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势不两立
我终于明白为何前几百年鬼杀队都找不到无惨的踪迹,原来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体型和样貌,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他妻子和女儿,想必无惨也会时不时地编造或抢夺某个身份,融入社会中隐藏自己,这要是能找到他也是绝了。
我自嘲一笑,发现自己运气挺好,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我都已经遇到无惨好几次了。
“你又在傻笑什么?”
我:“……”
无惨这人就不应该有嘴巴,一说话就让人生气,不过我现在是真没心情和他吵架,我不想搭理任何人。
于是我抬眼看了一眼他后便又低下了头,继续我的发呆事业,我想静静。
可这狗男人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还在那儿不依不饶。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还是不理,干脆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嗒-嗒-嗒!”
随着其主人故意发出的声音,一双精致锃亮的小皮鞋出现在眼底。
“你在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忘记自己是被抓来了的吗?”听着对方高高在上似蔑视一切的声音,我眉头一紧,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面前是一个小屁孩揣着手臂高昂着头,一副二五八万的拽样正用鼻孔看我,他玫红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冷冷盯视着。
我好像皮厚了些,半点没感觉到眼刀的威力,甚至还能犀利地反击。
“你退化啦?”
小孩眼神瞬间变狠,额角青筋爆出,他咬牙切齿地冲我低吼,“你才退化了,眼睛不好就挖掉好了,我这么完美的拟态你没看出来吗!?”
我才不惯他,直接呛过去,“你这个大叔嗓也算是完美拟态?!搞笑吧你!肯定有人怀疑你是侏儒!”
“你!”无惨的手指向我,整个人气的颤抖,我翻了个白眼,要是能把他气死可就皆大欢喜了。
“呵,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愚蠢吗?”
大叔嗓变成了可爱的正太音,可那张狗嘴里说出的话依然气的人肝疼,说一次话便是一次攻击,我觉得自己平白少了好几年寿命。
“呵!”
我回他一句冷笑,我现在什么也不怕,干就完了。
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和无惨打起了嘴仗。他说我蛮不讲理,不懂艺术,就是屁点力量都没有的愚蠢人类,我骂他一把年纪还装嫩,不知羞耻,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老变态。
这场只动口的战争最后当然是我赢了,无惨是个自以为优雅得体的人,说不来脏话,可我上辈子常年浸淫网络,深受广大网友的熏陶与“教导”,再加上有丰富的与亲戚对骂的经历,对着无惨这张脸我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张嘴就喷,他既跟不上我的节奏,也听不懂我偶尔蹦出的网络用语,就这样他还能说过我那可真是见鬼了。
瞧,他站在我对面大喘着气,脸色红一阵青一阵好不精彩,我都快忍不住为自己鼓掌了。
似是不甘,无惨还企图挣扎挣回点脸面,“你就嘴皮子利索,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扇死你。”
“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伟大的鬼王大人,那不是要谁死谁就死。”说着说着我的音量就低了下来,原本充斥在心口的气一下就散了,空洞的失重感卷土重来,我闭上眼又陷入了别的情绪里。
“那是自然,昨晚上我还派人杀了一个柱呢,在你们眼里强大的柱对我们来说就像豆腐般易碎,真是弱小的可怜啊~”
心脏像被一支箭射中,无法控制的疼痛从心口传到了大脑,身体趔趄了一下,我稳住身体立马睁开眼,上前一步主动与无惨拉近了距离。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是慌乱?还是愤怒。
原本比我矮很多的孩子突然发生了变化,他的身形逐渐膨胀拉长,直至比我还高。穿在他身上的衣服也在转变中化成碎片,正当我以为要看到什么马赛克时他不知从哪儿拿到件和服直接套在身上,胸前衣襟松垮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无惨的皮囊很好看,这点从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虽然眼前有美景,但我半点不在意,就算他现在是光着的我也绝不会移开眼或者害羞喊叫,鬼就是鬼,不必以人的眼光去看待。
听到我刚才的话,无惨揣着手漫不经心地回答,“一件小事罢了,昨晚杀死了一个炎柱,可惜就死了他一个,猗窝座那没用的东西,竟然这么狼狈地回来,还被个臭小鬼捅了一刀,亏他是上弦叁……”
无惨后面的话我都听不见了,脑海嗡嗡作响。虽然早有准备,但这种再次被证实的感觉让我几乎崩溃,此时我已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及情绪,一把抓着无惨的胳膊问他,也不知是在折磨谁。
“你说什么!谁杀了谁?”
无惨皱着眉,“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们这么多年杀的鬼杀队人不计其数,当中柱也不少,现在杀了一个炎柱又怎样。”
“魇梦手持这么多人质还被反杀了,真是废物中的废物,亏我给了他这么多血。猗窝座也是,一个上弦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杀掉那个柱,另外三个队员不仅没杀掉还反被捅了一刀,真是岂有此理!我……”
无惨还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语地说着猗窝座的没用,他的声音逐渐远去,只有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寒意从脚底板直凉到我的心底,在短暂的悲痛过后,随即翻涌上来的是快要冲破胸腔的愤怒。
我松开了抓着无惨胳膊的手,就这样冷冷地盯着他。
大概感觉到了我情绪的不对劲,无惨停止了自说自话,他面无表情俯视着我,似在思索。
半晌,他开口了,“你和那个炎柱关系很好?”
我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他-是-我-未-婚-夫。”
无惨的脸色瞬间漆黑如墨,浑身仿佛冒着黑气。
“你刚说什么?嗯?你在开玩笑吗?”
“你们杀了我的未婚夫,你毁了我的幸福!都是你!鬼舞辻无惨!!!”我越想越气,越说越大声,到最后完全是吼出来的。
“呵”
无惨冷笑了一声,他的眼神冰冷摄人,一双竖瞳牢牢锁定在我身上,熟悉的压迫感瞬间砸在我身上。
有一股从上而下的重力突然压下来,我无法抵抗这股力道,膝盖一弯就这么“嘭”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无惨的面前。
愤怒、不堪、屈辱,种种心绪扯着我的心脏,生疼刺骨。我强忍着腿上的疼痛抬头看他,他的表情如暗夜的君王般不可一世,像是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其手中,任他蹉跎。那双梅红的竖瞳里闪着嗜人的光,像是要把我吞吃入腹。
无法避免地,此时此刻我确实产生了害怕的情绪,但随后便被更多的愤怒与悲凉掩盖,还有种淡淡的释怀。
如果我现在被无惨杀死,是不是就可以去见杏寿郎了?我不是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即使见到杏寿郎也有理可讲,我没有违背曾经跟他的承诺,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生气,不会不理我了吧。
我低着头脑海里一片混沌,我知道自己应该反抗,可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身上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哪里都痛。我抓着自己的心口身子一歪便侧躺在了地上,心想着,是不是会这样直接痛死掉。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在残留的意识下,我感觉自己好像被抱了起来,余光中瞄到的人影是无惨的轮廓。
悲从中来,我颤抖着伸出双手放到他的脖子上。
我想掐死他。
可是我现在连捧碗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实现这样的妄想。泪水顺着自己的眼角流下,为自己的无能,也为此刻被仇人抱在怀里的无力与不甘。
“就你这样还想杀我,是给我挠痒痒吗?安融,你杀不了我,以前是,现在也是。”
无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语气平静地说着笃定的事实,我敏感地抓到他的后半句,什么叫以前是,除了刚刚,我好像从未做过杀他的举动,第一次在小树林里遇到时,我也只是因被掐在半空下意识地反抗而已。
他到底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还没等我细想,意识已经因为疼痛而消失,即便再不甘难受,我还是昏了过去。
重新恢复知觉的一刹那,我立马感受到了身边熟悉的气息,随后我想也没想直接起身一巴掌甩了过去。不出意外地,右手在触及对方前就被牢牢接住了。
看着对面琥珀色带着惊讶与不解的眼眸,强烈的心痛与愤怒感再次袭来,我哽咽着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猗窝座!”
似是对我的愤怒感到困惑,他将我的手压下后歪头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他的疑惑不像作假,我猛然感到了一阵无力,坐回褥子上满心的疲惫。
打了又怎样呢,打了杏寿郎就能回来了吗?
人和鬼本就对立,是死敌,猗窝座只是奉了无惨的命令而已,我有什么资格去置喙。假使我先前跟他说若遇到了杏寿郎千万手下留情,难道他就真的会留情吗,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鬼杀队和鬼的关系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我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才是,只是杏寿郎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这对于其他队员来说可真是不公平……
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可人总有私情,不同的他人在自己这儿的生命重量是不一样的,不过与其说是生命的重量,不如说是情感的重量。
想着想着我又哭了出来,半捂着脸坐在那儿,这次我没有压抑自己的声音。
没什么好顾忌的,在鬼面前流泪丢脸就丢脸吧,又不会少块肉。
“喂!你怎么哭了?是我刚把你手抓痛了吗?”
猗窝座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紧张与慌乱,这让我更加难受。
平心而论,猗窝座是个很有原则的鬼,撇开他鬼的身份与杀人的举动,我很欣赏他的性格,为追求自己的目标而不断努力是件多美好的事。如果他是人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说不定会开间武馆当师傅,每日教着底下的弟子练功夫,然后时不时地独自出去找人切磋精进自己的武艺。
之前待在无限城的六天里,每天陪着我的人就是他,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我确实感受到了他在武道方面的热情以及性格方面的温柔“体贴”。
可能说出来有些可笑,鬼怎么可能温柔,没龇牙咧嘴地折磨人把“食物”分尸就不错了,但我还记得那些细节。
因为白天在无限城里呆的时间过长太无聊,所以一到晚上我就喜欢到处走,尽可能多地感受外界的空气与风景,可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去,我便让猗窝座带我去爬山。
每当累的时候,我还没说话他就会先开口问我要不要休息,需不需要他带我上去。若我已经大喘着气却还死撑着继续走,他会不由分说地直接将我打横抱起,之后再一跃而起直达山顶,即便我抱怨也当做没听见。
在我“听话”地坐在路边补充体力的时候,他会先将我抱至高树上叮嘱我不要乱动,然后他会突然消失,不久后便带着解渴的食物回来。
山间多野兽,我们正面碰到过诸如野猪黑熊狼之类的猛兽,然而还没等我尖叫,他就已经一掌把它们咔嚓了,还回头问我要不要吃烤肉。
有时我也会不爬山,选个空旷的地方,然后靠坐在石头上一边发呆一边看着他练武。
我们曾躺在山顶看了好几晚的星星,有时聊天,有时就这么安静地吹着风,享受着惬意的“自由”。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猗窝座要是个人该多好,我会很乐意主动和他成为朋友,虽然他偶尔也会一根筋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但这都是小毛病。
可惜,没有这种如果,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鬼了。如今,我和他之间更是“势不两立”。
我累了,真的好累,为什么人生的甜总是那么短暂,到最后我还能抓住什么,拥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