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话音未落, 就被带风的一拳打的头歪向一边，后退好几步，话都说不出来, 柳正元靠在树上，满眼愤恨的看着温知云。
温知云揍了柳正元一拳, 见他已是嘴角流血，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 便揪住他衣领, 心里怒气难遏。
“你这种渣滓，难怪流笙看不上你。”
说完满脸不屑地甩开柳正元，双手使劲搓了一下，似是握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温知云此时心头有些酸涩，又有些心疼, 还有点儿嫉妒，流笙心地善良，却从不会与他说什么真心话。
却愿意与这个人说, 说明曾经这人挺得流笙信任的, 不过得不到就要毁她, 温知云觉得这人叫他直泛恶心。
柳正元捂着脸，只觉疼的要命，他瓮声瓮气地道：“她看不上我, 难道就会看上你？你就算愿意让她进门, 你家里能同意？我愿意要她, 不嫌弃她，就已经不错了。”
他扑身而上，上次被打的账都还未算，他也该还回去, 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
温知云满脸讥讽的看着他，立定等着他打过来，压根不打算还手，柳正元这种人，他见多了。
果然柳正元见他闲闲站定，一派轻松写意，才跑了不过几步，就停下了脚步，心思不停翻转，这人是将军府里出来的，他若是惹上了，将来还能脱身么？
“你放心，你这辈子，跟流笙都不会有任何关系，你连她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温知云朝柳正元嗤笑一声，不屑转头，看向流笙的家门，满眼期盼，“若她能要我，我开心都来不及。”
柳正元听后只觉诧异，又觉得流笙在他心里也越发清晰，可这人不介意么？
但是心里也愤怒，即便是黑夜，那满脸的不屑与讥讽像是印在了他的心上，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堆破烂，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温知云转身就走。
心里的怒气怎么都压不下去，回想流笙对他越发冷淡疏离，那股子嫉妒怎么都消不掉，不过一个好身份，真有那么重要？
脑海里此刻回荡着流笙音容笑貌，还有温婉清丽的娇俏模样，纤腰紧束，双手轻挽，十足的大家闺秀，可内里为何会这样？
柳正元舌尖顶着已经发麻的脸颊，只觉嫉妒冲昏了头脑，开始口不择言：“呵，看来公子你兴趣十分独特，别人玩过的……”
话音未落，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温知云立刻就转头了，眼里阴云满布，神色又冷又戾，暗夜中犹如修罗煞神。
“本想着已经打过你了，可你这人真是不怕死，非要找死。”
一脚将他踹进路边的草丛，拳拳打到肉，专挑不显眼的地方揍。
见他竟然反抗，眼见四下无人，随手揪了一把草塞进他嘴里，膝盖抵住他背心，抽出左手，从中间硬生生一拗，折断了他的一只手。
“你最好机灵些，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温知云将他的痛苦哀嚎声死死的按进泥土草地里，他怕吓到流笙。
“你叫柳正元，对吧？家中有寡母和女儿，还有个未出嫁的妹妹，离流笙远点，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嘴里不干不净，小心了。”
温知云俯低身子，凑近他耳边寒声道。
柳正元看着温知云走远，捂着胳膊满脸痛苦，额头全是细汗，他此刻心内后悔不已，嫉妒心害人，何必招惹旁的人，经此一事，恐怕流笙对自己越发瞧不上。
西京最后一场雪化完，西京城里的树开始爆出了嫩绿的芽，苍山里依旧冷寒，无人踏足的地方，也覆盖着皑皑白雪。
大梁的防线已经推进了五百里之遥，再行上两日，就到北凉王庭了，可北凉人依旧龟缩不前，打不过就退，高那的旗帜一直在，但就是不进攻。
大梁自然也不着急，战线拖的太长，对自己没有好处，这样慢慢蚕食着北凉人的土地，也算步步深入。
马上就要春耕，除了苍山里和山脚西京大营自己的田地需要准备，还有西京城里的人们也要开始准备，流笙就更是要准备着了。
除了要存雪水，另外就是跟着库多修剪葡萄藤，拔除一些产量不佳的藤，重新种上新苗。
库多家有一株六十年的老藤，这一株葡萄藤，能抵得上十株一般的葡萄藤。
不过库多说今年这老藤像是不好了，随着葡萄藤开始衰老，每年的产量越来越少，可毕竟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葡萄藤，又是自己父辈传下来的，库多还是希望能救一救。
流笙自然也要去，她渐渐爱上这块并不肥沃的土地，这里的人们活的不如盛京人们精致，却自由自在，不受束缚。
除了要修剪种新苗，还要给葡萄藤施肥、灌溉，幸好这村落就在苍山脚下，灌溉十分容易，施肥也简单。
仓山里头很多地方并无人踏步，那些地方常年落叶，早就腐烂成泥，挖回来掺着草木灰，并一些其他动物粪便，拿来做肥料十分合适。
库多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干的，另外还有鱼塘泥，也很肥沃。
“姑娘，我们先去，今天柳姑娘过来陪您，您注意着些。”
这日一早，库多和妻子两人就背着背篓上山挖泥了，流笙对这个自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叮嘱两人注意安全。
如今苍山里头也很安全，苍山脚下的村落也没有再戒严了。
流笙送两人出了村落，就看到马车驶了过来，流笙面上一喜，心眉来了。
“流笙，我来了。”柳心眉一早就和流笙约好了，要和她一起酿酒，流笙自然愿意，她喜欢柳心眉，与柳正元自然无关。
流笙笑着扶她下了马车，“你来的好晚，再不来，我都进葡萄园了。”
她浑身都装扮好了，灰扑扑的衣裳，还有一块深蓝色的包头巾，连脸都遮上了，瞧着像极了村妇。
柳心眉和她一起结伴往葡萄园去，笑着打量她：“你若是再黑一些，就瞧不出美貌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就进了园子，一起修剪葡萄藤，与村落里所有普通人一样，辛勤的劳作着。
穿过这道大山，便是如今的西京大营，阵列如山的骠骑，鞍辔齐备的骏马，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温知云看着对面的若隐若现的鹰隼旌旗，拧眉不解：“高那到底想做什么？诱敌深入？如今咱们可不怕了。”
岑念也举目眺望，闻言点头：“北凉王庭难道就高那一支么？怎么从来不见别的人出来，来支援的，也都是些不够精良的队伍，今年北凉死伤肯定不少，他们也好似不在意。”
这个温知云知道，“北凉有三支，高那这一支是他们最为强大的，不出意外，高那将是下一任北凉王汗，其他两支略差些，都是北凉王汗比较受宠的儿子带领。”
添喜听到这儿，忍不住挠头：“那为什么全是高那在这撑着，北凉王汗另外的儿子呢？为什么一直不出现？”
阿瓦憨憨的笑着，他也插进了几句话：“听我爹说，北凉人可凶了，每次他们新王汗继位，北凉人就过的可苦了，小时候，我还见过过来乞讨的北凉人。”
岑念却有些震惊：“乞讨？怎么回事？”他知道北凉人会凶神恶煞的打秋风，却不见北凉人还有这一面。
阿瓦没觉得奇怪：“这八百大山，我爹说，这山里活着的可怜人，很多哩。”
不管什么时候，老百姓都是最苦的，温知云也叹了口气，将红缨枪绑好，领了一旅的人，去准备巡线。
如今的巡线可不像以前在苍山里头转悠，现在是北凉人的地界，有时候温知云也挺佩服北凉人，这漫天黄沙，贫瘠无比的，竟也能生活至今，与西京城简直天壤之别。
现今休战，已经慢慢开始抽调人手去准备春耕了，不管战事如何，粮食是必不可少的，这件事始终不能马虎。
所以巡线的事儿，也稍稍缓了下来，温知云总是不放心，不让自己人撤离，必须留下来巡线。
温知云带了阿瓦，大家绑好面巾，便准备出发。
初春的北凉，即便贫瘠，也露出了一些顽强冒头的小草，深深的扎根在这片赤黄的土地上，随风轻轻摇曳。
如今巡线一次，要足足五天，当夜众人只能生火啃干粮，虽说辛苦，可想到自己守护着的西京城，里面有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也就一日一日这样坚持下来了。
温知云和阿瓦紧紧挨着，夜里是轮流巡逻，大家已经做惯了，此时不需说话就能明白心意，温知云也开始着重训练众人之间的协调合作。
当初温放说的对，父亲能成为大梁战神，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因为他身边全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如臂指使，大家相互协作，相互信任，他如今还早着呢。
寂静无人的旷野，只有火堆间或发出劈啪声，还有守夜人添柴火的细微声，这四望无垠的地方，瞧着格外孤寂。
温知云紧紧揽着自己的红缨枪入睡了，他好像看到了流笙，一袭青衣，温柔又火热的拉着他，周身全是酒香四溢，他恍惚的顺从她，和她面贴面，搂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诉说着自己对未来的打算……
“大人，大人，醒醒……”忽然耳边传来极轻的声音，好像是阿瓦，温知云猛地惊醒，却被捂住了嘴。
温知云有些不明所以，眼神询问阿瓦怎么了？
阿瓦却转头凝神仔细听着动静，又凑到温知云耳边轻声道：“好像有人过来了。”
温知云是知道阿瓦本事的，眼睛和耳朵都极为灵敏，见状也警觉起来，方才还有些迷蒙的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两人不想惊动敌人，便蹑手蹑脚的，先是打手势让守夜人不要惊惶，再去一个个推醒旁的将士。
而温知云与阿瓦则是朝可疑的方向探去，众人选择休息的地方也是特意考察过的，这一处正是苍山与其他山脉的连接处，形成三面环山，一面临水之势。
也是巡线路途中，较为薄弱的一环，这里形成天然的沟壑，利于攀爬翻越。
带上了几个人，跟着阿瓦往前探，剩下的人警戒，随时准备战斗。
阿瓦的耳朵错不了，当昏暗的月色下，温知云看到一拨北凉人鬼鬼祟祟朝这边来的时候，心里反倒松了口气，相比于自己的眼睛，未知的更为可怕。
他细致的瞧了一眼，夜色下瞧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不过不能任由他们踏过大梁的土地。
温知云拉过阿瓦，在耳边用气声说道：“你回转，立即将火熄灭，安排人回去报信，其他人慢慢过来，听我号令。”
阿瓦立刻转回，大梁将士此刻早已经排排站好，火堆早就已经埋好，阿瓦低声道：“火长出列。”
十人为一火，当下站出了十人，阿瓦指了其中一人：“你带领三人，立刻返回，上报都尉大人这里的情况。”
随后手一挥：“其他人，跟我走。”
温知云死死地盯着前面的人，双方此时的位置，很是巧合，本是一片平地，可温知云这边有一个缓坡，选这里是为了挡风，现在，却阻隔了视线。
看来对面人数不少，只是可惜今夜的月色不算清透，只能瞧个模模糊糊，可温知云才不会怕。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知道阿瓦带人过来了，见阿瓦点头，温知云缓缓抬手，示意躬身缓步前行，尽可能让对方晚一些发现自己人。
又口中传道：“招子放亮些，待会儿不要伤到自己兄弟。”这句话一遍一遍的传到队伍最末尾。
见双方距离已经不足百步，对面依旧在朝这边来，温知云当下毫不迟疑，立刻双指入口，用力一吹，一声响亮的口哨惊的北凉人乱了起来。
双方本就眼红，此刻俱都持刀横对，大梁将士们都静默无声，等待着温知云的手势。
温知云将红缨枪高高举起，枪尖冷寒，犹如夜空中的银色星子，极为显眼。
“将士们听令。”温知云毫不犹豫，大声吩咐下去，“杀！”
随后手里的红缨枪横扫一圈，温知云当先朝北凉人冲去，身后的将士们紧紧跟随。
北凉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队伍竟然被温知云一人腰斩，温知云手中的红缨枪如臂指使，大开大合，犹如煞神临世，顷刻间就斩杀了数十个北凉人，将北凉人的队伍分成两截。
随后大梁将士们也泥流入海的冲杀进去，众人心中都极兴奋，手下毫不留情，一时间这寂静无人的旷野，喊杀之声四处传荡。
温知云这才细细瞧去，这一队北凉人，在一百五十人之数，幸好自己出其不意，率先下手。
他一人便能当三人，□□横扫，这枪尖，是父亲寻了名匠以玄铁打造，极为锋利，此刻在温知云手中，更是神威无比。
北凉人溃败，士气全无，这下四处逃窜，温知云一枪便挑杀一人，只是自己带的人不多，况且这旷野难以合围，也有好些北凉人逃走了。
温知云清点人马，伤了四十八人，死亡二十人，他叹了口气，准备回程，想必回去的人会禀明情况，都尉大人会安排新的队伍巡线。
战场上，生死乃是常事，能挥杀出重围的寥寥无几，朝廷每年都在招收人马，可西京大营的人数，始终难以上去。
不过清点地方人数的时候，将士们爆发出阵阵欢笑声，他们一百人的队伍，竟足足斩杀了一百二十人。
温知云听到这也得意的笑了，都是少年郎君，以多胜少的事儿并不常见，此刻将士们俱都围着温知云，满眼的敬重。
天亮了，天边一线红光如血，凄凉的北风又开始刮了起来，将这里打理干净后，温知云便启程返回西京大营。
看来北凉人并未死心，这种状况下，竟还有心思翻山越岭的进大梁，不过往年这时候北凉很安分，今年倒是不寻常。
回去后，该安抚的自然要安抚，该嘉奖的自然受到嘉奖，温知云自来了西京大营，晋升颇快，可到了左果毅都尉后，便无法再攀升了。
想做折冲都尉，除非有空位，另一则，便是立大功。
温知云也不急，时间问题罢了。
倒是手底下的人越发团结了，连平日里的操练都格外用心，温知云还是延续了从前那一套，该认字的就要认，步兵、排矛手、步射总要选其一。
这件事，像是导火索，温放和陈赟发现，北凉人开始蠢蠢欲动。
如今开春了，西京和北凉的环境其实差不多，春耕对北凉也同样重要，可今年的北凉似乎放弃了春耕，源源不绝的朝战线输送将士。
温放和陈元站在舆图前商议，舆图上，如今也渐渐填满了北凉的土地，他特意叫来了温知云。
陈赟自是知道温知云的身份，对这样一个有天赋能力强的后辈，自然不吝这一点消息。
温放指着北凉王庭的位置：“北凉被烧了一大批粮草，也确实回缩了，可如今又开始冒头，甚至还想跑到大梁‘打秋风’，知云，你瞧出什么没？”
温知云拧眉，他也一直在想，春耕关乎生计，西京大营从不敢懈怠，可北凉人却像是毫不在乎。
“莫非，北凉人已经没了粮食？可明明他们有源源不绝的人送过来，看着不像是粮食要断绝的模样。”
陈赟点头，又指着一处道：“除了高那的大帐，还有那一处，是北凉王汗二儿子的大帐，咱们大梁从前并未打到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他们在谋划什么。”
“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温知云有些奇怪，“另外一个儿子怎么不来？”
温放板正的脸上带笑：“最小的那个，没什么大部落拥簇，大概北凉王汗也没有考虑过他，咱们如今，便是要守好如今的防线，万不可疏忽。”
温知云面色却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
“守不如攻，只有打的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才会老实，况且如今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北凉人即便是有粮咱们也不怕，只管打到王庭，捉了那王汗，西京人才能安枕。”
“哈哈哈哈。”温放大笑起来，他自是欣慰的，看着大哥的儿子如今成长到这般模样，心里也得意，“高那这一支残暴不仁，如今守在这本就是强弩之末，你莫要心急。”
温知云心中是不信的，他瞧着对面可不像强弩之末，谁料不过三天，战事就来了。
高那亲自领着人进攻，温放和陈赟自然迎战，双方都十分保守，北凉人十分不要脸，打不过就往家里跑，将军们自然不会深入敌军的范围，以免中计被围。
双方就这样僵持，温知云却觉得这样的打法，只会消磨人的意志。
可北凉这片土地，并不安全，而是危机四伏，不熟悉的人，若是深入进去，肯定难以走出来，他心里也知道。
温放也知道他不安分，每日耳提命面，不许冲动，让他打哪便去打哪。
温知云很是无奈，不过六百人，他能怎么打？冲上去也只是一滴水罢了。
这日又轮到他巡线，他带人走到上次交战的地方，却发现埋尸的地方被动过。
温知云让人将土掘开，发现此前埋在里面的北凉人尸体全都不见了。
岑念摸着下巴，满脸思索：“听闻北凉人崇尚天葬，水葬，反而不喜土葬，难道，这里还有人来过？”
北凉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更久，他们更懂得如何掩埋痕迹，若不是温知云重新来这，恐怕压根不会有人发觉。
温知云却兴奋起来：“走，顺着这痕迹摸过去，我倒要瞧瞧，这一路，是谁在走？”
岑念也是唯恐天下不乱，自上次后，便与温知云一样，极爱这种偏锋打法。
“大人，如今北凉人马俱都在与将军们对峙，要不咱们把人都带过来，顺着追下去，反正巡线时间这么久，六百人，也影响不了战局，咱们西京大营，可是有三十万人呢。”
他的话其实也是温知云所想，不过六百人，天天和北凉人你追我赶的，实在没劲，倒不如剑走偏锋，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不过，六百人的出行也不是小事，温知云与岑念一一商量好，粮食和水，还有兵器衣裳，俱都要考量好。
随后温知云便回了西京大营，此时正是擂鼓声声，北凉人被打的转身撒腿就跑，今次战线又往前推了不少。
温知云悄悄的带着自己的人，一队一队的撤出营地，将所有东西收拾好，和岑念汇合后便直奔北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