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毒
虞伽最后还是哪儿也没去成,被姜则厌圈在身边不让走,电影播到一半的时候,姜则厌说可以去提车了,虞伽本来就挺稀罕那车,还真就被忽悠地动了心,决定陪他一块儿去提车。
hachi听到他们要出门的动静后,不知道从别墅的哪个角落里“呲溜”一下窜了出来,姜则厌当时在换鞋,看到那傻狗一路不带刹车地直冲过来就要往虞伽身上扑,于是,眯眼朝它指一记:“离爷的妞远点儿。”
“你别老欺负它。”虞伽打了下他手臂。
“你是没见过这傻狗上天的样子。”
“那还不是你养的狗?”
“不是我,顾新野抱回来的。”
他特别嘴欠地回一句。
虞伽看着他,姜则厌则单手插着裤兜,以一副“你无法反驳”的表情回望她,这人的脑子转得实在太快了,总能想方设法地将话题从自己的身上引开。
“你叫车了没?”虞伽说。
“到门口了。”
他开门,斜了斜额让她先走,虞伽捋了把长发,出了别墅。
外头天气正好,金光贯穿庭院里的枝桠缝隙斜照在身上,她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行走,连头发丝儿都泛着光,双手插在外套兜里,身板儿笔直地几步迈出前庭,看到正门口停着辆网约车,于是,动作利索地拉门进后座。
屁股刚挨到座椅,就听到另一侧的车门开,撇头看过去的瞬间,车门“呯”的一声被关上,姜则厌的手肘搭在窗沿上,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看她,样子特别混蛋。
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两下,虞伽掏手机的同时才将视线慢悠悠地收回,解锁屏幕看了眼,是季司礼发来的微信消息。
靠,这人还有脸找她?
挺好,正好提醒她把人拉黑。
虞伽的拇指指腹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姜则厌忽然开口:“这一年来你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她把人拉黑了,锁屏,抬头看他的时候,姜则厌的视线正放在她黑屏的手机上,没在笑,脸颊徐徐挪动着,在嚼口香糖。
“你买的什么口味?”
姜则厌没说话,把糖拿出来让她自己看。
虞伽接过去,西柚味道的。
“所以到底招惹了几个?”
以为她扯点别的就能把话题绕开,结果他没忘,虞伽又朝他瞥一眼:“别急着找我兴师问罪啊,先审视下自己好吧。”
她从瓶子里敲出一颗口香糖扔嘴里,嚼了两下,想把糖还给姜则厌,但他偏不接,只回:“我这里没别人,就一个夏竹。”
虞伽刚抓到把柄,打算进行一番杀伤力很强的反驳,结果姜则厌那边顿了两秒后,又说:“夏竹那边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
“我不清楚。”她秒回。
“别装不懂。”
“真不懂,”她挑了下眉,“所以牵手,接吻,上床,进行到哪一步了?”
她用最平静的语气,撂下那么一句极其露骨的话,偏偏还一字一句的,生怕他听不清,装不懂,那时,前排的司机透过车载后视镜朝他们身上瞥了一眼,神情里透着“年轻人真敢说”的意味深长,窗外金色的光贯穿车内,姜则厌的头发受风吹而微凌乱着。
车内静了一会儿,虞伽还在等他答案。
姜则厌这贱人偏不搭腔,腮帮子徐徐挪动着,眼睛却一刻不离地落在她身上,脸上表情是一副“胜券在握”的笃定感,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就好像她讲出那话的当下就有了种将自己摆入一种“愚蠢至死”的弱势境地里,而他优越感也上来,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
“笑屁。”虞伽骂他。
“这些我只跟你做过。”他却回。
头皮狠狠地麻了一下,她抚了抚额,顺着胸腔口起伏的呼吸看他:“你说我信不信?”
“跟不喜欢的人,提不起兴致,别说做了,多讲一个字都嫌累。”
他的背靠着后座椅背,腿挨着虞伽的,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也还是那张她连做梦都在想的混世皮囊,心里不甘心地骂,法国那边的风水怎么tm那么能养人,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帅了。
虞伽嚼着糖:“你这样不觉得自己更像个混蛋?”
“我还管得了那么多?”
这话里头有双面意思。
虞伽翻了他一记白眼,没说话,车子恰好在这时停稳在4s店门口,她先姜则厌一步下车,这家伙倒是悠哉的很,慢条斯理地从另一侧下来。
提车的过程里,虞伽始终屁股不抬一下地坐贵宾区内喝咖啡,姜则厌办完手续拿到车钥匙过来找她的时候,人还叠着腿在翻杂志,手机在腿边震动,她没搭理,姜则厌瞥了她一眼,说走了。
虞伽坐进副驾驶的时候,闻到了车内一股子新车的皮革味儿,她嫌味大,把车窗完全降下来,微风徐徐拨动着她的发丝,姜则厌发动车子,跑车厚重的引擎声轰鸣着,他在驾驶座里斜着脑袋打了根烟。
用完的打火机和烟盒被滑进车载中央的置物槽内,虞伽没询问他的意见,直接从烟盒中拿了根出来,随后,“咔哒”两声咬碎双爆珠,拇指指腹在齿轮上擦出火花,那时候,姜则厌朝她这边撂来第一眼。
“咔嚓”一声,打火机的盖子被扣上,她把火机滑回置物槽内,烟雾在安静的氛围里弥漫着,她抬着膝盖抵着车前台,姜则厌那时朝她撂来第二眼。
“你看够了啊。”虞伽的眼睛虽然没朝他身上放,但依旧注意到了他那边不咸不淡的目光。
姜则厌将手臂搭在窗沿上,朝外弹了弹烟灰:“等下想去哪儿?”
“兜兜风好了。”
他点了下头,单手控着方向盘驶入车水马龙的大道上,外头的风灌进来,烟雾顿时驱散,她朝姜则厌那儿看了一眼:“你之前不特瞧不起抽烟么,怎么改变主意不想活到99了?”
“还真是,”他打着方向盘在前头的路口拐过,“有段时间觉得什么都可以随便,一个人活着挺没劲的。”
“你什么时候一个人过?”
总能呼朋唤友的,好像无论身处何地,周围都会簇拥一堆男男女女,朋友多到记不过来名字,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圈的正中心,他身上具备着连他自己都没在意的人格魅力,一身本事,谁都爱跟他沾上边,跟他玩。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孤单的。
“那是你没看到。”
姜则厌回了这么一句,可换来的却是虞伽的一声呵笑,车子恰好在某个亮起红灯的路口停下,他别过脑袋瞅她一眼,继续说:“现在这样就挺好。”
“好什么?”
“不能一起活到99,就陪你留在最带劲的年纪。”
他用不喜不悲,轻如鸿毛的口吻讲出那样一句带感的话。
虞伽的胸口堵了下,长发受风吹而轻微飞扬,有一句急于想表达的话卡在胸口冲撞了两三下,但最后,还是没将那话说出口,只别过脑袋将视线挪向窗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无其事地说:“神经病,算命的说我能长寿。
绿灯亮。
车子从闹市区的金融腹地驶过,再沿着大路开向郊区,沿途的商业楼宇开始变少,马路变得越来越宽阔,姜烟阮在那时候来过一通电话,问他提完车没,晚饭带不带虞伽回去吃,如果回去的话,她让苏姨做点好吃的,再炖个血蛤燕窝给虞伽补补身子。
老说她身板儿太过单薄。
姜则厌没问虞伽,私自替她拒绝了姜烟阮的一番美意。
挂了电话后,虞伽就拿看熊孩子的眼神看他,还来不及质询,就被姜则厌反过来问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
把车窗升起的同时,又说:“她这么难哄的人都能搞定。”
“阿姨不难搞定。”
随后,又补充:“比你容易搞多了。”
这话很早之前虞伽就跟他讲过,姜则厌那时候回她“我在你那儿特别容易搞”,现在想想,他确实难搞,长久以来,他都执迷在想要从虞伽身上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她究竟有没有真的爱过他”的答案,以至于忽略了太多的感受,因为还年轻,也因为不够成熟,才会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博弈里暗自较着劲。
车内安静了一小会儿,窗外的天色开始慢慢阴了下来,逼仄的空间里,没有音乐声,虞伽捋了捋头发,刚想朝姜则厌那儿瞥,他却忽然开口:“我再难搞,也总在你那儿妥协,无论跟你闹成什么样,最后就范的不也是我。”
“但我有认真想过,这辈子败给你不亏,因为你不知道……”他语调平静地慢慢说,“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特别。”
……
晚饭吃的是蟹黄面,虞伽特别好这口,还喜欢加很多醋,筷子卷着面条就往嘴里唆啰,姜则厌倒是没怎么动筷子,他平常食欲挺好的一个人,此刻就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地看她吃。
“在法国好东西吃多了,瞧不上这?”虞伽头也没抬地问。
他喝了口可乐:“我刚到法国的头一个月瘦了五斤。“
“那岂不是瘦脱相了?”
“还好,没怎么照过镜子。”
“法国菜不对胃口?”
“那阵子对什么都没胃口。”
虞伽没接话,等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后,才转移话题:“你之前的手机卡不用了?”
她曾在去拦机的路上给他打过很多通电话,也在航站楼的停车场内给他留过不少言,就想确认他是否在听过留言后仍无动于衷,还是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因为近一年以来,这个问题就像卡在胸腔里的一根刺,偏偏固执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尘埃落定的答案。
“换号码了,你给我打过电话?”
等了那么久的回答,终于在时隔数十月后亲自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那一霎,积压在心口徘徊不退的郁气烟消云散,她狠狠地抽了下鼻子,没说出话来。
何止是打过电话,那会儿简直把他手机快打爆了,现在想来,或许是命定的错过,才让他们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偏偏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喉口,憋得难受,正思量着要怎么开口,姜则厌那边却来了通电话。
还挺紧急,邵鹏说他表弟出事了,那孩子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误泡了个检察官儿子的妞,现在人被扣在一台球厅里不让出来,两个高中生还挺会搞事。
姜则厌说知道了,吃完饭就去看看。
“别等吃完饭了,很急。”邵鹏人就在桌球厅外头待着,里头什么情况不确定,估摸着也该热火朝天。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对劲:“你陪谁吃饭呢?”
姜则厌没理他,把电话从耳边挪开,问虞伽:“吃饱了没?”
虞伽边吃边答你去吧,我继续在这儿吃面,姜则厌说你跟我一块儿去,虞伽挺不乐意的,面吃到一半还没饱,也没吃尽兴,不想去。
姜则厌点了下头,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对通话那端事不关己地回:“听见了么,她还没吃饱。”
虞伽当时就抬额给了他一记白眼。
这可把电波那端的邵鹏给急坏了,也霎时领悟到了他在陪谁吃饭,急吼吼地说:“把电话给虞伽,我来跟她讲。”
“不用,”姜则厌慢条斯理地回,“跟我说就行。”