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微光
夜间九点半,天色昏沉,雨滴斜洒,机场附近的酒店套房内没有开灯,暗淡的光影从半敞的窗帘外探进来,打在他没穿上衣的肩背上。
那时候,虞伽正轻皱着眉被姜则厌压在身下,耳膜边还依稀能听见远处飞机盘旋在低空时发出的引擎轰鸣声,五指也被他紧扣着压在枕头底下,鼻息埃着她的,忽近忽远,忽轻忽重,搞得她心口浮沉,眉间凝汗,感官也随着某种频率的呼吸而不断沉沦,又在他斜着脑袋与她接吻的时候攀上顶峰,手指攥得床单微微褶皱,长发凌乱地散着。
他的嘴唇短暂离开,手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开始看她眼睛,一直看,眼底藏着火,灼烧的,燃尽了他所有理智的火。
太想要她了,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窗纱受风吹而轻微飘荡,空气里弥漫着闷热的湿气,微光下,他背上凝着汗,沙哑着声线说虞伽,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本来就怪喜欢他,偏偏爱与欲交融时,他还说那样的情话,耳根烫得不行,发丝黏在额头,然后,在气氛最有感觉的时候,又情不自禁地撑起手臂与他接吻,指甲抠进他肩膀,就像两团燃着的火,理智全失。
之后,雨下到最大的时候,他抱紧她的身子,下巴抵着她肩膀,而她轻微皱眉,口干舌燥,头发从胸口滑到肩后,嗓子口断断续续地漏出颤音,但很快,呼吸再次被他强烈的吻给掠夺,他的汗从脖颈间滑落,顺着滚烫的胸口一路滑进她掌心,最后,在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越来越混沌的数秒内,她又抬起下巴跟他激吻。
那一晚。
他们在紧闭的房门内做了很多次。
从天黑到凌晨,最后在黎明前最暗淡的微光里沉沉睡去。
太累了,浑身酸疼,以至于睡前姜则厌起身去拉窗帘时,她明明看清了他肩胛骨的位置多了一处弧度流畅的新纹身,却最终什么都没问。
……
隔天醒来的时候人都快瘫了,姜则厌那时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在房内,虞伽起来后简单地洗漱了下,嘴里叼着根皮筋,捋着头发走到套房的客厅时,才看到坐沙发上正在开视频会议的姜则厌。
这人穿得挺随意,但还是潮,手机架在茶几上,手肘抵着膝盖,安静地听着视讯那端的汇报,等到对方阐述完毕后,才开始说话,对接的是特别流利的法语,而在语言天赋这方面,虞伽不得不服。
于是,眼睛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两秒。
但没想过要打扰他那边的视频会议,身子从屏幕能摄取的范围内绕开,绑起的马尾在脑后轻微地晃荡,漏下的几缕发丝贴着后颈,整个人略显慵懒,一边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一边慢吞吞地走到桌前,等看到一桌子打包盒的时候,眼睛才亮了一下,才稍微醒了点神。
十多个打包盒子占据了大半张餐桌,她瞥一眼盒子上的店铺名字,心想真的服了姜则厌。
彼时,姜则厌没有把注意力分散过来,仍对着立起的手机屏讲一些她完全听不懂的法语,而她慢悠悠地拖了张椅子坐下,一双长腿随性地交叠着,目不斜视地盯着一桌佳肴后,终于动手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打包盒的盖子掀开。
挺照顾她的口味,什么类别的都有,虞伽拿叉子均匀搅拌着凯撒沙拉,无意间抬了下额,偏偏看到姜则厌正朝她这儿挪来视线,没在笑,是工作时候才会有的专注状态,整个人的懒意也收了几分,但认真起来的样子简直太帅了。
虞伽朝他撇了下额,又朝他指一记,意思让他专注点开会。
姜则厌的视线没收,而视讯那端的人在提出问题半天也得不到回应后,终于忍不住喊他名字,但他不答,直到对方喊第三声的时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重新专注在会议上。
还是挺欠的。
但这种状态虞伽还挺喜欢的,他忙他的工作,她吃他点回来的外卖,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但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那种互相陪伴的感觉会让人有种特别踏实的满足。
这么想着,嘴里也嚼完了最后一口烧麦,而那时,姜则厌那边的视频会议也总算结束了,他把手机锁屏后滑回茶几上,揉了揉脸,起身到虞伽对面抽了张椅子坐下。
虞伽没看他,手里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地夹了个虾饺蘸醋,问他:“几点起的?”
“早你一小时。”
“吃过饭了没?”
“哪来得及,醒来就开始开会。”
“这么忙,”虞伽笑嘻嘻地轻晃着小腿,调侃意味十足地说,“离了你还不能转了咯?”
姜则厌看了她三秒后,笑:“你指谁?”
这贱人又在套她话,不理他,只回:“公司啊,还能是谁?”
“哦,我以为是你。”
特别嘴欠地撂了这么一句后,开始动筷子,眼睛一下都不朝她身上放,虞伽当时就有种被他拿捏住的感觉,脚尖踢了踢他小腿,说:“你想的美。”
姜则厌不说话,嘴角向上勾着,笑得特抓人,撩得她心火燎原。
“有什么饮料?”
她这话的意思特别明显,就是想使唤他去拿饮料,于是,姜则厌特别自觉地起身,慢慢踱到镶嵌式冰柜前,因为了解她的喜好,所以什么都没问,直接从里头拿了两厅可乐出来。
虞伽托着腮看他:“懂事。”
姜则厌仍不出声,回到桌前,打开一罐放她面前,随后提筷子继续吃东西,他点了三家店的外卖,从西式到中式,从三明治沙拉到烧麦生煎包,还有凉面和虾饺等,都是虞伽之前常点的那几家。
虞伽刚要夸他记性好,这么久了还能记得她之前爱吃的食物,但话还没来得及脱出口,他那边又来电话了,手机在身后的茶几上震,频繁震。
起初他没要接的意思,但虞伽用脚尖点了下他膝盖,催他去接电话。
姜则厌饭都没吃一口,就被打断了好几次,所以身上是来脾气的,放下筷子后挺不爽地起身去茶几旁拿电话,连来电是谁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带着一股气劲儿接了。
直到听到那头是姜烟阮的声音后,气焰才稍微收了点,回:“嗯,昨晚天气原因,没飞成。”
也不知道那头比他还精的姜烟阮信没信,他这边忽然安静了,187的挺拔身段儿正背对着她,沐浴着雨后从落地窗外透进来的金光,单手插着裤兜,正一声不吭地听着那头说话。
她看着,隐约听见远处飞机起飞时的“轰隆”声,大脑不受控制地联想,要是昨晚她没去机场拦着,那么姜则厌现在应该远在9257公里外,而不是近在咫尺地陪她悠哉吃午饭。
这么捋着思绪,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呼吸变得潮热。
姜则厌那边还没讲完电话,手机被不耐烦地换了侧贴在耳边,大概是逆反心理上来了,他从口袋里掏了根烟出来,但没打,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垂在腿侧,半分钟后,才又回一句:“懂你意思,吃饭呢,晚点再说。”
然后,就撂电话了,烟也被他随手扔到茶几上。
等人重新坐回桌前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虞伽也没问,有脑子的都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多半在催他回法国,姜烟阮是什么人,如今又是网络发达的年代,难不成还真不知道他在动什么歪心思,也信了他因为天气原因没飞成的鬼话么。
虞伽的手指慢腾腾地磨着可乐罐口,忽然开口:“有个事想问你,但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判断。”
姜则厌没看她,只说:“什么选择?”
“一,你实话交代了,二,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必须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我比较好奇第二个是什么。”
虞伽斜他一眼:“弄死你哦。”
“现在吗?”
这话分明就是有更深层的含义,虞伽听懂了,于是又踢了他一脚,姜则厌没躲,又开始特别欠地笑,虞伽骂他:“贱不贱?”
那时候,痞气收了几分,他脸颊徐徐挪动着,抬额看她:“所以你要我回答的是什么?”
筷子尖尖儿抵着桌面,虞伽斜了下脑袋,单刀直入地问:“你肩胛骨上的纹身,有什么含义没?”
凌晨时分看得一清二楚,他肩胛骨上明显纹着“+65°-90°+90°-65°”的字符,虽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一排维度,就她这脑子和女人惯有的第六感应,知道这纹身肯定是带含义的。
“条件是什么?”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他选择了第二个条件。
“你确定能答应我开的条件?”她反问一句。
姜则厌不置可否,喂了口粥到嘴里,眼睛却看着她的,这个表情就是在等她往下讲的意思,虞伽说:“重新定机票回法国吧。”
“昨天是谁抱着我不肯让我走的,现在改变主意了?”
顿了顿,又接:“态度转变太快了,我不能接受。”
他一副“这样对我很不公平,爷不认”的态度,虞伽知道他什么心思,但她昨天所有的行为都基于血液里的冲动湮没理智下所造成的,一觉醒来,很多事情都想通了,她曾经要的不过是天雷勾地火般的短暂欢愉,现在要的却是跟他长久而稳定的爱情。
身子坐正了些,她托着下巴认真注视他:“即然阿姨希望你拿到毕业证书后才回来,那就别跟她唱反调,乖乖等到毕业,行不行?”
姜则厌终于停下手中喂食的动作:“她就是想拿你治我,看不懂?”
“我想名正言顺地跟你在一起,而不是意气用事,姜则厌,我不想我们之间再被任何人或任何事给阻挠,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不受干扰的,好好在一起。”
话落后的短暂时间里,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眼里是藏着情绪的,但这种情绪不过三四秒就转瞬即逝。
虞伽也在看他。
然后,在时隔近半分钟的等待后,听姜则厌说:“我知道你没安全感,要是结婚能给你带来安全感的话,毕业之后我想娶你。”
这话题开启得突如其来,虞伽完全没有准备,大脑放空了半分钟,才终于在姜则厌一刻不离的双目注视下反应过来,挑了下眉:“有你这么随心所欲的求婚?”
“那你答不答应。”
“你要我答应,先告诉我那纹身是什么意思。”
挺会抓时机的,姜则厌痞里痞气地笑:“这是要跟我谈条件咯?”
“对,谈条件。”
“可以,”他点了下头,“你答应成为我老婆的那天我会告诉你。”
这混蛋,比她还会挠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