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告别
接下来的几日。
江景泽写好了一张状纸。
泣血上告严捕头欺压百姓！
为了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江景泽又花几天功夫，好好打磨了一番，着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严捕头威逼欺压的小角色形象。
其中屈辱，保准让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落泪。
江景泽正志得意满，思考什么时候将状纸递上去时，却见到门口有一个娉婷身影，身旁还跟着一位老仆。
手里拎着食盒，徘徊在门口。
正是张姝，张小娘子。
江景泽走出堂门，道：“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你？”
张小娘子望见了江景泽，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很快又下去，应了一声，将手中食盒递了过去。
低声道：“这几日我在家中收拾东西。”
江景泽接过食盒，疑惑的问道：“收拾东西干什么？”
张小娘子轻叹口气，道：“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离开？”江景泽感觉到张姝现在情绪不高，声音也从之前的刁蛮变得温柔，问道：“你们要搬到哪里去？是江都县县城吗？”
“不，不是县城。”张小娘子摇摇头，道：“是要去扬州府。前些日子二叔去了扬州府一趟，说是能做大生意，想让我爹爹入伙。”
江景泽愣了愣。
张小娘子的二叔，也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峰。
当时张峰还劝江景泽入伙，甚至提出过五五分账。
不过江景泽一门心思考科举，婉拒了张峰的提议。
没想到这么快的时间，张峰就在扬州府打探好了消息，打算在扬州府将生意做大做强。
看来，今日张姝前来，是来告别的。
江景泽拱拱手，祝福道：“沿江河而下，百里便是扬州府，今后天高水长，苍山落翠，祝福贵府的生意一帆风顺。”
张小娘子的眼眸闪了闪，问道：“你不想说些其他的吗？”
江景泽沉默了。
他虽然是直男，但也明白张小娘子指的是什么。
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这么说，是真的喜欢他江景泽。
见江景泽没回应，张小娘子悠悠道：“我恳求过父亲，你只要愿意跟着我们走，严捕头的债务帮你还了，以后也不会有人瞧不起你。”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做赘婿，我可以做你江家的媳妇……”
说到最后，张小娘子声音越来越低。
江景泽叹了一口气，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他现在家徒四壁，也没有半分功名，怎么能承受起这么多好意呢？
而且自己那失踪的老爹还不知在何方，万一自己再走了，那就真的没家了。
江景泽叹道：“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没办法答应。”
张小娘子带着哭腔道：“江景泽，你就这般铁石心肠吗？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难道我就不值得你留恋一次吗？”
江景泽看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情情爱爱的，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于是江景泽这个心里年龄二十多岁的大叔，不得不扮演心理导师，劝道：“你现在年纪还小，刚刚情窦初开，觉得爱情还是很甜蜜的。”
“其实等你大了些，就知道爱情不过是柴米油盐，一生一世很漫长，不能轻易说喜欢，说不定过些时日，就会喜欢上别人了……”
还没等江景泽说完，张小娘子就怒斥道：“胡说八道，三心二意绝不是好姑娘，我张姝认准了一个人，那就非那个人不嫁。”
江景泽哑口无言。
与张姝一比，他感觉自身实在是太庸俗了。
唉，还是古代人的爱情纯粹啊。
哪像现代人，妻子生了三个娃，没有一个是亲生的。
江景泽不得不换一个思路，用出了现代人的渣男语录，说道：“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张小娘子轻哼了一声，摆着手指头算道：“你今年十三岁，我十五岁，论起岁数，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江景泽张了张嘴，又卡壳了。
没想到还是说不过张小娘子。
两人相顾无言，张小娘子遥遥看着苍翠的群山，缓缓道：“其实我明白你的心思……”
江景泽看着张小娘子。
她继续道：“你总觉得我不懂事，又刁蛮任性，所以我想，我到了扬州府，会等你三年时间，三年后你要是没来找我，那时候我也不小了，可能……可能……”
张小娘子最后叹了口气。
江景泽觉得心底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深吸一口气道：“好，我江景泽在此立誓，三年内绝对不娶，到时候我去找你。”
“嗯。”张小娘子掏出一只锦帕递给江景泽，说道：“前些日子，我去了县城一趟，听说最近县城有一首“蝶恋花”很出名。”
“我打听了一下，原来这首诗是你作的。”张小娘子美眸眨也不眨的看着江景泽，轻声问道：“江哥哥，你能不能送我一首诗。”
江景泽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
思虑良久，仰头朗声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张姝虽是女儿身，但是也熟读经书子集，默默念了一遍，惊叹这首诗的华美，问道：“这首诗怎么只有上阙？”
江景泽道：“下次相见，我把下阙补给你。”
“好。”张姝点点头。
目送着张姝离开，江景泽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打开食盒，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烧鸡、狮子头之类的美食。
江景泽本以为这顿饭吃着肯定没什么味道，谁知道刚吃了一口，就咸的直呛喉咙。
“这啥情况？张家的大厨换人了？”江景泽心里默默吐槽：“莫非这厨子是个味盲，做的真难吃。”
又吃了两口，江景泽才反应过来，这顿饭想必是张小娘子亲自下厨做的。堂堂大小姐亲自下厨做饭，似乎态度还不错。
哎。
最是难消美人恩，江景泽仿佛眼睛里进了灰尘，拿着锦帕抹一抹，却看到锦帕上绣着张姝两个字。
又过了几日，江景泽估摸着时间，杜县尊应该办妥了事情，状纸也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于是江景泽又一次启程去了江都县。
先去了一趟荣国府，梁平安一见江景泽，立刻叫嚷道：“你这个甩手书童当的也太不称职了，天天不知道去哪里潇洒了。”
见到梁平安没有缺胳膊短腿，江景泽放下了心，问道：“上一次半夜回家，你爹娘没怪罪你？”
“怪罪又能怎么样？”梁平安道：“无非就是被打一顿，又不是没被打过，反正我抗揍。”
江景泽在心中竖起了大拇指，真是英勇少年啊！
梁平安拉着江景泽道：“你来的正好，我爹刚搞来了几匹好马，走，本少爷带你去骑马。”
骑马？
江景泽一愣，他两世为人都没学过骑马，倘若真的给自己一匹烈马，就自己这细胳膊细腿，恐怕要出洋相。
一旁的明月侍女赶忙道：“少爷，现在可不能骑马啊，夫子今天上午留了课，要让少爷背会《师说》，明天还要提问呢！”
梁平安这才想起来下午还要读书，顿时露出痛苦之色。
在内心经历了一番挣扎后，大手一挥道：“算了，今天去骑马，明天再学《师说》！”
明月侍女急了，又道：“上次老爷可是说了，少爷要在府内禁足一个月的，不然……不然少爷又要挨打了。”
梁平安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江景泽摇摇头，道：“少爷，其实骑马没意思。”
听到这话，明月侍女松了一口气，谁知道江景泽下一句就是：“在下还有个更好玩的东西，保准让少爷开心。”
明月侍女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谁知道江景泽会出什么馊主意？
面对梁平安好奇的目光，江景泽在地上划出横竖线，又让几个仆役制作了木块，解释道：“少爷，这便是军棋。”
“军棋是什么？”梁平安蹲着问道。
江景泽信心满满的道：“看，这就是排兵布阵，再用棋子在这棋盘上捉对厮杀，这里面有都督，千户，百户，总旗，小卒，来，我教少爷下棋。”
经过几次的交往，江景泽知道，梁平快酷爱排兵打仗。
而像下法简单的军棋，很适合像梁平安这样的家伙。
江景泽大致讲解了规则，梁平安小鸡啄米似得点头，蹲在地上说道：“来来来，本少爷最擅长打仗了，今天便让你好好瞧瞧！”
于是两人便在棋盘上捉对厮杀，玩了一会儿，梁平安对这军棋的兴趣愈发浓厚了起来。
一直下到天黑，明月侍女拿来了一些点心，梁平安越下越起劲，虽然全程被吊打，但是他却不肯服输。
接着一局，又是江景泽赢了，他把棋盘一推，说道：“少爷，时候不早了，在下该告辞了。”
“走什么走？”梁平安拉住江景泽，说道：“今晚上就睡在荣国府，咱俩再战个三百回合！”
战个锤子，又没有加班费。
江景泽打死也不肯，抱拳道：“明日再说，少爷，告辞！”
当天晚上，江景泽睡在了荣国府，等到次日一早，有仆役亲自登门，行礼道：“江公子，该起床了，少爷等着和你下棋呢。”
疯了吧，早饭都还没吃。
江景泽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