于许之言学会关心这件事,它无疑是一件好事,可压在顾理心头总有一股别扭劲。
顾理回海林了,那就意味着他离见亲生母亲的日子不远了。感性告诉他应该高兴,可理智却在警告他别抱以太高期望……
窗外烟花绚烂,尽管夜已深,可过节的气氛却丝毫不减…雪景夹杂着烟花秀,这一夜很美。
顾理被嘈杂的声音烦得全无睡意,干脆窝在沙发上静静听着些许之言卧室里的动静。
他坐在沙发上刷了一整夜的剧,等到意识回归肉体时,天已大亮,可能是积雪的缘故,窗外的景观尤为明亮。
他扭了扭脖子又转了转腿,松弛下整夜的僵硬。
许之言还在暖和的被窝里呼呼大睡,他悄无声息地望了眼便回屋收拾了番,又该去公司报到了…他多想在离开前补上那句迟到的生日祝福…
许之言醒来的刹那,脑海中的警铃响起,顾理不喜欢喝酒的他。
他闻了闻身上盖着的被子,又闻了闻衣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换上睡衣。
他兴奋地奔向顾理的房间,哪知里边丝毫没有人住过的气息。
“他已经有自己的家了…”
他沮丧地回房时看见了茶几上多了个喝水的水杯,况且客厅内也干净了许多。
接着去了厨房,里边没有烟火气息。
诺大的房间依旧空空荡荡。
头一回拥有如此空闲的节假日,随手打个电话约了几位同样的闲人,但提起要去往何处时都哑口无言。
聚会泡汤了,那就和直播间的水友们过个节吧。
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断了这份无趣。
孟秋熟练地进入家中,许之言暂且赤裸着上身在衣帽间里漫无目的地试了一件又一件。
“你怎么来了?!”他着急忙慌地随意套了件蔽体,“你以后来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她捂嘴笑着,“我是你妈,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咱们之间有什么好避讳的?”她说完竟替他挑起了衣服。
他抢过她手里的衣服赶她去了客厅,“你来干嘛?”
“你这孩子是真不会说话,儿子的生日,妈妈的受难日,我当然是来见见我亲爱的儿子啊!”她自顾坐到了沙发上,并将包放在了身侧,“顾理那孩子呢?”
许之言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他出去住了,以后都不会来了…”他更多是在给自己强调这个噩耗。
“也好。”她环顾了一圈,没成想他一人居住竟还能如此干净,“家里收拾得挺好,长大了。”
“那还是您的阿姨手脚干净。”他烦躁地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上,望向她时抬了抬下巴,“看也看了,您请回吧。”
“行吧。今天生日,和朋友们好好出去玩玩吧。”她重新挎上了包,“对了,顾理那孩子心思重,你有空劝劝他去见见他亲生母亲吧,毕竟是血脉亲情。”
“他亲生母亲要见他?”
她望着他一脸无知的模样,“你不知道?看来你们最近的确没什么联系。”顾理那野孩子在她婆婆的葬礼上大打出手,虽说是十分没有教养和礼貌的行为,可是解恨啊。要不是看在他给自己出了口恶气的份上,这无关紧要的事情根本不值当让她当回事。
“什么时候的事?”
“有段时间了吧,他一直说再考虑考虑,还没给我答复。”她说罢便离开了,离开前又是劝他多回家看看父亲。父子俩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所以她也不过是象征性地问问罢了。
他若有所思地在她走后关上了门,但很快又开门叫住了她。
“让我先见见她吧。”
孟秋不明白他为何要见别人的母亲,却不愿多见自己亲生母亲一眼,但还是答应了。
网红咖啡厅内,许之言选择这家店的原因是他们家温馨的装修风格,希望这份温馨可以延续到他们的对话之中。
一中年妇女身着长裙向他走来,脸上没有丝毫妆容,岁月痕迹自然融合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按照年龄推算,她不该有她看上去那般大。
许之言礼貌地站起来问好,“您好,请问您是张道英女士吗?”
妇女迟疑了下后点了点头。
他伸手示意让她坐下,她坐下时十分拘谨,已然坐下后又站起身来整了整裙摆。
“我先做下自我介绍。我是许之言,是顾理…也就是您儿子的朋友。他目前比较忙,所以我自作主张先来替他和你聊聊。”
女士腼腆地点了点头,随后轻声说出了对话的第一个字“好”。
她总是东张西望地望着过往的路人。
他并没有误以为她在找寻顾理的身影,“他没来,您不必张望了。”
女士收回不安的眼神,低头不语。
“您不必紧张,我就是想找您了解下情况。您这回要见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他说的很委婉,毕竟分别了二十多年,突然说要相见总是会令人怀疑有何目的。
“我没什么企图,就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说话间头越来越低,恨不得爬到桌下。
“阿姨您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您要是想了解他的情况,我倒是可以和你说个大概。”
顾理就算能够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他也不会将往事说与她听,既然如此,从许之言嘴里听说些他的事情也未尝不可。
女士欣喜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许之言将顾理同他说的睡前故事汇总后告诉了他,毕竟在他心里,他编造的故事就是他从前的生活。
女士并没有起疑,可是随着许之言说的越来越多,他竟有了疑问。
倘若如此美好的故事当真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他怎会抗拒别人知晓他是孤儿的身份,又怎会远离他自诩是家的地方?
他恍然大悟,并帮他继续编造着故事。
女士始终没有起疑,她欣慰地笑了……
她从未出现在他前二十年的生活中,现在也不想打扰他余下的生活。
“谢谢孩子,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如果他不愿意见我,我也不勉强,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
她失落的神情一目了然,拘谨的双手使劲揉搓着。
她始终未触碰桌上的饮品,但起身想离开时又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理应买单。
她的眼神搜寻着服务员的身影,当对方眼神交汇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举了举手,服务员便拿着菜单上前询问。
当对方热情地问她是否要再点单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许之言率先替她回绝了。
服务员微笑着离开。
“阿姨,单我已经买过了,我送您回家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桌底下那只时刻准备在钱包上的手松了松。
“不用麻烦了孩子。”
两人先后站起身来,她起身后捋了捋裙子。他伸手示意让她先走。
门外一干瘦的中年男子拄着拐杖徘徊在店门口,可能是时间久了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往旁边理发店门口站了会。
女士搀扶着男子越走越远,许之言愣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生活压垮了他们的腰背,但没有摧毁他们活下去的勇气…
许之言去公司时恰好遇到刚结束采访的顾理,工作人员们收拾着拍摄器材陆陆续续地往外去。
许之言见状便故意表现得疏远些,免得再落人口实。二人相互打了个照面后他便离开了。
顾理回头目视着他的离开。
周嘉猜测许之言今日必定会来公司便早早等候在他办公室内。
果不其然被她等到了。
“之言!生日快乐!”周嘉显然没有节假日加班的不快,甚至喜悦溢出表面。
走进来的许之言连头都没有抬起就径直走向办公椅前坐下,“谢谢。”说罢便继续低头刷起了手机。
“有部剧想找你演男二!”
许之言微微抬了下眼,很快又专注于眼前的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倪姐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周嘉不解他为何会闷闷不乐,她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慢慢走向他,“今天不开心吗?”
许之言下意识往玻璃窗外瞟了眼,并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人,“开心啊,我是寿星,谁能让我不开心呢?”
周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倪姐正在往这来。她匆匆和许之言结束了话题便逃离了这间办公室。
“之言,嘉嘉这是怎么?怎么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许之言依旧低着头说道:“她对你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这个话题心知肚明,并没有再探讨的必要了,“你今天不是生日吗?不给自己放个假,怎么还来公司上班了?”她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
“举国欢迎元旦呢,谁会在乎今天是我生日呢?”他轻声嘟囔着,倪姐自然没听清他说的话。
她见他没有搭话,于是便直截了当切入正题,“你接受带资进组吗?”
他抿着嘴不语,同时放缓了手部的滑动。
“是男二,男一是顾理。”
他放下了手机,直视倪姐的眼睛说道:“所以你是想让我投资他?”
“是。但受益人也有你,你可以考虑下。”
对于顾理的事,他都有求必应,可是…
“他知道吗?”
倪姐点了点头。
又是一件被隐瞒的事。
正如倪姐预期的那样,他同意了。
许之言在公司没有等到他所等之人,所以没有逗留多久便离开了。
来到地下停车场开车门的一瞬间发现了后座一闪而过的人影。
他警觉地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想要通过后方再确认一遍。
一阵灯光闪现在他面前,鲜花摆成了爱心的形状,气球在开车门的瞬间已经向上飘走。
他的微笑再回回到脸上,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耳边传来一句女声,“生日快乐!”
韩以晨此时竟坐在自己的车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他后退了一步,随后查看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人,确定没有狗仔后又将车门关上后转身离开,他并不想听她的解释。
韩以晨打开了车门,在他的背后大声喊着对他的爱称。
许之言不耐烦地吼着“闭嘴”,但没有转头见她一眼。
“今天对我可真友好!”他气愤地来到了另一辆车旁,结果又隐隐约约在车窗外见到了后座上的人影,莫非她会闪现?
他直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对着里边一阵输出,直至看清眼前的人是顾理后,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咽了下去。
“你以为是谁?”顾理被抨击得莫名其妙。
“我…”许之言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睛望向刚刚来时的方向,确认身后的她没有追上来,“我骂贼呢!”
顾理看了眼一无所有的前座,随后看了眼同样空无一物的后方,“偷你什么?空气吗?”
许之言之前生的闷气突然间涌了上来,“对!我的空气可是很宝贵的!拿来吧你!”他将顾理身边的空气拼命往自己鼻前揽,恨不得吸光这狭小空间内的所有气体。
“吃枪药了?那么冲。”
顾理打掉他招揽空气的双手并且拉他进来坐下。
“枪药太贵,我可吃不起。”就算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但他还是硬气地将头转向看不见他的一面。
“这世上还有你吃不起的东西?”
顾理说话间悄悄从身后取出了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放在他扭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当然有。还有人敢瞒我呢!”他说话时甚至有了些咬牙切齿。
“瞒你?什么意思?”他这边摸不着头脑呢,他那边气得够呛。
许之言不耐烦地转过身去想对着他长篇大论,那个盒子映入眼帘。
他第一时间将礼物抢了过来抱在怀里,“送我的?”
“谁的生日就是送谁的。”
许之言欣喜地打开一层层的包装,“送了我块表?”那顾理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和他说我去年买了个表?
“成功男人的标配。”顾理取来帮他戴上,借故牵着他的手拿远了些看,并且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眼光。
许之言若有所思,这表价格可不菲。
“不喜欢吗?”
许之言反握住他的手,“住回家来吧。”
“租约还没到期呢。”
许之言默默放开了手。
“那我就先送你回家吧。”
这一路上张灯结彩,节日气氛尤其浓烈。
顾理居住的小区是个新小区,安保算得上是森严。
二人回到顾理的出租屋内,房间规格早已不是他头回见面时的那样。
“坐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许之言进门前细心地给自己套了个鞋套,由于顾理不常回家的缘故,家中的必需品并没有准备齐全。
“我不想喝,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许之言正襟危坐,顾理也放下了手中的忙碌。
“你亲生母亲要见你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单刀直入的提问没有留给顾理思考的时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开口。”
“实话实说不行吗?”
一阵沉默后…
“你不仅在这件事上瞒了我,之前晚上和我说的真实事件也是编的吧?还有你新剧的事,你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个好消息,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和我分享呢?你是觉得我不会愿意投资你吗?……”
顾理依旧低头不语,只是默默坐在那。
“你把我当什么了?”
“把你当兄弟啊。”
许之言自嘲地笑了笑,的确只是兄弟情而已。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顾理目送着他的离开却没有再说出只言片语。
“兄弟”是对二人关系最有说服力的词,也是最保险的词,
许之言落寞地离开,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既然没有目的地,那便绕城肆意逛逛吧。
他路过了家商贸城,猛然想起在山区见到的孩子们,于是便下车逛了逛。商店里的商品稀奇古怪,他好奇地把每一样都买了下来。他将过冬的保暖措施全都买了个遍,并且清光了店家的库存。寄件的事同样交给了商家,他空身一人坐回了车里,瞬间感受到了空虚。
“伟子,酒吧见。”
牛世伟当场拒绝了他的约会,“公事繁忙,勿扰!”
一连给好几人发去了邀请,可没有一人给了想要的答复。
许之言回到了空荡荡的家中,玄关处摆放的两双拖鞋似乎在提醒他曾经的甜蜜生活。
许之启在门外象征性敲了敲门,随后直接输入密码进入了房内。
“今天可真热闹,平时见不到的人都见了个遍!”
许之启并没有在意他的冷言冷语,直接递了张结婚请柬给他。
“下个月的婚礼。那天不会给你安排工作,你必须到场。”
许之言听到威胁性言语时直接将请柬拍在了桌上。
“我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